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双子星坠入深深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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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原来死亡是这么蛮横的事情,小惟曾经有的那样骄傲自信的笑容,那么温暖活泼的表情,都毫无办法的消失,被白色布幔完全遮住。

她冷不冷?一定很冷吧。

远远地站在门口,没有靠近小惟安静地躺着的那架白色的床,也没有想要把那块遮蔽小惟的布幔打开。我心里,永远定格她透明的笑容就够了。

“程天爱。”韩家怡坐在房间的角落,一边站起来,一边叫我。“林一哲出事了,你知道吧?他算是完了。”

“李卓呢?”

“被警察当场带走了。”她眼睛里遍布血丝,却清亮得仿佛可以直接看到我的心底。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两个明明体态容貌想法都完全不同的人,却像在照着镜子一样,无从隐瞒,也无需隐瞒。

安静的空间里,我和她的呼吸声明显而立体。风从没有关上的窗外灌进来,一片萧瑟的意味。

“程天爱,我不会放过你。”

我看着她,没有表情,轻轻的,一字一句的说:“韩家怡,换成你,你会怎么选择?小惟难道没有李卓重要?”

她慢慢地跌坐在地上。我仰起头,窗外的天空很蓝,营造出气候宜人的假象。但其实,寒意彻骨。

转过头,看见韩家怡捂住她自己的脸,泣不成声。

我蹲下去,用力地把她抱住:“这件事李卓不是为了我。虽然我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虽然我不觉得我欠你什么,但是韩家怡,对不起。”

漂浮来去的微风,把窗外街上吵闹的声音轻微地夹带过来。这个世界,仿佛在另一个空间漂浮。韩家怡轻轻的声音,轻轻的呜咽,轻轻滴落的泪,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它们落在我背后心脏的位置,在棉质的布料上慢慢洇开,终于湿成一片。阳光一点都不温暖,但却毫无顾忌地洒进来,于是我看见自己不断滑落的泪水,像坠跌的星星一样,划出闪烁的晶莹色彩。

我一直迫不及待想要长大,一直懵懂的以为长大是获得。

可是原来成长只是逐渐失去的过程,它只会让我们的心越来越空,越来越寂寞,越来越不容易满足,会有逃不开的悲伤荒凉疼痛,和永远期望却根本无法企及的温暖。

我总觉得家里的气温比任何场所都更加低温,即使最近我妈常常在家。

和谢昕涛定下离开的日期在年后。他想要陪他妈妈过完年,我当然不能强硬要求,他最让我离不开的,原本就是这份人性和温暖。

只是我,我就是一个冷血的,感情稀少而封闭的人。看着我妈带着满脸的喜气,清点着这个家里什么东西她要带去她和傅文星的新居,什么东西要扔掉,我只觉得一阵阵的厌烦,和绝对无法否认的恨。

学校已经放假了,而且今天还是2月14情人节,但谢昕涛就是那种即使明天就要死掉,今天也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超有责任感生物,所以仍然兢兢业业在急诊室救死扶伤战斗着,为了遵循他的工作时间,我们也把情人节甜蜜约会的时间定在了他下班后。

无聊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会想到的总是小惟,而小惟……小惟她……

用力摇摇头,把脑袋甩成空白。电视屏幕上正在放映的多年前一部韩国的电影,一个人只拥有短暂的记忆,周期达到,立刻清空。

如果有个人永远不会抛弃地守护在身边,那么记忆有着定期时效性,这其实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你也该看看书吧?”我妈的视线打量过被她归置于“被丢弃品”的老旧沙发,顺便也掠过坐在沙发上,同样被贴上“被丢弃品”的我,毫无意义也全无感情的随口说。

“哦。”我索性躺下来,闭上了眼睛。眼不见虽然心还是烦,但到底感觉好了一点。

即使钥匙打开门的声响传来,我也懒得睁开眼睛。反正不会是我爸,他在接过傅文星那叠钱的时候,就把自己扫地出门了。

更何况就算是他,我也不想应酬。所谓尊严这样的存在,即使缺乏底气,我也还是很坚持。

“程天爱你有没有礼貌?”我妈训斥我的口气倒是比询问我的成绩的时候多了很多情感,一旦关联到傅文星,她总是有我很少见的丰沛情感,至于这个情感是因为她一直追求的优渥的生活环境,还是因为爱,我实在不想深究。

这个天底下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荒唐的事情呢?所以说电视啊小说啊其实都很苍白,现实人生丰富多了狗血多了,任何畸情、残忍、好笑、纠结到乱七八糟、绝对面面俱到,永不落空。

我还算好了,至少我还捞了一个谢昕涛。虽然我早就被训练得绝不对超过一个星期以上的未来产生什么期待和相信,但是至少目前,此刻,现在,他在我身边。

现在是很重要。

“你傅叔叔有话跟你说,好好坐着听,这么懒散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好好教你。”我妈一边端上来给傅文星泡好的茶,一边教训我。

本来就没有好好教,有什么好撇清的。我看着傅文星靠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一脸男主人,统领这屋子里的一切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场景实在太过好笑了。

“小爱。”他对我笑容里明显的讽刺感显示出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也难怪,我不过是他想要踢出去就能一脚踢开的小蚂蚁,无所谓跟我斗气,喝一口茶,他仍然充满慈爱感地继续他的话题,“你想去新西兰读大学吧。”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承认我被吓到了,倏地看向一脸贤淑地陪坐在傅文星旁边,满脸都是因为这句话而得意到像是施舍出了天大好处的我妈。

新西兰那个羊比人多的地方……算了吧。

虽然我一直对外宣称我家送我出国留学易如反掌,也一直想着能去国外读书享受资本主义的腐朽繁华就好了,但现在他们说,程天爱,你走吧,我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点头。

我出国了,谢昕涛呢?

“可能你会比较喜欢其他国家,但是新西兰的申请时间是最快的,而且我那边有朋友,担保也不成问题,平时还能照顾你。”傅文星继续说,对我的情绪依然保持着视而不见的态度。

明显的,就是怎么样更快把我远远地扔出他们能够接触的范围,就怎么办的意图。傅文星对我妈,也算是舍得下血本了。

我摇摇头,一脸诚恳体恤状:“新西兰的费用也不便宜吧?还不如就在国内读书好了。”

“学费一年才十几万,加上生活费,一年二十几万也就够了。”我妈说话间已俨然有了有钱人的派头,但她那一点也不像贵妇,完全是暴发户的模样,我觉得一直和她痴缠的傅文星也算是眼光扭曲到诡异,不走寻常路的有钱人了。

“你也等于我女儿,而且现在都说出国就要趁早,成年以后再去,对个人的条件要求更高不算,还很难适应。”傅文星接着我妈的话茬说下去,“我已经帮你申请好了,新西兰那边也不是像我们讲究过年的,机票我定好了,16号你就过去。”

16号?我真的惊恐了。只剩下四天时间,这是通知,还是押送?

“也别担心什么行李,必要的东西拿着就好了,你傅叔叔会给你办一张卡,其他的东西到那边再买就好。”我妈依然选择对我的震惊视而不见。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会影响你们的生活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赶到国外去?”

虽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我还是一边说话,一边哭了。

傅文星拍拍我妈的手背,站起来,像是什么都不掺和一般,泰然自若地离开了我家。

我妈也站起来,语气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陌生和冰凉:“程天爱,你要知足。”

我顺手就操起沙发上的抱枕向她砸过去,即使一再警告自己不要表现出软弱,眼泪还是一直往外涌。

躲开扬着手扑过来打算扇我耳光的我妈,我打开门,冲了出去。电梯都在1楼,按下按钮也没有迅速地爬升,实在不适合情绪激动的我。

转身跑向楼梯,把我妈尖锐的骂声都扔掉。

跑下19层楼,即使在情绪非常激动的状况下,也还是体力活啊。

跑出楼梯的出入口,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得稍微放慢脚步。

一辆警车上下来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一起抬头看着我家所在的那栋楼。

我越过他们,向小区门口走去。

“是这里吧?”

“嗯。”一个人看看手里拿着的纸张,“19楼2号。程天爱。”

并不太大的话语,因为夹带了我的名字,而飘进我耳朵。

回过头,他们向着楼里走去。

所以说人类果然是能超越极限的。

虽然已经觉得累到呼吸都不太有气力,但是看到这个阵势,我居然又能拔起腿飞跑了。

并不是想要逃避责任。一开始我就预计逃不掉,我没有存在侥幸心理,我不是算计着让李卓为我牺牲。

只是在这之前,我要先见到谢昕涛。

我要坦白的,告诉他所有事情。

谢昕涛不在医院里。手机还关机。也没有人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而因为从家里跑出来时实在太匆忙没有带着手机,也没有找到谢昕涛,我心里有着无法遏制的焦急。

这家伙,情人节,约好了我居然给我关机!这算是报复我以前的失约么!

我带着两分杀气五分担心三分自我安慰地冲到了他的小公寓。

用力踹了门两下之后,果然还是听到了脚步声。

心瞬间就落到了实处,我想,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一定要狠狠地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然后把小惟的事情,林一哲的事情,李卓的事情,爸妈的事情,新西兰的事情,我程天爱这跌宕起伏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看到出路的事情都统统告诉他,交给他,以后我的人生的方向,我这个人,我的心,和我的一切,都交给他打理。我就装作自己也只有一周的记忆,曾经的,都与我无关,我只有他,也只要他,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只是就连扑到他怀里,我都做不到。

来开门的并不是他,而是他那个很严肃而有存在感的妈。

“阿姨……呃……伯母……请问谢昕涛在么?”我硬挤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小心翼翼。

“他不在。”

“呃……”

“你进来吧。”谢妈妈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完全看穿了我对她说的谢昕涛不在家充满了不信任,不但大方地让出了门口让我看清楚确实没有人的室内,还干脆从门边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我正好也想和你聊聊。”

我坐在沙发上,真正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谢妈妈并不严厉,却感觉很严肃。而且不需要很敏感,也能够完全感觉出她对我的不喜欢。

所以为什么要让我进来,要和我谈什么,我大概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反正我绝对不会和谢昕涛分手,我一定要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他去帮我配中药了。年纪越大身体就越来越不好。”谢妈妈把冒着热气的茶放在茶几上,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垂下头,不出声。听着电视机的音量被她调低,再调低。

“上次你说,你才16?”

“嗯。”

“谢昕涛说,他要带你走。”

她语气里很是平静,却让我有了莫大的惊讶——谢昕涛这家伙也太坦白了,这样哪里还能走?就算我是他妈妈,也一定会阻拦我们终结我们的计划的啦。

“我们……我……”

“我不反对。”她的声音大了一点,但并不高亢。

我抬起头,想要努力掩饰的惊讶也许并不成功,但已经顾不上管:“不反对?”

“其实我反对也没有用,对吧?”她笑了笑,看着我,“但是我希望他能想一想,你也想一想。你还没有成年,他虽然在医院实习,但是也不过还是个学生,你们想过怎么生活下去吗?”

“没有。”我低下头,小声说。

“饿死大概不会,虽然社会上稍微好一点的工作总是要看文凭看资历的,但是只要有劳力,是饿不死人的。不过你想想现在的物价、房价,一直在上涨的生活水平,我很清楚谢昕涛的性格,他虽然能吃苦,但绝对不是一个冒险型的人,不适合做生意,如果在医院继续工作下去,他应该会顺利地过完一辈子,还过得不是太差,但如果离开这个环境,就很难说了。”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们有爱情。但是你还小,你不知道,有时候,爱是很困难的。看上去很简单,其实意外的复杂。”

我原本复杂烦乱找不到出口的情绪,在她这样轻缓而推心置腹的话语里,渐渐安静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如同黑暗一样逼近来,压迫着呼吸的现实。

是怎么去描绘,都无法肯定的,看不见的未来。

“并不是只是因为谢昕涛是我儿子,所以我在欺骗你,吓唬你,不要看现在有钱人越来越多就觉得生活很容易。你忍心让他去用体力换钱,留在社会的最底层吗?他呢?他忍心看你跟着他吃亏,本来能享受到的一切都变得只能羡慕别人享受吗?”

我咬着唇,眼眶酸痛。

“我知道用尽一切力气也要和对方在一起,即使用全世界去换那一个人也无所谓的感情,是很深的爱情。”谢妈妈叹口气,“但是爱并不是只有这样一个方向的。为了对方牺牲,如果对方幸福自己可以痛苦可以奉献,可以忍耐可以放手,这也是非常重要的。”

我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