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暴自弃
“对不起，我不知道裴宝儿是谁！”保镖的眼神里全是戒备。
宝妹只能凄楚地一笑。十年了，谁还记得有个女孩叫裴宝儿呢？
爸爸，你说，我怎么能够不恨你？我是裴家的女儿，可是现在，我连这个家门都不能进去！
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申辩什么。
她跪在雨里，跪在有些积水的地面上，只能一个劲儿地哭泣。
她藏了十年的眼泪，似乎要在这一天把它全部流完。
爸爸，这个世界上，我曾经最恨的人就是你，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也是你！
而现在，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你知道吗？宝儿很想你，很想你！
“爸爸……”嘴里叫着，头无限地低下去，触碰着地面，整个人匍匐在雨水里。
远处的程子钰看着这一幕，心痛得不能呼吸。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减轻宝妹心中的痛，哪怕只是一分一毫，只要有可能，他就会不惜一切地去做！
可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哭泣，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心难过，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原来如此无力。
“喂，要哭走远一点，别在这儿碍事！”保镖态度有些粗鲁。也难怪，家有丧事，谁能够好脾气啊？
这个女人，他们从来没见过，现在却在这里哭着叫爸爸，不是神经病也是脑子少根筋！
宝妹没有理会，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嘴里喃喃自语：“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喂，让你走开没听见啊！”保镖已经很不耐烦了，随时可能发飙的样子。
宝妹还是置若罔闻。
“把她拉开，扔一边去！”保镖终于是忍不住了，一边叫嚷着一边伸手准备把她强行拉走。
“别碰我！我已经说了，我是裴宝儿！”宝妹抬起头，歇斯底里地叫。
那张脸，似乎似曾相识。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一时犹豫不决。
一旁的程子钰想要冲过去，把宝妹拉回来，可是他知道，不能。这是在裴家，这个时候他过去，悲伤中的裴家人还不把他活剥了啊？谁让他是康宏宇的人呢？
自己的安危倒无所谓，只是，他有了意外的话，谁来保护宝妹呢？
双手紧紧地捏住身前的树枝，努力控制着自己要冲过去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裴希儿从屋内走出来，看见跪在雨地里的宝妹，有些惊讶。
保镖刚刚进去禀报，说有一个自称裴宝儿的人赖在门口不走，她听了疑惑不已，宝儿怎么可能从香港跑到澳门呢？而且，她那么恨爸爸。但是，她还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想不到，真的是宝儿！
是的，她现在已经确定，康宝妹就是裴宝儿。
“是我杀死了爸爸，你杀了我吧！”宝妹抬起头，看着裴希儿，一脸决然地说。
她自己做的事情，她会全部承担。
“什么？”裴希儿这次真是吃惊不小。这，怎么可能呢？“是康宏宇让你这么做的吗？”
宝妹摇头，坚定地说：“爸爸是我杀的，跟其他人无关！”
在场的人全都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裴希儿的目光凌厉地扫了一圈，所有人都垂下了眼睑。
“宝儿，你不要胡说了。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裴希儿蹲在宝妹面前，压低声音说。
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这一切，一定都是康宏宇指使的，她的妹妹，只是被人利用罢了。
“我恨他，恨你们每一个人！”这一句，算是宝妹的回答。
裴希儿整个人僵住，然后，慢慢地站起来，一步步往后退去。
宝儿，她的妹妹，怎么可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凶手就是她？”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先响起来，然后，一个身穿黑色西服，胸前戴着白花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就是麦佐森，振龙帮的接班人。
刚才，听到宝妹说是她杀了裴振龙的话，早有保镖进去颤报帮主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能不尽快禀报呢？
只是，麦佐森怎么也不敢相信，跪在雨地里狼狈不堪的女人会是杀人凶手。
但是，不管怎么说，居然有人跑到家门口来认账，他总要做出一点反应吧？
“把她关起来，等候处置！”冷冷地命令。
或许，在她身上，真的可以找出一点什么线索来。
“她是宝儿！”裴希儿看着麦佐森，一字一顿地说，眼睛里，有无限的痛楚。
“宝儿？”麦佐森在脑海里搜索关于这个名字的所有信息。是的，他记得，他知道希儿有个妹妹叫宝儿。
宝儿，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吗？难怪，难怪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如此面熟。
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跪在雨地里的她。
宝妹单薄的身体在瑟瑟发抖，被雨淋了那么久，她一定很冷吧？可是身体再怎么冷，都抵不上心冷。
“我想见爸爸！”宝妹仰起脸，求助地看着希儿，精致的红唇，此刻，已是一片乌青。
希儿竟有些不忍。紧接着，深深的愧疚将她缠绕。十年前，当她把妹妹弄丢的时候，宝儿，是怎样在大雨中度过一夜啊？
“不，你没有资格见他！”麦佐森却毫不怜惜地拒绝。
他对裴振龙的感情，就像儿子对父亲一样地深。面前的女人，是她杀死了裴振龙，尽管她是裴宝儿，可是，他没有办法不介意。
宝妹没有说什么，只是扯动嘴角，凄楚地一笑。这个结果，是她早已预料到的。
不见也罢，就让心里，永远保留着爸爸最鲜活的印象吧。
“麦哥哥！”希儿有些不忍，毕竟，宝儿是爸爸的女儿。
麦佐森没有理会，转身，大步向灵堂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大声命令：“我不想再见到她！”
“麦哥哥！”裴希儿追过去。
追了一半，又跑回来，站在雨地里，站在宝妹面前，打量了她很久，然后，说：“你走吧！”
这句话，有太多的爱，也有太多的恨，如此纠葛，如此矛盾。
是的，她也无法原谅宝儿，无法原谅一个杀死自己爸爸的妹妹！尽管，她如此爱她！
“我会走的！”宝妹的表情，此刻，又变得一脸傲然。
她知道，在裴家人的心里，她永远都只是一个外人。就像当初的妈妈，永远被排斥。
她可以不再恨爸爸，不再恨希儿，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会忘记过去所有的痛。
她始终，都是不被裴家接受的人。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爸爸，宝儿走了，以后也许不会回来看你了。你放心吧，我已经不恨希儿了。爸爸，你要一路走好！”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最后看一眼，那被白色装点的灵堂。
她很想说，我已经不恨姐姐了，可是，出口的时候，“姐姐”还是变成了“希儿”，她实在没有办法发自内心地叫一声“姐姐”。
最后，再深深地看一眼爸爸的灵堂，深深地看一眼金碧辉煌的裴家大院，心里默默地道一声：再见！宝妹不属于这里，也不会再来！
迈开脚步，踉踉跄跄地离开。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与裴家拉开越来越远的距离。
“麦哥哥！”追上麦佐森时，裴希儿已经气喘吁吁。
麦佐森没有理她，只是扑通一声跪在灵前。
对不起，爸爸，我知道你也想见宝儿，但是，我不能让她见你。
“麦哥哥，这一切肯定是康宏宇指使的，宝儿肯定是被他利用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裴希儿的情绪很激动，康宏宇，杀死了爸爸，又利用了妹妹，她怎么能够不恨呢？
“希儿，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胡乱猜测。”麦佐森面无表情地警告。
“难道不是这样吗？如果不是他指使，宝儿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告诉我们是她杀死了爸爸呢？这分明就是转移注意力，康宏宇是想推脱责任！”裴希儿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麦佐森打断她的话，“这么低级的手段，傻瓜才会用！”
“那你的意思，凶手另有其人？”裴希儿不依不挠地问。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查出凶手，给爸爸报仇！”麦佐森眉峰紧聚，目光中，透着一股阴狠的杀气。
“那，康宏宇呢？”裴希儿就是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在她看来，事情很简单，凶手除了康宏宇，再也不可能有别人。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麦佐森沉声道。
裴希儿看看麦哥哥，再看看爸爸的灵堂，虽然心有委屈，也只能把所有的话都咽下。
等爸爸的丧事办完，再讨论这些不迟。
现在，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爸爸毫无遗憾地离开。
爸爸，一路走好。
雨，还在下，一点都没有要停的迹象，康宝妹却已经筋疲力尽，脚下一绊，直直地跌倒在地。
跟在身后的程子钰再也忍不住了，迈开大步，想要走近她，扶她起来，把她弄到酒店里，好好地暖一暖。
这样下去，她会生病的。
他再也不管那么多了，不管她会不会骂自己，一定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
可是，他刚迈出两步，就看见一辆车停在了宝妹面前。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下来，扶起了宝妹。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是皇甫傲。
只见他抱起宝妹，欲往汽车里走。
程子钰暗叫一声：不好！皇甫傲这个大色鬼，一直想打宝妹的主意，现在，他把宝妹弄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皇甫傲，放下她！”程子钰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皇甫傲的速度居然那么快，他奔过去时，车门已经关上。他只能拼命地捶打车玻璃。
但是，皇甫傲像没有看见他一样，驾起车，快速地驶离，溅了他一脸的雨水。
“喂，把宝妹放下！”程子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像疯子一样大声地叫，拼命地追赶。
那个车，转个弯，消失不见。
站在雨里，他懊恼地恨不得把自己杀了。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皇甫傲把宝妹抱走呢？
“宝妹！宝妹！”站在瓢泼大雨中，他嘶哑着嗓子，仰天大叫。
程子钰，你怎么这么没用？你怎么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还怎么给她幸福？
而那辆车，转过几道弯后，驶进一座古朴的院子，在车库里把车停下。皇甫傲用脚踹开车门，抱着宝妹下了车，穿过走廊，往楼上走去。
宝妹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大眼睛空洞而迷茫。
身在何处，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先生回来了？”女佣礼貌地打着招呼，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女人，不禁奇怪地多看了一眼。从来没有见过先生抱女人回来呀？而且，这幢房子，先生自己也很少回来住。她这个女佣，实际上也就只起起看家的作用。
“给她洗个热水澡，再熬点姜汤给她喝！”皇甫傲吩咐着女佣，同时往浴室里走。
“我来吧，先生！”女佣想要接过宝妹。
“你先把水放好。”皇甫傲抱着宝妹没放。
“哦，好。”女佣一边回答，一边往浴池里放水。
水放好了，温度也合适，皇甫傲才把宝妹整个人放进池子里。
“你帮她洗吧。”说完这句，他转身走出浴室，顺手把门带上了。
女佣一件件解开宝妹湿透的衣服，然后，拿毛巾慢慢地为她擦拭着。心中有点奇怪，这个女孩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呢？她跟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小姐，现在舒服一点了吗？”女佣想要表示关切。
可是，康宝妹只是仰脸望着天花板，四肢任由别人摆布，根本就听不进任何话。
“小姐，你怎么会淋成这样呢？”女佣又问。
还是没有回答。
“小姐，我怎么称呼你？”女佣锲而不舍。
最后，女佣终于放弃，有些同情地又看了看她，看来，这个女孩子，是个哑巴。
洗完了，女佣说：“小姐，起来把浴巾包上吧。”
宝妹躺在浴池里，还是没有理会。
“我去叫先生抱你起来吧，我又抱不动。”女佣说着，转身欲往外走。
宝妹听到这句，自己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浴巾，包裹住玲珑的娇躯。
“我去给你熬姜汤。”女佣露出会心的笑容，走出浴室，到厨房忙碌了。
洗了一个热水澡，宝妹整个人似乎活过来一半，穿着拖鞋，慢慢地走出浴室。
外面房间里，皇甫傲正双手环抱立在窗前。听见脚步声，他回头，冲她笑道：“上床睡一会儿吧，别感冒了！”
说着，走到床边，将被子掀了起来。
宝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本来，她对皇甫傲，有一肚子的恨。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他，所有的愤怒都无法发泄，有些事情，她甚至不想再追问，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把一切都当作没发生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