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外专家情系泥河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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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泥河湾里叩重门(2)

卫奇又说:“泥河湾150余座遗址在历史年代的链条上环环相扣,绵延不绝:200万年前的马圈沟遗址,130万年前的小长梁遗址,100万年前的东谷坨、霍家地、岑家湾遗址,78万年前的马梁遗址,10万年前的侯家窑、板井子、雀儿沟遗址,2.8万年前的新庙庄遗址,1万年的虎头梁、油房遗址,5000年前的姜家梁墓葬群。延续不断的人类史前历史隐藏在60千米长的泥河湾盆地内,这就是泥河湾为什么这样重要的原因。”

对照着电视纪录片,卫奇先生在缓缓地讲述着,像桑干河水在涌涌地流淌……我听着很激动,心起波澜,犹如桑干河水涨时,激起簇簇惊涛。同时,我在紧张地记录着……为了使我更大视野地了解泥河湾,卫奇先生带我来到小长梁最高点。之前,尽管我几次来过小长梁,可今天与传奇人物---考古学家卫奇先生站在这里,感觉就大有洞别。站在小长梁遗址纵观整个泥河湾盆地,卫奇先生给我讲述的故事以及评价变得更加具象化。青灰色的泥河湾地层在山梁间数里绵亘,尽管200万年历史已如云烟过眼,但经卫奇先生了如通史般的讲述,一卷史册徐徐打开……卫奇先生扬手指点着:“你看,在这周边的100平方米内,曾发掘出石器、化石1700多件;在这周边的1千米内,发现了距今200万年的人类遗迹,对亚洲人类的起源与演化,提出新的命题;在这周边的2000平方千米内,遍布着150多处早期人类遗址,其中有40多处达百万年以上,其密度中国仅有,世所罕见。”

卫奇又说:“这里曾经是个面积达到9000平方千米的大湖,湖中鱼虾成群,湖边有广阔的森林,大量哺乳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古人类也在这里繁衍生活。大约在1.8万年前,由于造山运动,湖底上升,交错移动,湖水大部分流走,大湖逐渐消退,泥河湾地层裸露出来……”

随着卫奇先生如河流泄洪的讲述,我联想到了当年浩瀚无际,烟波渺茫,湖里湖边充满生机的景象……人类远古的祖先就在这里孕育并诞生,并且开始了他们狩猎采集,茹毛饮血的生活……可是,地球在演化,古湖渐渐消失了……古湖沉积的平原,被雨水与河流冲蚀切割,鬼斧神工地重塑了泥河湾的形象,丘陵、盆地、山峰、沟壑成为凝固的景观……雄浑奇异的小长梁就是大自然演化的杰作。

这是一群连缀台地而放射出去的山脉,茫茫苍苍地横亘在观者的视野里,如同脱去了坚皮的条条巨龙,向天地日月裸露着坚挺的龙脊和曲劲的龙肋。巨龙们的躯骨布成一个庞大的八卦阵图,把百万年奇楚悲壮的历史潜藏其中,模糊混沌地形成了不可诠释的神秘。

面对着震撼身心的壮观景图,我深深感慨着……哦,你这荒古的老人,我要把你的神秘用小说的形式告诉世人!

原来,连卫奇这样的考古学家也渴盼着能有一部反映泥河湾百年考古历程的文学作品早日问世。当然,在这之前,已有不少写泥河湾的作品,但那都是散文、诗歌,不论从容量上,还是从传播形式上,都难及长篇小说所具有的传播效应和不可估量的影响。

卫奇说:“张家界就是靠一个画家宣传出去的。开始没有人去,那画家介入之后,慢慢有人去了,直到人山人海,现在还限制人数,连周围的一些地方也改成了张家界。这是最好的借鉴,张家界的好景靠画家宣传为宜,而泥河湾的悠久与传奇靠作家宣传最好。泥河湾早该出一部长篇小说了!”

我说:“是呀!只是写长篇,这个决心不好下。不过,我终于下了决心。”卫奇又说:“中国的泥河湾,100万~200万年古人类遗迹密集而连续是世界独一无二的。这样一个泥河湾,应当有更响的知名度,让全世界人都知道。可是,现实的状况令人遗憾……一直以来,泥河湾的事情只有领导重视,考古专家们热心,知名度只局限在一条狭窄的线上,而外界的老百姓不了解也不知道,这是个巨大的损失。不过,这回好了,终于有人来做这件事了。”我说:“卫奇先生,您看这部长篇小说该怎样定位?”卫奇说:“这部长篇小说的定位应该有两点:一是不要写成考古科普读物;二是不要写成哪些人。大事不虚,小节不拘。”这个定位太好了,他一下使我心有底气,知道该怎么去把握和运作了。是的,写这类内容的小说,最容易滑到科普层面去。如果一不小心陷入科普的沟壑,再夹杂些学术论文之气,那就完了,有悖初意便是失败。在这之前,我曾集中精力研究大量有关泥河湾的资料和书籍。如河北省泥河湾文化研究会的《资料汇编》、纪念专集,河北省泥河湾文化研究会会长谢飞先生的科考专著《泥河湾》,张家口市泥河湾文化研究会会长安俊杰的科普专著《泥河湾寻根记》等。这些“资料”和书籍对我写作这部小说帮助很大,但里面的专业术语、概念和结论,最容易使我沾染上学术习气。哪怕沾染一点,都将成为我作品的障碍。我在研究他们的学术论文时,非常清楚地发现:学术语言追求全面、完整、周密。而文学语言并不拒绝片面、残缺、偏执。我要避免逻辑结论,因为,世上有一些问题永远找不到结论,却永远盘旋于人们心间,牵动着人们的感情。例如泥河湾的神秘答案,祖先找过,我们再找,后代还要继续找下去,这就成了贯通今古的大问题。文学的永恒魅力,也正是出现在这种永恒的感受和寻找中。所以,我在具体写作中,一直在潜心而执著地寻找,就像桑干河在执著地向前流淌。

文学写作的基座是个体生命。为了长篇小说《泥河湾》的诞生,整整一个夏天和半个秋天我都在寂寞中独自运笔。实际地说,开始写是很难的。尽管之前采写到位,酝酿充分,但真写起来,困难如决堤的河水涌来,搞得我很苦闷,找不着故事的走向,人物的脉搏。还有考古百年的跨度,对学术语言的消化……这一切具体到写作中,都变成了问题。

一连几个月,我拒绝会议,拒绝交往,拒绝诱惑,拒绝不期而来的商机,只把自己关在斗室中,一头扎进我所编织的《泥河湾》故事里。

我终于挺过来了。在写作中,所涉及的考古内容,哪怕处处与学术有关,我也必须让它们经过感觉系统的严格过滤,粹炼成纯粹的文学语言。可以说,闯过开头的部分,后来就越写越顺。因此,小说出版之后,我听到了有些批评,心中反而坦然、自喜。我这样写,是我所乐见的。

我写的长篇小说《泥河湾》,讲述了神秘的泥河湾和一个家族80年来与考古结缘并为之奉献的传奇故事。特别是小说中的女主角,即105岁高龄的老人苏红玉,她的一生多姿多彩,堪为传奇。我设计的女主角苏红玉是民国初期的女子,漂亮而有文化,在闺中待嫁时,香名就传响了桑干河畔。她18岁时从马家湾嫁到泥河湾,丈夫比她大十几岁,还有前妻留下的两个孩子……她心甘认命地做了继母,并精细而有远见地为两个孩子铺排了前程。她和丈夫在教堂里举行婚礼仪式时,给法国传教士文森特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文森特称她为“东方玛利亚”。这个神秘的称誉伴随了她整整一生。由于文森特的缘故,在婚后年轻的岁月中,她结识了法国传教士、天津北疆博物院院长桑志华,又通过桑志华结识了法国地质学会会长德日进和美国地质学家巴尔博等。

苏红玉(当地人称她二奶奶)婚后生了三个孩子,连同前面的共五个子女,在外国地质和考古专家们的引领下,全部走上了研究古人类学的道路。苏红玉的每个孩子都有不凡的人生,传奇的经历。

苏红玉这位泥河湾母亲,以百岁人生所经所历,见证着泥河湾的风云变幻、大地沉浮,品尝着生老病死、人情冷暖,也折射着将近一个世纪的中国历史,展示着一种历史时间。她从少女到百岁老人,通过丰富而复杂的村史、家史和中外专家在泥河湾的考古史,明确而无疑地告诉世人:泥河湾是人类祖先的东方故乡!

之前几部长篇的创作使我深深体会到,创作和出版的过程就像是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入口和出口是两处关键,创作是进入,出版是出口,往往后者更艰难重重。

但回想起来,我穿越这个隧道的过程还是幸运的,从入口到出口总能遇到帮助我的贵人。出于内心之感,2009年春节到来时,我写了这样一副对联:春夏秋冬行好运,东南西北遇贵人。横批是:吉星高照。的确是这样,因有太阳照命,有如旭日东升,阴霾晦气一扫而空。每在关键的时候,总会有知遇者指引,使我穿越隧道的过程进展畅顺。对于他们,我总是牢记在心,不敢忘怀。

首先不能忘怀的是河北省泥河湾文化研究会名誉会长郭洪岐。他曾任河北省副省长,河北省政协副主席。他真是一位激情老人,为了泥河湾,不惜舍一张老脸,拼一条老命,舍一把老骨头。在近70年的生命旅途中,他从不为个人的事去求他人。可为了泥河湾,他摇旗呐喊,奔走呼号,上下求助,左右求援,用足了“关系”,费尽了心血。他这样做,主要是出于一个老共产党员高度的事业心和责任感,出于一种民族的自信心和自豪感,出于对祖国对家乡对人民深深地爱。我在创作《泥河湾》的过程中,一直受郭省长这种精神所鼓舞,激励着我逢山劈路,遇水架桥,气势如虹,所向披靡地写下去。更使我感动的是,当我思考再三,认为他最有资格为《泥河湾》作序,便去信陈述心愿时,他竟然回信答应了,还邀我到省里见面。2009年2月16日,我坐夜车赴石家庄,第二天8点40分,如愿地见到了郭省长。郭省长虽身居高位,但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一看就是个重感情、重情义的人。谈到泥河湾,老人总是带着激情,每一句都表达了他对泥河湾的高度关切之情。他对我以长篇小说的形式宣传泥河湾很高兴,说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愿意为这部书作序。当我提出与他合影时,老人笑容满面地穿好了外衣,然后亲切地与我站在一起,还对秘书说:“多照几张……”我们选了几个景,分别留了影。这是因为泥河湾我才遇上了这种机缘。

对河北省泥河湾文化研究会会长、省文物局谢飞局长我一直是敬佩的。他对泥河湾有着特别深厚的感情,为了泥河湾,足迹踏遍了泥河湾的每一道沟壑。我在泥河湾采访时,村民们都知道谢飞这个名字,并有很好的评价。他已与泥河湾、泥河湾人民融合为一体。我在创作长篇小说《泥河湾》时,谢飞和卫奇的形象、事迹一直在脑海中涌动,所以,作品中重要的角色里有他们的影子和灵魂。2009年春天,我去省里拜访谢局长时,他正在研究苏东坡,这又是一个大课题--苏东坡在河北。他是位典型的学者,性子很直,对考古事业执著,对正确的东西坚持,很令人钦佩。

谢局长听说我写了长篇小说《泥河湾》,首先很高兴,然后表示支持。那天,我们谈了好长时间,全是有关泥河湾的话题,这对我在后来修改《泥河湾》时,起了重要作用。谢局长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副阳原盆地卫星影像图,书架上摆着许多关于泥河湾的书籍、资料……他是把泥河湾带回了办公室,装在心里头,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啊!我和谢飞局长合影时,以阳原盆地卫星影像图为背景,并有一棵盆栽,春芽正发,娇绿闪闪地映衬着我们的心情。

运作出版《泥河湾》到了关键坎儿上,阳原县委和政府给予了有力的支持。我是在2009年3月13日上午见到县委朱旗书记的。他听了我讲述创作《泥河湾》的情况后很是高兴,并表示支持这部作品早日问世。言谈中,我感知到了他对阳原大地有着特别深厚的感情,对泥河湾是倾注了一种特别寄托的。之后,我们合了影……当宣传部的郑世繁同志按下快门时,我感觉到了我与朱旗书记的情感和意流已汇入桑干河的浩浩波涌。

要感谢的人还很多,如时任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郑丽荣部长;市泥河湾文化研究会安俊杰会长……2009年7月,当泥河湾盆地进入盛夏,河水涌涨,鲜花盛开时,长篇小说《泥河湾》由作家出版社正式出版。《文艺报》立即作了报道,并给予高度评价。

但是,《泥河湾》的工程并没有结束。小说问世不久,便有众多有识之士建议:应改编成电视连续剧。这建议使我很兴奋,但也很沉重。说实际的,写这个长篇,已使我耗费了极大的心血;再搞电视剧,谈何容易?可是,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了要试试。于是,我约了文友樊殿武,开始着手这项工程。我们早作夜思,勤力劳心,历经一年的耕耘,终于完成了30集电视连续剧《泥河湾》的文学剧本。2011年,北京、宁夏等几位文学统筹和编审集于阳原县,坐下来认真讨论《泥河湾》剧本。他们提了许多宝贵意见。之后,我们又花大力气修改。我们由作家转为编剧角色,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虽然有作家的优势,但编电视剧毕竟有自己的路数。我们边研究边实践,经一再打磨,一部新编的剧本终于杀青。

剧本《泥河湾》很快找到了婆家。首先得到河北电影制片厂的青睐,意将《泥河湾》拍摄成电视连续剧,对泥河湾作更加广泛的宣传。

2012年春天,河北电影制片厂接到了我们的委托书后,很快将30集电视剧本《泥河湾》立了项,并报至国家广电总局备案,又通过新闻网作了公示(2012年3月)。紧接着,河北电影制片厂分别给张家口市委市政府、阳原县委县政府发来公函,意在给予大力支持。市、县领导很高兴,并表示大力支持。但是,好事多磨,运作并非一帆风顺。当然,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在期待着电视剧《泥河湾》早日走上荧屏。

泥河湾保护区管理处的王希桐主任来电要我写写《泥河湾》的创作过程,我很高兴,即兴写下了上述回忆。我知道,这并没有写出全部。因为,要追索泥河湾古老的灵魂,这事情过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