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良心不安”这个词，沈北熠那次在医院无意中撞见万竞鹏和苏宁凉、梁哲发生争执时确实说过……原话是怎样的呢？
“记住，只要她不会良心不安，可以永远不必再来！”这样。
关晴晴扫了一眼唯一听众，对他眉头轻敛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尚宁中学里有学生亲眼目睹事情的发生，这重要人证可是我表妹哟。”
沈北熠还是没吭声，可她觉得已经成功了大半。借题发挥说：“小熠，你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了徐徐的事吧？”话音未落，沈北熠眼底激起一丝隐痛，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他有些难堪地别过脸。
关晴晴说，苏宁凉和徐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北熠特招这种心机鬼。因为他又善良又强大，她们不过只是在借他的力度过难关，红果果的利用他而已啊。苏宁凉能一再骗沈北熠，对他露了这样还继续藏那样，就说明她手段很多，现在的闪躲不过是在对沈北熠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罢了。
“你看，你的胃口不是被成功吊起来了么？”关晴晴最后一锤定音，“你记忆里难道没有与苏宁凉如出一辙的一个影子，给你带来过几乎致命的伤害？”
青梅竹马这一番“善意的提醒”，让沈北熠对总是“爱理不理”的苏宁凉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进一步坍圮了。
关晴晴以为，形势一片大好，就得抓紧机会趁胜追击。第二天，关晴晴大呼小叫给沈北熠打电话，说下午别上课了，她得到消息表有人和楚陵要联合起来收拾苏宁凉，咱们快开车去S市。
自从撞碎围栏的交通事故后，司机换人，不能开车的代凡成为了关晴晴保镖一样的人物，对车祸的事情家中太后兴师问罪，关晴晴一反常态保了他。不过上次和上上次的代凡胳膊肘往外拐事件，关大小姐都给足了他苦头吃。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代凡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关晴晴正画眼线，用眼线笔戳了代凡一下。
“哎哟！怎、怎么做啊？”
“你妈是不是把孩子丢了，把胎盘养大的啊？不，胎盘都比你智商高。”关晴晴只好引导他说，“你听说过林琅和楚陵要联合起来收拾苏宁凉的事吗？没有吧，那我们现在风驰电掣的跑过去，会不会穿帮？”
“哦，我懂了，你是让我去撺掇他们俩，特别是楚陵。”代凡虽说良心隐隐作痛，但更加不敢违背小主人的意思，先他们一步出发去了S市。
关晴晴想，赶日不如撞日，她一肚子阴招虽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沈北熠却不是天天都生苏宁凉的气，据她一贯为非作歹的经验来看，天时地利与人和比什么都重要。她现在只不过是瞅准那两个人之间的一道裂缝一用力，嘿嘿，缝距也可以撕成天堑啊。
结果，代凡英雄不怕白跑路，关晴晴在家里也左等右等不见沈北熠开车来接他，打电话过去问，对方前面几通一直没接，好容易接起来了吧，居然有细若蚊鸣的声音说，他沈北熠正在专心致志地上“家居风水论”的课呢，叫她别打扰他。
“你不去英雄救美了？”关晴晴满心失落，活像煮熟的鸭子都长翅膀飞走了。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沈北熠淡淡道，“她也不需要我搭救。倒是你，关晴晴，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梦想不是当一名巫婆啊？”
Cos巫婆的女孩百密一疏地忘记了，以前楚陵以前给沈北熠发过苏宁凉的“湿身照”，沈北熠要向他求证一件事情并不难，声波的抵达和反馈，也绝对快过带着使命踌躇满志地打车在高速上飞奔的代凡。
当时楚陵反应还挺大的：“我楚陵一向敢作敢当，最不怕别人来兴师问罪。但你说这事，我的日程上还真没有预先安排。”
沈北熠也没忙着吐槽或是嗤之以鼻，顿了一下，理清思绪，说：“你附近有能收传真的地方吗？”
“呃？干嘛？”
“我给你传个东西，你爱看不看，不看随手扔路边垃圾桶也行。”沈北熠故意激他，知道这么一给楚陵搭好了下来的台阶，他反而会顺着竿子往上爬。
果不其然：“有什么是我不敢看的吗？只管发来，我旁边就有个杂货店的公用电话能收传真。号码是多少来着，我看看……”
苏宁凉的日记中的几页，已用A4纸复印好，沈北熠将它们齐了齐缓缓地放到传真机上去。即使后来两人见了面，他也没有把苏父“送”给他的日记本还给它的主人。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地独占苏宁凉的心事，绝不与第二个人分享。
但是现在的他，似乎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因为谁的关系，变得会替别人着想，进而压抑自己真正的想法、盼望，任性的细胞都不再作祟，整个人更加的懂取舍，知进退。
楚陵在几十秒后收完了那三份传真，点了根烟，坐在路边花坛看起来，他倒要看看苏宁凉的相好在整什么幺蛾子，他统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日记里写的，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苏凡泉的生意跌倒谷底，工厂不景气只好裁员，如果苏凡泉对员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出自己的难处，人家显然会气儿顺很多。关键在于父亲是个要面子要到死的人，都快关门大吉了还东拉西扯闪烁其词，被裁的员工为一些支支吾吾莫名其妙的理由丢了饭碗，很难指望他们不会对老板怨气横生。
楚陵的母亲就是这么个情况，她在苏凡泉的工厂做了十几年，做的都是最辛苦最底层的工作，不图啥就是混口饭吃。她没读过书，字不认识几个，其他什么技能没有，市妇联还把楚陵家作为特困单亲家庭做过摸底调查，总之，裁掉她无疑是给他们本就困顿的家庭境况雪上加霜。
记得以前当楚陵的母亲和苏凡泉还是上下级关系，楚陵在******授意下不好意思地给苏宁凉带过年货、自酿的臭豆腐、腌的酸菜，苏宁凉常常为这份纯朴所感动，礼尚往来地把别人送给爸妈的一些补品大包小包地捣腾给楚陵，后来楚陵反馈信息说他妈吃了这些东西还真的精神不少，红光满面。
有目共睹，那时两家的关系其实还挺不错，可当地有句俗话就是：“亲有多亲，仇有多仇。”后来因为裁员的事翻脸，楚陵在学校里处处针对苏宁凉，她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登时刀光剑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搞笑的是，学校里没有人站在受害者苏宁凉这边，无人不觉得是孤儿寡母的楚氏母子俩比较招人同情。楚陵一下子仿佛成了悲情英雄，他的做法被定义为逼急了的弱势群体向为富不仁的苏氏父女做出的最后的还击。
等这一论点传遍尚宁中学，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肯定和支持后，终于传进了苏宁凉的耳朵洞眼，早自习上她举着根油条，差点没让嘴巴里的豆浆给活活呛死。
苏宁凉在日记中条理分明地记录了事情的经过，最后淡然一笔，带出心中想法。
“只是无论怎么被迁怒，我都说不出，其实在听到楚陵的母亲被裁员时，我第一时间地向父亲求过情，可惜那时父亲眼角余光看到我，都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的求情轻若鸿毛。所以无论过程怎样，仍无法撼动结局，被楚陵怨恨也并非什么冤假错案吧。哈哈，我不难过，我是'小强凉'嘛，傻子才悲伤。”
楚陵暴躁的把几张A4纸团成一个球丢出去。在它即将被路人踩到的时候，楚陵又着魔似的冲上去推开人家，捡起纸团，换来路人的怒骂。
她说得很对，傻子才悲伤！然后这一刻的楚陵成了傻子。原来有时候仇恨的另一个名字就是“一叶障目”，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想过，而只看到别人对自己的辜负。他把皱巴巴的纸慢慢摊开来，对折成小方块，珍重地收紧了口袋。
一直以来，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还想得起苏宁凉在他羡慕的目光中，把补品往他怀里塞的样子，“这个你拿去”、“那个你带走”，如此这般地说着。但是楚陵离那一天，真的很远了。
或许一开始，就是渴求并信赖着那份救命稻草似的温暖，却误以为被那根稻草舍弃，而选择了错误的方向也说不定。
苏宁凉接到万竞鹏通风报信的电话，说林琅醒过来之后正紧锣密鼓地计划要惩治仇人刁荣轩，准备以“侵犯名誉权罪”将刁荣轩告上法庭。在法院开庭审理之前，林琅不肯接受调解，奇怪的是没几天，林琅却又和刁荣轩庭下和解了，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觉得这件事不寻常。”——潜台词就是你要当心了。
“嗯谢谢。”苏宁凉也不知道是是万竞鹏返璞归真了，还是自己淡定了，期待太久而“求不得”、断了念想的友情，有天折返来到了面前，她竟已经认不得了。
每天午夜梦回，睡不着起来看点都是4：44，今天就更邪门了，一查话费还是7元7角7分，苏宁凉就觉得自己最近肯定又缺RP了。
沈北熠给苏宁凉打电话的时候，苏宁凉正在拨梁哲的号，于是她摁下红键之后发现手机屏幕上开始计时，有一种“居然不再停机了”的惊喜，张口就问：“梁哲吗？你在哪里？”
电话线那头的人，心中沉积的块垒便被这句话引爆了，寂静无声地爆破，然后灰烬落下来，一地冰凉。
“不是。是我，沈北熠。”
苏宁凉觉得沈北熠身上有一种能量，或者说魔力，他的声音似乎能点燃空气——他该不会是“深蓝儿童”吧？手机被他隔空传来的呼吸烫热了，几乎灼伤耳根。
“苏宁凉，你真的是喜欢我的吗？”沈北熠顿了顿，“还是说，只是需要我为你排忧解难？”苏宁凉，还没有对他说过“喜欢”，即使是某时某刻四肢甜美纠缠，毫无罅隙地贴近在一起。
苏宁凉沉默了，他的意思是，自己一直在利用他么？利用他的温柔，他的善良，他像是不会为任何挫折所动摇折损的强大？
该说是石破天惊，还是醍醐灌顶呢，在他眼中自己竟如此不堪。他为她所做的，大部分都不是发源内心吧，他只是停不下来罢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说得对。那就希望你躲得远远的，不要上当。”她承认了。沈北熠一定已经在电话那头呆若木鸡。
“也许啊，还是青梅竹马好，知根知底，万无一失。”苏宁凉努力把这个谎撒得像圆规一样圆。
沈北熠想起关晴晴之前说的话，冷笑：“于是你和万竞鹏联手，我和关晴晴组队？苏宁凉，哪里那么多柔情蜜意的青梅竹马，你以为世界是个大马厩？我们都是弼马温？”
苏宁凉不说话。
他接着火：“你听清楚苏宁凉，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从今天起，以后，永远！”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喑哑的闷响，沈北熠终于摔了他能抗压1300kg的限量版。
所以他就不知道后来的事了，后来的苏宁凉握着手机，蹲在楼梯拐角的门后面，巴掌大的空间，哭得快要昏聩过去。
“苏宁凉！苏——宁——凉——你——在——吗？”
“喂，你听见啥怪声没有？”苏宁凉正在宿舍的床上午睡，突然从床上弹起来。
正在阳台上水槽边洗脸的Eco探出头去看了一下，翻白眼：“什么怪声，有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在叫你啦，这样——”她把手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
苏宁凉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施展轻功直接从上铺跃下，也扒拉着窗台往楼下望。什么嘛，原来并不是沈北熠啊，唉。不过这男的看着也不面生，像是在哪里见过……对了，这不是梁哲那朋友，叶季惟么？
“上岛咖啡”生意出奇地好，也许路段好也有关系，等人的不少都要进来坐一坐，苏宁凉也不知道怎么就善解人意地上了叶季惟的车，或许是他戴着那串熟悉的月光石貔貅，抑或是说“我只耽误你一小会儿时间可以吗”时湿漉漉的眼神，好像自己不答应的话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这里沙发很大，牛排套餐分量比较足，光线不太明朗挺适合安安静静地聊会儿天。叶季惟的目的简单而明确，就是想打探梁哲现在的行踪。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因为梁哲特别叮嘱过，所以她得表现得像立场坚定的地下党。
“算我求你好不好，我觉得梁哲现在的心境挺危险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他说过会去一个崭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叶季惟的身体极大的震动了一下。任谁听到重要的人要推倒重来地寻求新的生活，而抹杀的部分里有自己的存在，心情恐怕都难免沉重。
“梁哲他，到底遇到了什么？”这是苏宁凉一直以来的疑问。和沈北熠闹僵之后没法再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她琢磨得肠思枯竭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现在正好逮着一个人问问。
“好，那我们来交换情报吧！我告诉你事情来龙去脉，你也告诉我你知道的？”叶季惟模样认真，让苏宁凉感觉如果现在只是随口答应地敷衍了事，等会赖账不说的话，她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呃……那你说说看吧。”
“有一个人，你应该认识，梁哲说你俩一起在歌城时打工时，曾和那个做DJ的女孩一起共事过……”
苏宁凉才知道，世界浩瀚，但宿命是一个太小的圈，而且不到最后一秒，你不会明晓哪些人是你命中过客，哪些人又早已不动声色地被老天大笔一挥，圈定在了你的宿命里。
梁哲在歌城里工作时，多管闲事把喝醉了的漂亮DJ律蓓蓓扶到洗手间去大吐特吐。因为那女孩曾和男朋友在外面开房亲热，顺便激情自拍。这段视频被她男友上传保存在QQ邮箱里，后来QQ被盗牵连视频泄露，小偷十分恶劣地把那带有“附件”的要命EM群发给了律蓓蓓男友QQ号里的所有人，包括同学这一分组。于是，激情自拍落得几乎人手一份，尽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