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冷静下来，一切就会没事了，我保证，到时候她就又会是原来的萨莉了。"
"但萨莉原本究竟是怎样的孩子呢？我们总得先搞清楚吧？"帕特说。
她语带怀疑而且毫无感情，让我愣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的话你可能不太爱听，但我看卡斯不像是吸毒的样子，萨莉应该也没有。再说，就算是有好了，那也是十个钟头前的事了，药效不也该过了吗？"
浴室的门敞开着，我瞥到镜中的自己，脸颊上被萨莉抓过的地方留下两道鲜红的印痕。
"我跟你说吧，我打电话给阿诺德了。"帕特口中的这位阿诺德是一位能量治疗师，之前替她治疗过车祸受伤的脚，那次车祸后帕特不得已放弃了舞者生涯。"他建议我们，'带她到最近的急诊室去'。"
我明白阿诺德作出这种建议，代表事情非同小可。每个星期他上广播节目发表高见的时候，常会提到他质疑用药物治疗精神疾病的医学实务做法。我还亲耳听他说过，"精神疾病"这个词汇是人类社会自己发明的，用意是在压制潜在反动团体，是否真有这种疾病还是个谜。
"我还以为他不赞成就医治疗。"
"但萨莉患的是重度精神病。"
"重度精神病"这五个字有如晴天霹雳，相较之下，"精神病"听起来还只是小儿科。我用水冲冲脸，血染的水珠在洗手台中打转，旋进排水口里。这时客厅传来一阵骚动，只听见前门大开，帕特大喊了一声，我们连忙下楼去追赶萨莉。
一路追到银行街，终于看见她的踪影。她上半身前倾，迈开脚步朝西走，走向阳光咖啡馆。我们反复问她到底怎么了，她才解释说，来宾都已经抵达阳光咖啡馆了，大家都沉浸在阳光里，等她依约到来。
她在查理斯街附近拐进小巷子内。这个巷道很窄，地上铺着石板，我小跑步赶上她，打从心里觉得自己好像拐进了时光隧道，在围墙高筑的中世纪街道中穿梭，成了荷兰画家博斯或佛兰德斯画家勃鲁盖尔（博斯（Hieronymus Bosch， 1453-1516），荷兰画家，擅长以奇妙的图像来叙述道德或宗教寓意。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 the Elder， 1525-1569），16世纪佛兰德斯最伟大的画家。）画中的主角："两个追逐疯狂的傻子"。
一分钟后我们到了阳光咖啡馆。这家简餐咖啡馆的店面非常朴素，左右两边分别是廉价旅馆和色情书坊，旅馆改建后专门收容艾滋病患者，书店的橱窗则贴着清仓大拍卖的告示，上头写着"一件不留"。过了西街对面有座快要塌陷的码头，上面有六个人呈大字形躺着在那儿做日光浴。
一踏进咖啡店里，坐在柜台里的人就朝天花板翻白眼，好像和我们有过节似的，故意假装没看见我们。萨莉迅速锁定店里唯一的顾客： 一位神情温和的平头男子，穿着一条短短的皮裤，默默吃着盘子里的恺撒什锦鸡肉沙拉。萨莉在他身边坐下，直直盯着他看，问他今天怎么会来阳光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