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无邪轩眉一扬,漫天秋风拂过,眉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坚定,他字字道:“我势与东都,共存亡!”
锐利的话锋,终被瑟瑟的寒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轩辕无尘背身一僵,无邪他向来看重国家大业,心知多劝无用,只是匆匆道了一句:“无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忘了,清幽……还在等你回来。”语毕,他已是轻身一纵,疾步飞下城楼。眼下,清幽身处险境,他必须去助她。
东宸国承庆二十八年。
凤秦国万和五年。
九月二十一日,夜。
厚厚的云层,终遮掩了天上的明月和群星,江风渐大,颇有一派风雨欲来的态势。
清幽疾步运起轻功,堪堪来到江边,眺首极望。九江横贯整个东宸国,发源自新罗国境内的高山湖泊,途中又汇合了急湍飞奔的大小金川,自西而东,千回百转,水流如箭,素来是东宸国所依仗的天险。
她依依立着。耳畔,听得那滚滚江水一浪接着一浪,怒浪声震十里,像是群山呐喊,又更像是大地狂拨刚劲的琴弦。
“呲”地一声,清幽掌了一柄火折在手中,昏黄的火光,点点如幽幽鬼火,没来由的教人心中更是慌乱。她明白,愈是看起来平静,则愈是蕴含着巨大的暗潮。
茫茫江上,水天一色,望不尽那端。
骤然,风随云涌,擂鼓声声大震,岸边栖息的水鸟在一瞬间成群飞起,掠过江面,惊起阵阵波涛。只一瞬,但见江上,是火光冲天,映得那千帆点点,如同无数锋芒同时刺来。
她的心,骤然一沉,他们果然来了!
凤秦国的骑兵竟然绕行至九江南岸,这完全出乎轩辕无尘的意料。此刻,敌军气势极盛,船上皆擂鼓呐喊着,又似有万人齐声呼喝,还有许多战马嘶鸣,具体的情况,尚且看不清楚。不过清幽心中清楚,这意味着凤秦国的骑兵此刻正在抢渡九江。
眼看着,船队愈驶愈近,片刻就到了江心。就在这时,又听见“砰”,“砰”声连连响起,是照明的绿色明弹,蜿蜒在了墨黑的头顶之上,并在夜空之中绽起无数美丽的火花,每一分都带着蚀骨的凄厉,更是一种残忍的美丽。
骤然,东都南城门外,茂密的树林之中,亦有火光陡燃,照亮夜空,同时也远远传来了上万人呐喊杀伐的声音。是凤秦国先前分批乔装打扮慢慢渡过九江,后一直隐匿在树林中的步兵们,尽数倾巢而出。他们手中举着在树林中砍下的巨大原木,以作攻城之器。
一时间,长长火龙一堆堆冲天,浓浓烟雾直霄云间。火光、喊杀声、战鼓声、马鸣声,连成一片。厚重的东都南门徐徐打开,引桥放下,里面东宸国的军队蜂拥而出,短兵血战的时刻终于来临。
清幽心知,这定是师兄带兵前来守南门,一定是师兄相信了她的话。
如此一来,也许东都尚有一线生机。
眼下,凤秦国的骑兵尚未过江,而已经过江的步兵数量尚且不多,看起来与东宸国相当。那她,尚有机会阻止。
想着,足下已是一点,她飞身跃起。
被火光映红的廖淡夜色下,但见一袭蓝布倏地随风飘去,露出其中精致的幽冥琵琶。莲步几个踏空,她侧身斜飞,跃至江边一处大石之上,依依落坐。
天上,是浓雾笼罩的暗夜。底下,是怒吼翻滚的九江。
纤纤手指,已是狂乱地拨动着琴弦。不再有如漫天飞花缓缓而下的前奏,唯有金戈铁马般的韵律。转瞬,但见无数道尖锐的寒光自琴弦跃出,有如银蛇乱舞,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银网直直朝那滔滔江水中扑去。
琴音振奋磅礴,她力贯指间,倾力将全身真气运于琵琶声中。
琴音滚滚,杀机四起,有如千军万马朝江上涌去。一时间激得江潮怒卷,一曲琵琶如同从天而降的擎天猛兽般,掀起巨大的江风,浪,一阵高过一阵。
随着琴音渐如蛟龙穿云,劈空裂下,再看此时江面之上已是卷起丈余滔天的白浪,汹涌扑去,落下,复又起,又落下。
茫茫水面之上,唯见点点千帆船只如同在狂风骤雨之中飘摇的片片树叶,无比脆弱。
清幽心念电闪,手随心动,手中琵琶不断激出幽冷的寒光,好似无数利箭直直插入江心之中。浪,不停地掀起,又不停地落下,滔滔九江都在琴声之中摇动着。大地,都仿佛在颤抖。
她要拖延凤秦国的骑兵登陆上岸,为身后东宸国的军队,腾出宝贵歼敌的时间。
但见身后,南城门外,烽火冲天,杀声四起,血肉横飞。东都城下,就如同是人间修罗场。生死之战,两军的士兵们渐渐杀红了眼,谁都不肯退让一步,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凤秦国先前偷偷登陆的步兵到底是人数不多,而眼下正在抢渡的骑兵又被清幽幽冥琵琶所激出的风浪困在江心。
眼看着,凤秦国的步兵已有溃退之像。
然,清幽这样的以内力贯于琵琶,是十分消耗体力真气的,亦是撑不了太久的。渐渐,清幽原本面上的激扬振奋之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苍白。
她的内力,在一分一分地耗尽。
她的唇色,正一分一分地惨白。
颊边,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沁湿了她的长发,亦是沁湿了她的衣襟。
天边,最后一缕寥落的月光冲破厚厚的云层,无遮无拦地洒落在她的身上,照得她整个人如冰霜冻结一般。
凭着坚韧的意志,她支撑着,支撑着……终是气尽力竭。
此刻,天光渐亮。刺眼的晨阳,那阵阵金光,将天空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遥望江面之上,粼粼波光,绚烂刺目。
随着她的真气耗尽,琴音渐弱,曲中杀气锐气顿减,江上风浪亦是平息了许多。
只一刻,又是战鼓雷雷,号角连天,上百艘船只不再受困,齐齐朝岸边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