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你身边有我认定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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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苏宁凉和别人的关系是礼貌而不亲密的,包括与Eco。大家一致觉得,嗯,也有那种天性凉薄的人存在的,她喜欢的人际关系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那种模式吧。

然而她淡泊的心性,衬得她越发气质干净,也不知这是不是刚好击中了那谁的萌点,总之学校乐队魅力四射的“万人迷”主唱邹君皓,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离这种光芒万丈的家伙越近,离平静的生活就越远,这是苏宁凉的经验之谈。

她很注意避嫌,像对方请吃饭从来不应邀,对方乐队表演从来不去看,对方送的花一律用报纸严严实实包裹三层,趁月黑风高再拿出去喂食垃圾桶。看见对方选择了音乐社,她即使原本是朝着音乐社而去,也会临时拐进旁边的花艺社报名学插花……

臭屁的邹君皓也是个自信心快要爆棚的主,后来又写信表示,请苏宁凉“给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忠于自己的心”……即使外界的大家都不看好他俩,也要“排除万难地在一起”!

并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苏宁凉揉完太阳穴揉晴明穴,哭笑不得。她可没有压抑什么“喷薄欲出的感情”,做得这么小心翼翼,也只是为了,不被邹君皓粉丝们万箭齐发的白眼扎成刺猪。

Eco身上有多少懒筋,苏宁凉伪造在场证明的技艺就有多炉火纯青,是的,她早就是个帮忙答到的惯犯了。殊不知,这天却意外的出了纰漏。

她答“到”的时候,阶梯教室某个角落,也传来一声爽利的女声:“到!”于是形成一个富有层次的叠音,像根引线似的点燃了一片哄堂大笑。

苏宁凉气急,在心里连kao了好几声,Eco那个马虎眼该不会是之前明明还委托过别人帮忙,可把委托的事情给忘了,才弄出了这种洋相吧?

教授的脸在笑声中眼瞅着就向锅底的颜色直奔而去:“易可!易可站起来给我看下。”

苏宁凉硬着头皮站起来,她只有赌一把学生太多教授无法识破她,“我就是。”

这事最后不了了之,教授让苏宁凉坐下,揶揄说请大家以后在点名答到的环节,一定要事先保证良好即时的沟通。如果情况临时有变,自己来了呢,就不要忘了知会之前的“替身”一声,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邹君皓也来上课了,以他为圆心方圆两三米内的位置都被女生霸占了,谢天谢地刚才苏宁凉站起来冒充易可时,他的粉丝小声非议却没有拆穿她。

坐下来,摊开笔记本,几乎每隔两页就有一副涂鸦式的肖像画。

Eco拿苏宁凉笔记去复印时也发现了,说:“这个漫画人物画得不赖,眉眼真是动人……哟,还十几二十副呢,全方位无死角!你怎么不去做动画人设啊?”

“真的有这么好咩?”苏宁凉有点小开心。

“不过你还是醒醒吧,YY不能当饭吃,把标准降降,找一个就容易多了。我看像邹君皓那样的就不错。”

Eco没见过画中人,当他是虚拟的也正常。苏宁凉一颗心像被蜂蜜酿过一样,当这是变相的夸奖。人长得好真是分外占便宜哦,李碧华就说过第一眼的重要性:“第一眼最重要。一只蛹就是一只蛹,谁知道里头有蝴蝶?”多么残酷的以貌取人。

教授把这节课的内容填鸭得差不离了,口若悬河地侃起了大山,苏宁凉也专心致志翻到笔记本新的一页,开始了主题亘古不变的新创作。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画多久,人在记得的时候总是笃信自己的记忆坚若磐石,固若金汤,非要等到真的记不住了,才肯承认其实我们所说的永远铭记其实也不过就是遗忘路上极短暂的一程。

总有一些面容会在我们心里从清晰铭刻变得模糊难辨,直到哭泣着也想不起来那些五官,就像一滴很浓的墨散在水里,终是无痕。

“笔记记得很认真嘛。”旁边响起一个声音,有人趁教授不注意,飞快移动到了苏宁凉身旁的空位,苏宁凉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合上了正在作画的笔记本。

她望着来人,嘴巴吃惊地微微张开:“楚陵,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陵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只有成绩好才可以念好大学的。哥是来提醒你,以后走路眼睛睁大点。”

以楚陵的成绩上社会大学比较现实,能来这学校念书,难道是受了关晴晴的资助?关晴晴想要独占沈北熠,所以雇了楚陵来对付自己?不会吧……苏宁凉烦躁地揪自己头发,心里反复地回响着四个字:阴魂不散。

邹君皓做主唱的学校乐队准备参加S市校际联合演出,先在学校范围类做一次预演,想看的人特别是女生多如牛毛,而乐队并不想搞得过于隆重,就挑了小礼堂做演出场地,也算限制参加人数,一时间掀起了“一票难求”的抢购热潮。

“……我真的不去,我头发丝粗细的那么一点兴趣都没有,去了不是受煎熬吗?”苏宁凉抱着脑袋哀嚎。

“可是人家邹君皓千真万确说,要以他巅峰时的姿态向你告别呢,这次你去了,从此就还你全部的自由……oh,不愧是原创型歌手,连托人传个话都这么富有诗意。”Eco大声的褒扬感叹。

苏宁凉想,什么自不自由的,说不再纠缠我了,岂不是更浅显易懂。

小礼堂里人多得像下雨前迁徙的蚁群,Eco懒筋发作,窝在床上泡校内论坛钓师兄师弟不肯来,苏宁凉只好单枪匹马闯龙潭。

她一进来就东张西望,青筋在额头边上小小地爆破,琢磨着待会要是发生了踩踏事件该沿着哪条安全通道逃遁,才能全身而退。

苏宁凉在几张条桌后面看见了邹君皓,然后他面前还有两杯鸡尾酒,一杯玛格丽特,一杯血腥玛丽。

邹君皓看到苏宁凉,和她的沮丧截然不同,倒是眼睛毫不掩饰地亮起来,像矿工帽上的探照灯。自信满满同时优雅地欠欠身说:“恭迎我的公主殿下,我等你很久了,这是专门为你留的,请挑一杯……”

初中老师说过,这世上排除精神病的因素,举止失常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极度紧张,一种是极端自信。邹君皓显然属于后者,他被他的粉丝宠坏了。

他说让苏宁凉选,其实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苏宁凉的手避开那杯看上去和邹君皓的话一样恶的酒,他却先一步端起了玛格丽特说:“我觉得还是明艳动人的血腥玛丽比较适合你唷。来吧,干了这杯,从此让你……自由的去飞!”

苏宁凉的冷汗流成海——邹君皓可以停止作诗吗?她怎么觉得泛在他唇边那一缕笑的内容比较像是在说“干了这杯,从此让你……插翅难飞!”

也罢,这酒又叫喝不醉的番茄汁,虽然看着有点那啥,至少安全。

苏宁凉利落地仰头,就听见邹君皓说,这酒啊,还是一个很时尚的女孩帮忙请的资深调酒师调制的呢,她的声音听好听的,不过脾气似乎不太好,总喜欢板着一张脸装酷……苏宁凉立即明白过来:自己着了关晴晴的道,可是微温的液体也划过喉咙滚落到肚子里,已经晚了。

不对劲是从意识模糊,并且不能独自站立开始的么?苏宁凉全身有点发软的往旁边虚晃了一下,邹君皓趁机扶住她,架在自己肩上。

有一对俊男美女四处闲逛着,后面还跟了一个戴单边手套的青年。女孩像是下意识地往这边踱步,男孩自然也跟了过来。

脸型呈黄金分割的女孩说:“沈北熠,你又慢了一步哟。”

三个字,就足以让苏宁凉的心脏蹦出胸腔了,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把来人看清,拼死拼活地想要离开邹君皓的肩膀直起身子,但是没一样是做到了的。

喝下去储存在胃袋里的液体的威力,此时此刻才真正显山露水,让人头疼欲裂却脸色如常,意识昏沉又不会完全消失。

邹君皓亲密地搂了她的腰,她终于变成趴伏在别人肩头的“娇嗔”姿态,同时也需要挂在他颈项才不至于掉地上去……一串一串的眼泪,全部落进了邹君皓的衣襟,寂静和隐秘得那么卑微。

“我们还是走吧,人家好像并不是那么地想要见到你呢……”加上一旁还有人在煽风点火,“啧啧,好恩爱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沈北熠似乎没有动弹,关晴晴心机足够,但实践能力还欠缺,她马上耐心用完,开始不爽起来:“沈北熠,你清醒点好不好?!你和她有关系又怎样,她是那种需要你负责任的女孩吗?能和你做,一样爬别人的床,你都亲见他们这样了,难道还想别人开房给你看现场你才肯死心?!”

关晴晴给苏宁凉下的也不知是什么药,身体的力气正沿着一个递减符号抽丝剥茧而去。她像一株含羞草地蜷起,可怜兮兮的背影,却被人误会成拒绝和冷漠。

所以她也看不到沈北熠对咄咄逼人的关晴晴挥起了手,看不到他最后还是放下,挤开人群跑出了小礼堂。

并不正式的预演,主唱原来也可以借故缺席。

“不……要。”苏宁凉迷迷糊糊地发出了微弱的抗议。铅球、排球、鞍马、羽毛球网……这里应该是一贯“事故多发”的体育保管室。脸上一片狼藉,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她看见一架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她。

人到得真齐,摁倒并制住苏宁凉的是邹君皓,负责录像的是楚陵,导演当然就是关晴晴了。

关晴晴很着急:“快录啊,不要磨蹭!我只能甩开沈北熠几分钟!”一个催一个,楚陵又催促邹君皓:“脱呀,傻愣着干什么,不会要哥哥我教你吧?”

“但是这样,真的不太好……”邹君皓对上了苏宁凉雾气蒸腾,红得像小白兔的眼睛说。

“不好你个妹啊!你不是喜欢她吗?”楚陵催促半天无果,终于气急败坏踹开了邹君皓说,“窝囊废!机器你拿着,好好录!换我来……”

体育保管室外沈北熠和代凡急得团团转,沈北熠不住地骂:“他们到底会去哪里啊?!******他妈的,忘记充电还没数据线,这破GPS是彻底瘫了!”

代凡摘了右手的手套,露出一只萎缩的手掌,艰难地在手机屏幕上蹭来蹭去“写”代码:“我在小姐手机里装过一些定位软件,我现在试着发信号过去激活它们,看能不能让它们作为接收器给我们指路。”

记得那一天,关晴晴气若游丝地躺在支离破碎的切诺基里的时候,对无法预料的未来,一样是恐惧的。她甚至想到了自行了断。

可是害怕和痛恨,是一种使人变强的催化剂,关晴晴拼命地爬出车窗,让路人更清楚地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自己……

后来医生说:“要不是切诺基安全性能好,或者再晚送来几分钟,你俩早不在地球混了。”代凡为车祸付出的代价难以挽回:他永远以手腕为界,失去了他灵活自如的右手,虽然保留了一部分残肢和肌腱,功能却差不多已经丧失殆尽。

又是在一年零几个月之前,死里逃生的关晴晴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想着一个她希望天天陪在身边,却总是偶尔例行公事出现一次的人。

她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告诉代凡:“人生啊,不能这样的,像一个榨干了汁就被人丢掉的水果。人生得像AV男优,高潮频发,然后短时间的恢复后便振作再起,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呵……”

“你快放开她!”邹君皓也不知是被什么刺激到,突然元神归位地跳起来,临阵倒戈,拿着网球拍给了楚陵的脑袋一下。

楚陵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一样顿住,放开了身下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苏宁凉,吃疼地捂着脑袋,指缝间被染成殷红。

两个男生厮打在一起,关晴晴去捡掉在地上的摄像机,接着拍,她自己扑上去扯苏宁凉剩下的衣物,继续楚陵未完的事业。

这个时候苏宁凉的药效也差不多过去了一半,她暗暗蓄力,对着已经动手开始解她内衣扣的关晴晴挥出一拳,又快又准,立刻将她的脸打偏。

坏东西!老虎一直不发威你当我是万年的你好凯蒂!

真正发怒起来的苏宁凉并不好对付,关晴晴也只会点撒泼功,花拳绣腿,伤不到苏宁凉,反倒又被她左右开弓地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解气极了。

和这些人渣纠缠没有意思,苏宁凉胡乱捡起地上被扯成布条的衣服往身上一裹,像个顽强老党员般地站起来,拉开体育保管室的门鞋底抹油跑了,箭步如飞。

她往外跑,沈北熠也举着代凡的“雷达号”手机,和代凡一起施展凌波微波往体育保管室飞奔,不用说,三只飞禽走兽在操场的跑道上碰面了……

来到近处,苏宁凉抬手给了沈北熠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苏宁凉自己也懵了,见一扁一个,莫非自己打人上瘾了?她望着自己通红通红的手,和沈北熠脸上迅速浮现的清晰五指印。刚才困兽犹斗,咬破嘴唇都没能涌出眼底的泪水,现在在脸颊上奔腾得肆无忌惮。

她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而沈北熠只是静静地把她抱进了自己怀里,伸出一只手一下下的抚那因为哽咽而不停起伏的瘦削后背。

“如果还想打人出气的话,我可以把另一边的脸再借给你。”沈北熠说,“只是请不要再不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逃开。你充其量也就一只弱小蝴蝶,翅膀那么薄,为什么却总是惦记着远走高飞呢,看够花花世界了吗?”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拥抱呢,就像一滴水溶进了水里。

很多时候,苏宁凉都是以抗拒的姿态站在黑色的风里,像一株长在人群中的乖戾植物,用凉薄眼神、用拒人千里,宣告她的与世不容和寒冷。然后,是谁的手坚定而不容拒绝地伸过来,将她对自己无边无尽的放逐碎成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