清幽猛地抬头,眸中闪过诧异之色,愣了半响才道:“是你杀了她?”
他声音平静得没有温度,“如此阴险恶毒之人,你杀她只会污了你的手。所以,我代劳了。”顿了顿,他突然扶住她的肩膀,即便是相隔着厚厚的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掌间的颤抖,“更何况,我怎会轻易放过当初在我们之间作梗之人?若不是她……清幽,书婉都告诉我了,原本你接近凤绝的计划,还有你和书婉之间关于大婚之时约定的时间,本因在你们入洞房之前,是这样的么?是红焰舞,是她先加害书婉,再一手陷害了你,是不是这样?清幽,你能不能将当时具体的缘由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么?”
清幽低首,她一口一口吞下无邪递来的粥。他的话,她无心去细听,想来定是江书婉将从前的事告诉了轩辕无邪。只是那样久远的事,那样久远的误会,即便此刻分明了,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轩辕无邪柔声再次问道:“清幽,从前的事,能不能告诉……”
语未必,清幽已是冷声打断,“不必了。”
“为什么?我想要知道真相,我有权利知道真相不是么?红焰舞那个贱人我不屑听她讲,书婉对落崖之后发生的事并不知晓。唯一知情的人,只有你。我要听你说。”他坚持着。
她轻轻摇头,“我早都忘了,现在提起还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他肯定道,“你怎会忘呢?你肯定记得!至少,我知晓原本你爱着的人是我!若不是红焰舞从中作梗,我们早就双宿双飞,我要知道真相。”
她依旧摇头,“过去的事,早都过去了,我真的不记得了。如今我已经不再爱你,所以从前的事对我来说,也没有丝毫意义。无邪……”
突然,她大力甩开他,直朝门口跑去,“我要回凤绝身边,我要回去!”
轩辕无邪的脸色不断灰败下去,他用力闭一闭眼睛,痛声道:“如今两国彻底翻脸,你还回去做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别忘了,你的弟弟是东宸国当朝皇帝!难道你要背弃你的亲人,背弃你的国家么?!”
他的话生冷地一字一字钻入她的耳中,在她耳中嗡嗡嘈杂着,她的身份,她的责任……
不,她如今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心只想回到凤绝身边,没有找到小溪,他的痛不会比自己少分毫,他如今又是怎样的痛彻心扉、伤心欲绝呢?身染冥水之毒,他本就时日不多,如今再加上这致命的打击,他又能否撑得下去?
想起他们那无缘的女儿,想起她费尽心思才保住,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女儿。巨痛再一次淹没了她,只觉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眼睁睁看它鲜血蜿蜒,疼到麻木。
她狠狠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任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唇齿间。眼眶中有着干涸带来的灼热痛楚,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没有半分犹豫,她只是坚定道:“我要回去他的身边,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不论有再多的困难,我都要和他一同去面对!”
可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忽觉脚下一软,像是顿时失了支撑一般,整个人跌倒在地。旋即而来的是,源自身底处的强烈抽痛感,一阵接着一阵将她淹没。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曾经有过。
这样的感觉,更像是--毒发。
清幽伏在地上,艰难转首,她极力抑制住身体中那翻涌不止的痛楚,强自平复着气息,看着轩辕无邪双手负在身后,只以一种近乎痛惜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咬唇,字字道:“是你,引发了五毒母蛊,对么?”
他低低“嗯”了一声,“我也不想这样,是你逼我的。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忍心看你痛苦。”
她冷笑,“我逼你么?从来都是你自己逼你自己罢。无邪,你放手罢,我真的不再爱你了。我们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我早就不是……那时的白清幽了……”
他似极不甘心,突然冲上前来,死死揪住她素白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我做错了什么?我也不过是受人蒙蔽罢了。你明明先爱上的,是我,对么?对么?你回答我!”
剧痛密密麻麻地碾过她的神经,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维持着最后一分理智,她煌煌一笑,“是的,我先爱上你。但,再不会了。我白清幽至此对天发誓,人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再爱上你。我全部的爱,只留给他一人,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她的话,令他的神色从起初的欣喜陡然转为冰冷,冷彻底,终冷成死灰一般。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
仿佛在瞬间刺痛了他们彼此的神经。
“我白清幽至此对天发誓,人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再爱上你。我全部的爱,只留给他一人,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为什么,这样的话如此熟悉。
甚至,带着一丝宿命的气息。
似有汹涌的洪流潮潮袭来,瞬间将他们冲至一处。脑中仿佛有无数重锤狠狠砸下,每一下都似砸在了他们的心尖之上,头痛欲裂,头涨欲裂。
痛意,几乎蒙住了他们呼吸,脑中仿佛刀绞一般,拼命地戳刺着,又仿佛有无数东西拥挤着,要冲撞出来一般。
他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是不是忘了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纠葛……
清幽伏在冰冷的白玉石地面之上,兀自蜷缩着,似有无数声音在催促着她,“用力想”,“用力想”,曾经在惜园之中,因着三月蛊毒发作,她脑中依稀想起过的诡异画面一一在眼前略过。
陌生的环境,却是熟悉的人,奇怪的高楼,还有速度如闪电的车子。每一件东西,在她脑海中不停地翻转着,既陌生又熟悉。
她挣扎着,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像汹涌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袭来,无法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