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承认，老爸的身手的确了得。他做了几个漂亮的闪躲，开始卖弄了起来，把身体转过来面向人群，背对着牛；或是毫不在乎地在牛面前跪下去耍起宝来。
然后我妈注意到，有几个小孩在我们的车子附近晃来晃去，她要我到车子那边去，确定车子有没有上锁。喝得醉醺醺的人到处都是。
我抬头看着她。
"他没事啦，"她说，"你只管赶快去检查车子。他马上就会出来了，如果他发现有人钻进他的车子里面，他会抓狂的。小法，别担心。你看他--他很棒的啦。"她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当我向停车的地方走了大概十或十二步，人群突然爆发出一声很大的喝彩，接着是一声惊呼，然后是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在我转过身来，拼命向马场跑去的时候，人群静默了下来。
起先，因为天色太暗，也因为围栏边挤满了人，所以我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
老爸从地上被掀了起来，像一个烂娃娃一样挂在一只牛角上，被上下左右地挥动着，那只牛角刺穿了他的胸腔深达肺部。当他呼吸的时候，血就从他胸腔上的洞喷出来。他的呼吸声听起来好像快要淹死了--他的确快要淹死了。
瓶子拿过来。你不要再来一杯吗？
随你的便。
唔，之后事情就完全乱了套。我妈气疯了。她朝着那个和我爸赌气的印第安人大叫，而那个印第安人一直对着我爸说话，按着他的伤口想要把血止住，同时向人群大吼，快叫救护车。那头牛更是怒气冲冲，撞烂了一部分马场的围栏。他们必须找来一大帮骑着马的南美牛仔，帮忙把它赶回畜栏里，所以它没再伤到其他的无辜者。我甚至还记得，有个家伙一直慌里慌张地跑来跑去，因为他的车是红色的，他怕它跑出去会毁了他的车。
我？
等我一下。对不起，马上就好了。
一定是呛到了。
好多了。
我冲进马场，冲到我妈的身边，帮她抱住我爸。我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他对着我微笑，眨了眨眼。他说："小法，你看到那只牛怕得要死吗？你看到我都不怕了吗？我不会有事的。"
接着他边咳边冒出血泡，说："我需要喝点水。"你记得以前我们去游泳的时候，屏住呼吸，然后在水底下向着彼此用力大叫？听起来就像是那样。他的声音像是有水在口里、呼吸道里流动着，发出汩汩的声音。
"小法，去找点水。"
我一动不动。
她尖叫了起来。
"小法，去啊！拜托你帮个忙，去哪里找点水，然后赶快回来。有人在叫救护车吗？"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跑过农场，跑过车子，朝着教堂和小木屋跑去。我跑得好快好快，快得我几乎忘了我究竟为什么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