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空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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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接下来,她甚至没有对介孝质问为何劈腿为何伤害雨嘉,她只是简单地抢过一个路人甲手中的木剑,跳上了比试台,连护甲都不穿了。介孝也不啰嗦,一脸严肃地丢掉手中的头盔,双手握剑准备迎战。

彼此心照不宣地对峙,并随时蓄势待发。

“你还是放弃吧,你连基本的招式都不懂,你打不过我的。”介孝似乎于心不忍,试图进行最后的劝阻。

“看招。”絮南却抓紧对方说话的空隙,扬剑劈了过去。

介孝轻巧地用单手格挡开,借力使力,一剑劈在了絮南的手腕上。剑“咣当”一声就落地了。所有人都鼓起掌来,这一下马威气势上就赢了一大半。而絮南没有放弃,她俯身去捡木剑的同时顺势一个扫腿过去。果然是学过散打的,这随机应变的一招让介孝措不及防。这次1米8的大个头摔在了地上。不得不补充下,长得帅的人连落地的姿势都是很好看的。

“好,好。漂亮!精彩!”这次我一人鼓起掌来。只可惜刚出声,几十双锋如利剑的目光便“唰唰唰”地扫射过来,我立马识趣地闭嘴了。

介孝缓缓起身了,这次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大度和绅士。在所有晚辈面前丢脸后,我能感觉到他真的愤怒了。

“是你逼我的!”他喊着,杀了回去。

先是一个突刺,再横劈,每一剑都又狠又准。絮南明显处于弱势,刚架起的防御马上又被拆散,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终于,介孝抓准了机会一剑打中了絮南的手臂,武器再一次掉落了。然而介孝没有停手,他双手举剑猛地朝絮南劈去。

犀利如我,却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虽然是木剑,但一定很疼吧?打下来肯定是皮开肉绽的,或许还会打到内伤呢。女孩子的话说不定还会毁容呢!可是很奇怪的是我明明那么害怕,明明想着就揪心,身体却跟着不自觉地扑了过去。

叶景虹,你真是傻X呀。

忘记发生了多少细节,我只知道当自己身体反应过来时,热闹欢腾的场面再次寂静了。而我正张开双手死死护在了柳絮南前面,木剑砸在了我的额头上,极度的眩晕并轻微耳鸣的那会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吧嗒,吧嗒……一点点染红我的视野。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真他妈疼!

我的第二个反应是:我要杀了对方。

“啊啊!”我大吼一声冲了过去,用头顶住了介孝的腰,然后大家一起摔倒在地。接着混乱的扭打之中我抱住了一只大腿,我也不知道那只腿是谁的,总之一定不会是自己的。然后我毫不犹豫地用吃奶吃鸡腿吃牛排的力气,狠狠咬了下去。

“啊啊啊!……”这次发出撕心裂肺叫喊声的不再是我。

在这个世界上,残酷总是不可避免的。而最让我痛心的就是它永远不会像热血漫画里所演绎的那样,一个瘦弱矮小的胆小鬼打败一个身型魁梧的大力士。所以,在道场那疯狂的几分钟里,尽管我拼尽全力视死如归,却还是斗不过强悍的介孝。最后结果是:他的大腿从此打下了我两排整齐的牙齿印LOGO,估计任由以后风吹雨打也不会磨灭。而他则在接下来的短时间里将我打得鼻青脸肿,并很不客气地要走了我的一颗门牙作纪念。

后来大家见事态越来越严重,都跑来劝架。

十几个人拉住了介孝,十几个人拖着要上前帮忙大展拳脚的柳絮南。而可怜的我躺在中间任由怎么哀嚎怎么流血也没人搭理,活活就是一条用血肉筑成的楚河汉界了。

直到柳絮南平静了下来,她才挣脱束缚,扶起了我。

离开前她还很帅气地丢下句:“介孝,别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

介孝则更加帅气地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一路上,絮南扶着我慢慢行走,不再说话。她低垂着眼睛,看着脚下路,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我怕气氛不对,于是忍着痛一个劲地说话。

我说:“这点伤算什么?想当年我被隔壁班上的同学欺负,都是十几个打我一个。凄凉的是同班同学没有一个愿意帮我。因此我早就在残酷的童年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的本领。”我还说:“你不用愧疚啦,我刚也没受什么伤,你别看我脸上到处挂彩了其实一点也不疼。就是有点可惜我刚刚快要复原的熊猫眼又得陪我一段日子了。”

最后我急了,我说:“柳絮南你别哭啊,哭什么啊。”

絮南快速抹掉眼角的泪光:“你白痴啊,谁哭了!”

后来我实在太疼,絮楠建议我去医院照片检查下。我却拒绝了,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我已经好多年不去正规的大医院了,因为我怕我会回想起父亲满身鲜血被担架抬进去的那一幕,那晃得人头晕的灯光,呛鼻恶心的药水味,还有“嘀嘀嘀”的仿佛拍打在心脏上的心电图频率声。我还记得当医生垂头丧气地从急救室出来后对我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当时我回他的第一句话是:“你大爷的,瞎说什么啊!我爸爸怎么可能会死呢!你全家都死了我爸爸也不会死!”

当然,那是气话。事实上那个医生一家人都过得幸福美满,而我爸爸确实就死在了当晚。

最后我们停在了广场的水泥台阶上休息,柳絮南去药房抱了一大堆创可贴和跌打药出来了。她像个细心的护士一样为我包扎伤口,揉脸上遍布的淤青伤痕。我一边咧嘴忍着痛,一边看着她专注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

“想不到你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

这次她没生气,反倒跟着笑了:“以前运动时经常会受伤,习惯自己给自己包扎止痛,不知不觉就成半个医生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女生。”

“没有啦,如果你不凶人的话,还是很漂亮的。”

“第一次听人夸我漂亮,谢谢啦。”她不以为然地撕着绷带,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今天也很勇敢。”

“是么,谢了。”

“喂喂,你个大男人怎么哭了啊。才夸你两下,至于么……”

“谁哭了啊,我是疼得掉眼泪了。刚说你温柔你就立马粗鲁了,果然是个男人婆,是想把我的骨头揉碎吧……啊,啊啊!轻点……”

醒来的时候,伴随着全身的疼痛的是耳边极不协调的小提琴声。我明明记得雨嘉拉《卡农》已到了一定水准了,但为何今天早上的《卡农》就像回到了石器时代的粗糙和笨拙?莫非雨嘉因为学长劈腿大受打击因此精神错乱,再或者她在尝试着用脚拉琴想去混个吉尼斯记录?

我怀着种种猜想走出了睡房。

最后真相却是——拉小提琴的不是雨嘉,而是柳絮南。

目睹此情此景后我立马释然了。因为我觉得凡是跟艺术有关并出自她之手的东西,那么一定就是石器时代的东西。

“哟,早。”我揉揉眼睛,草率地打了下招呼。

“你什么表情!我弹得有那么难听么?”絮南明显察觉到我脸上的不屑。

“没,没。好听啊。我刚睡醒,所以面部肌肉局部瘫痪,跟你优美的琴声没有任何关系。”我立马辩解。

“是吗?我可以让你的面部表情马上丰富起来!”她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昨天没死已经算命大了,您就高抬贵手吧。”我打了个哈哈去了洗手间。接着我开始刷牙,却老觉得哪里不对,半天才发现原来是今天的牙刷上面没有清凉油了,这说明雨嘉不在。意识到这点后我突然很绝望——原来我已经卑贱到一天不被整反倒不习惯了。

洗漱完后柳絮南却还在窗前坐着,小提琴被闲置在一旁。她盘腿看着窗外C城朝气蓬勃的早晨,出神了。阳光跳跃在她的皮肤上,晶莹剔透。

“雨嘉跟我吵架了,因为我们昨天去找了介孝。”她轻轻说。

“她虽然嘴上那么说,其实还是放不下他吧。不过没关系拉,雨嘉就是个小孩子,闹几天就回来了。”其实我还想说,介孝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坏。当然我没敢说出口。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保证的语气就像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对了,想不到你也会拉小提琴哎,虽然水准欠佳……”

她回头白了我一眼,我立马住嘴了。

“小时候我和雨嘉一起学小提琴,那时我很笨,连五线谱都不会认。但是雨嘉不同,别看她平时调皮,其实她非常有才华的,一点就通。那时老师很宠她,每次都愿意花时间去教她,却很少看我一眼。”

她顿了下:“所以我才决定不再去学了。可是我也不想被人瞧不起啊,大家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可我擅长什么呢?后来小学三年纪的体育课上,我才发现我的运动细胞非常好。而且我的个头要比班上很多男生都高……”

“所以你就决定走上运动员的不归路啦?”

“什么不归路啊,你欠扁吧!不过也不全是啦,有很多原因的。其中一个原因是雨嘉。那时班上好多男孩子都喜欢雨嘉的,但是他们都好变态,喜欢又不直说,反而要去欺负她。所以我才决定要保护她。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打过那些男孩子。为此后来我还去学了跆拳道,散打,慢慢的,掌握的格斗技巧越多就真的越来越厉害了。直到现在,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雨嘉。但是从此以后,身边的人也都很怕我了,没人愿意再跟我说话。”

“也就是说,你现在都没有朋友?”

“嗯,除了雨嘉,我没有朋友。”不加修饰的一句话,直白,坦诚,却让我觉得很难过。曾几何时,我似乎也听到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除了父亲,我没有朋友。

她看了看表,起身了:“该去学校了,回见。”

“嗯。回见。”

门被轻轻带上后,偌大的寂寥的客厅里,我突然感到挥之不去的茫然和孤单。

下午,我再次去了趟老猫呆过的那家酒吧。这次从三亚旅游回来的老板总算现身了,是一个很年轻的光头男人,留着很潮的山羊胡。见到他的时候我激动得那叫一个无法言语。我紧紧抓住他那被晒得黝黑的双手,就像当年和周总理握手的老百姓。

“您可算回来了,我等得寡妇都改嫁了。”我这人就是不善于隐藏感情。

“哈哈……”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回来后都听他们说了,你是在找老猫吧。”

“是啊,您知道他现在去哪了吗?我追他追了几个城市了。”

老板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我,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小男孩,居然孤身一人追遍了天涯海角。换上谁也会不禁肃然起敬啊。这不是苦肉寻亲记这是什么?这不是中央频道黄金档亲情栏目这是什么?然而很遗憾都不是,当我告诉老板,“老猫”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不过就是一个算得上认识的人时,老板震惊了。

“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何要执着到这一步。不过我还是很愿意帮你的。”老板点起一根烟,整理了下思绪,“他刚离开时和我还有些联系,不过后来就断了。我大概知道他去了厦门,好像跟朋友合伙开了家琴行。”

“天啊,厦门那么多家琴行,怎么找啊?”

“你可以去厦门找同行的店主问问,彼此一般都会有业务往来的,应该不难找到。”老板给出了建议。

“周总……啊,不,老板,真是谢谢您啦!”我感激涕零。

走出酒吧后,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我的脸上。我仰头看了看这繁华的C城,不禁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看来又将踏上旅途离开这里了。心里却意外的,并没有太多即将找寻到老猫的喜悦。

我突然想到了柳絮南和雨嘉。该怎么开口道别呢?又该怎么对她们之前的慷慨收留表示感谢呢?尤其是絮南,雨嘉走后,她现在可以说是一个人吧。

一个人。一个人的时间,该有多辛苦。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望着房间角落收拾好的行李,突然觉得是那样沉重。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帘流到房间一角,让我想起了一些很模糊的往事。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我和父亲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艰难而美好的时光,那些平凡、甚至琐碎的细节一遍一遍地涌现出来。

接着记忆再前行一步,便是刻骨铭心的痛。

父亲总算攒钱买上车了,尽管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大众汽车,但是我却觉得从没有过的自豪。他一大早便载我去上学,并陪着我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吃了一碗面,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把牛肉都挑出来放在我的碗里,并再三嘱咐我高三了要好好学习,不用在乎同学之间的嘲笑和欺负,加油考上好大学,只有这样,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才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妈妈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而我一边埋头大口吃面,一边答应着。我说:“爸您就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然后,爸爸车祸死了。

接着,作为孤儿的我辍学了。

最后,我开始不要命地寻找老猫。

就算这个寻找的过程遇到了那么多美好的风景,但是自己一开始坚持的初衷却不能轻易改变,不是吗?否则我会瞧不起自己。我已经非常瞧不起自己了,比如一米68的个头,比如父亲葬礼上哭得像个泪人儿,比如平时一点点小事就想着要逃避。

所以,我绝对不能再一次瞧不起自己。

绝对不能!

我必须离开了。看了看手表,12点,平时这会絮南应该睡了。借着窗外的光亮,我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简单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