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你身边有我认定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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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苏宁凉沉默了,在想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梁哲又道:“替我谢谢沈北熠,那只拉布拉多犬我已经还回机构了,真的用不着。”

咦,什么狗?什么机构?苏宁凉不解:“他借给你狗做什么?”

终于发现苏宁凉对近半个月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梁哲,哭笑不得地说“没什么”,然后他告诉苏宁凉,之前他考去了外省念大学,只五一节回来过一次,他不太习惯外省的气候,不过现在好了,他已经退学了。

“啥?你为什么会退学?”苏宁凉呆了。

“因为我和我哥都要移民到北欧一个国家,幸好我们还有个好心的小叔在那里。那国家下雪的时间挺长的,总觉得白茫茫一片之后,世界都被荡涤得纤尘不染,于是我和梁愿都能在极致的干净里获得重生。”

比起移民这件事,更让苏宁凉不安的是梁哲身上的巨大变化,他说“荡涤”、他说“重生”。她不禁焦虑,在自己离开,躲避往日时光避走S市的这段时间里,梁哲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不行……你移民,叶季惟怎么办啊?”——还有我怎么办啊?空气里一定是湿度太大了,有什么东西附着在睫毛上凝结成晶莹,像星星点点的碎钻。

梁哲下意识地背过脸去:“什么怎么办,他是他,我是我,其实我和他不是很熟的。”这话苏宁凉听着怪耳熟,自己自暴自弃的时候,不是老用相同的句式么。

“你的车来了。”梁哲幽幽地说。苏宁凉要乘的公交在马路对面。

“我不急,我乘下一班。”

“可是我们的车也来了。”梁哲拉起迟钝而顺从的哥哥,无意久留。

“梁哲,对不起!”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宁凉大声道歉。她觉得梁哲会懂得。

之前排队的人都抢占先机地上了车,梁哲带着梁愿一边往车门移动,一边说:“小凉,不关你事。我离开,还因为这个。”

他摘下墨镜,左眼已经不复明亮,木然中有种玻璃的质感。那应该是不少失明的人都会选择的替换物:义眼。义眼的外观细看之下会别扭,而且根本不能视物,只能作补缺的美容用。

趁苏宁凉发呆,他们上了公交,梁哲已经把墨镜戴上,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她:“如果有人问你我的下落,就说不知道,拜托了。”——梁哲真是料事如神,确实有人问过呢。

“小凉,再见。”阳光投射到梁哲的嘴角,照亮一个勉强的浅笑。记忆中,他从未笑得如此惨白忧伤,而那忧伤的影子,注定要摇晃苏宁凉一生。

苏宁凉追着公交跑了一段儿,放弃了,怎么可能追得上。她在熙熙攘攘的路上旁若无人地大哭。梁哲,就让我把欠你的眼泪,一次性,全部的全部的偿还给你吧。

车厢的最后一排,梁哲单边的眼睛也涌出一行湿润,苏宁凉关切的目光就像一针镇痛剂,在短暂的麻木和放松之中,梁哲心底的脆弱都蜂拥而出。他慌忙抬手拭去脸上孤伶伶的单行水迹。现在,就连哭都这么惊世骇俗,他还如何有勇气站立在任何的旧识面前。

肃然梁愿意识蒙昧,却也最看不得梁哲脸上湿润,嘴巴里哼哼唧唧,和梁哲有几分挂相的一张脸糅合了呆板和焦急,显得更加怪异。

梁哲抓住他胡乱舞动的手,轻声安慰,比划着告诉梁愿,这都是因为装上假眼后分泌物过多的毛病,并不是伤心。

——只是这样的决定和结果,梁哲不后悔。

苏宁凉在路上哭累了倦了,哭得身体里水分流失,走到路边摊足足买了两支矿泉水灌下去,酝酿到了家里,踢掉鞋子爬上因为很久没人睡而灰尘扑扑的床,扯过被子蒙头又哭。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过来捂出了一身臭汗。去洗澡,经过饭厅,忽然发现桌子上摆了几样家常小菜。有糖醋排骨,鱼香肉丝,青椒皮蛋……新鲜诱人的色泽,说明是刚做好的。看来父亲回来过。

这些都是母亲的拿手菜,苏凡泉会做都是因为他虽然工作也忙,但出于对妻子一腔爱意,常会自觉过来打下手,潜移默化地就会了。

看着他们一起忙碌的身影苏宁凉会觉得很开心,管别人看好还是看坏呢,妈咪怎么好吃懒做,爸爸都心甘情愿把她宠坏,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比较“亏”,但是变“被动剥削”为“主动奉献”的催化剂,或许就是爱吧。只因,想要看到她更多的笑容。

以前真的是很幸福呢,现在看来这么虚幻,又遥不可及的东西,曾经就通过这些平凡无奇的琐碎,被千丝万缕地握在手中,握成一片令人安心的浩瀚。

桌上的菜都是苏宁凉爱吃的,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在搞不清父亲用意之前,又不敢贸贸然伸手。呆立了一会儿,都准备去泡面了,忽然看到一只碗下压了张纸条,上面有生硬的四个字:“你可以吃”。

做一桌的菜,和寥寥片语留言的对比。

她真是眼窝浅的爱哭鬼,鼻子又开始酸溜溜了,反正脸还花着,索性一次性哭够之后再去搞个人卫生。

从洗手间出来,瞥见沙发,苏宁凉的脸一下子莫名地烧起来。

她想起某个深秋某段需要打上马赛克并消音的回忆,脸上的热度便很快蔓延至全身,她变成一只穿着衣服的西红柿。真要命,如果可以,苏宁凉真想把这见证人一样的沙发卖给收破烂的。

苏宁凉想,要是给她一尾鱼的记忆就好了,转身就遗忘,半步即天涯。七秒之后,心境平和,无悲无喜。或者当内存也不错啊,只记得当天的……然后心底有个更加真实的声音在说:“不是的,哪些又连同哪一些,其实是她在三途川的奈何桥上,赖掉孟婆汤也要守护的记忆啊。”往事并不如烟。

沈北熠在学校里接到苏宁凉电话的时候,正歪斜地趴在电脑桌上昏睡。《设计元素》摊开放在面前,才看两页就困得不行,笔记本屏幕挂着个QQ,“小手冰凉”的对话框已经点开,如果苏宁凉说话,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但是“吉光片羽”的QQ签名赫然挂着:“似水温柔,满腔爱意,一片深情,都涂在了地上。”总要允许他偶尔发发牢骚吧。

“沈北熠,呃,你在干嘛?”

“唔,睡觉。”不可能说得出:我在等你给我心灵感应除外的任何讯息。

“那个,梁哲的事,你可以全部告诉我么?”

听到这句,原本瞌睡虫一扫而光的沈北熠,胸腔里的器官往下掉了几分。果然还是因为别人的事才联络他,她对他,真的就那么词穷没话说?

“可以。”心里不痛快,说话也变得简洁起来,但是又不愿意因为太过冷淡把苏宁凉给吓跑了,别扭还得拿捏好分寸,真是麻烦呐……

沈北熠正要给苏宁凉揭秘,她手里忽然进来一条插拨,是万竞鹏。看来大家都不是吃素的,虽然电话薄里除了梁哲就是沈北熠的号码,但别人要找她总有办法。

万竞鹏听说是考到北方最冷的省份去受冻了,也不在本地。当一切都处于错综复杂中时,家乡的莫母传来好消息:林琅醒过来了。

“然后我还要知会你一声的就是,林琅醒过来后,她妈担心林琅要是知道了,是她敌视的苏宁凉一直帮她救她,会脑子转不过弯。林琅的脾气你也知道,要强得很,所以她妈就把实情瞒了下来,还央求我俩也对此保密。”

他顿了一下,苏宁凉反应过来这是在等她表态,马上说:“我知道了,会守口如瓶的。”

反正她这一路走来,为了凑医疗费做陪聊和父亲闹翻也好,“跳楼”摔断腿也好,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更加不是为了往后让林琅感激她。功劳她没有,她有黑锅,这就是现实。

世间不是所有痴心的追逐都有回应,用所有努力换这么一个让她安心的结果,老天已经待她不薄了。

“对了,你暂时也别到医院去看她。”

“嗯。”万竞鹏这句最是让苏宁凉郁闷,林琅昏睡时自己可以靠近她三尺之内,生龙活虎时自己反而要有多远滚多远了。她苏宁凉的人生,真是太成功了。

那天,阔别已久的阳光像锋利的斩马刀一样割开了林琅的眼睑,让她的瞳孔得以重见天日。就像顾城的诗:“因为一个过场的梦,我变成了蛹,在古木的皱纹间,度过严冬。”

她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七个字后,林母喜极而泣。

从母亲嘴里,林琅知道了万竞鹏的所有“丰功伟绩”。之前一直照料她日常的一切,找回林母,最后还募集善款,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万竞鹏。

就算林母以前忽视了女儿的感受,现在也立刻在林琅满面容光里看出了她的心思。林琅开心到懒得掩饰——看吧看吧,患难见真情,万竞鹏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他自己也应该在失去我之后,悟出了点什么吧?

人期望愈高,失望愈深。林琅带着重生的喜悦给万竞鹏打电话,并顺便电话示爱,万竞鹏捧着手机头皮嘴角俱抽搐。他对林琅的柔情蜜意无可奈何,一再回避,但又必须以抛物线闪躲,太直接生硬怕对林琅伤心继而伤身。她可是刚刚死里逃生的重病号。

“可是,我母亲回来之前一直照顾我的人是你吧?也就是说给我每日喂饭擦身换衣按摩针灸……包括换尿不湿的都是你对不对?”林琅受不了万竞鹏的模棱两可了,大声说,“你居然还不承认你对我……”

“我是做过。”万竞鹏截住她,“可是林琅,我们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了,我和苏宁凉还是一个产房出生的咧。你难道因为介意你生病时我对你的照顾,就恩将仇报地一定要我负责任?那么好吧,你去公安局以流氓罪起诉我好了。”

还有比这更没心没肺无厘头的拒绝吗?然后,他为什么会无端提到苏宁凉?

嫉妒和仇恨像一把钥匙,开启了她心里的前尘旧事,那些牵绊的蛛丝,又迅速收拢了林琅脑海里几乎要像一个毒日头下的小水洼一样蒸发掉的模糊记忆。是了,她想起了万竞鹏和苏宁凉之间的“暧昧”,曾有过的推断——他不肯接受自己爱意也是因为喜欢苏宁凉。

现在万竞鹏再次推开自己,如同往林琅心里添了一把“证据确凿”的柴火,于是妒火烧得更加火势熊熊,旧仇新恨一并发作!

沈北熠和苏宁凉没讲上三句话,对方急吼吼地说了句“梁哲的事我以后再问你啊”就和他北北了,这次他也难得的发了火,顺势就想把手里的通话机器砸到对面墙上去。不行不行,这么暴力的话,不是就成了蛮横任性的关晴晴了吗?他绝对不要近墨者黑。

但是,他是真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裂开一道的声音。

沈北熠觉得自己就像一棵盛夏枝繁叶茂的树,拼命的逼着自己内芯强大外表蓊郁,随时准备这给树下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灌木庇护阴翳,但是人家根本不需要,原来自己看错,她是一株带着漂泊和流浪基因的蒲公英。

于是,俯仰中四季迁徙,树就开出一团一团静谧的绿,开成一种永恒寂寞的姿势。

苏宁凉课照旧上,日子照旧过,邹君皓再看见她一概目不斜视,不知道是没脸再见她,还是又听关晴晴一行人说了些什么。不过如果真是她们“帮忙”说通了邹君皓对自己这个“人渣”死心,苏宁凉还对他们心存感激。

公共课碰见楚陵,他一副心怀鬼胎的表情,和身旁的男生小声的说话,眼眨眉毛动,望着苏宁凉嗤笑怪笑皮笑肉不笑,将我国博大精深的笑的文化发扬得入木三分。她直觉他们在预谋着什么新一轮的诡计。

切,吃饱了撑的。苏宁凉想。

沈北熠这天还是以千篇一律的姿势打开QQ,点开“小手正凉”的对话框,倒在笔记本前打盹。关晴晴轻手轻脚摸进来——她和沈北熠念同一所大学,她没什么理想,所以对专业没想法,信仰倒是有一个,就是沈北熠。

关晴晴瞅了瞅屏幕,唷,还“小手冰凉”,放心吧,你很快就要全身冰凉了。嘀咕完晃动鼠标,干净利落地把苏宁凉的号子拖到了黑名单,再从黑名单里删除,提示说“是否从对方好友列表里删除你”时,打了勾。

沈北熠睡得浅,惊醒之后睡眼惺忪地看着关晴晴,懊恼自己忘记关门。

关晴晴蹦过去,坐在他的腿上,手甜蜜地圈住他的脖子。

“你上辈子是八爪鱼投胎吗?”沈北熠抛她俩卫生球,将关晴晴大力推开。

“哼,我是给你带来一个你绝对感兴趣的消息。”关晴晴端起沈北熠的杯子,找了找他经常使用的方位,嘴唇印上去喝了一口水。

她说,“原来啊,林琅是喜欢那个万竞鹏的耶,而且她独占欲还非常的强。之前有段时间她们不是挺疏远'小强凉'吗,这段时间里,林琅更加习惯了独占万竞鹏的关心,怎么舍得失去万竞鹏这个从小到大的依傍?”

沈北熠转了转指尖的笔,意兴阑珊:“没看出来哪里我会感兴趣。”

“那这个呢——”林琅掏出一张小纸片照着念。她居然做了小抄,噢天,她真是把深度套牢沈北熠作为一个学术问题来攻克,“林琅爱上了万竞鹏,但追求万竞鹏受挫,万竞鹏的心另有所属。林琅去求苏宁凉把万竞鹏让给她,被苏宁凉狠狠地拒绝。林琅绝望之下才会选择和万竞鹏有几分神似的混混刁荣轩在一起,酿成惨剧哦。苏宁凉会那么的付出其实都是因为良心不安吧,演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人,太狡猾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