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封建社会。上次课，我们已经讲了社会发展有五个阶段，其中第二个阶段的奴隶社会的相关内容。在介绍封建社会之前，谁能把奴隶社会的定义回答一下。”
1904年的六月，作为华北地区的京郊，已经进入夏初时节。一些小鸟落在教室窗边的树枝上，清脆的鸣叫声，顺着窗户传进教室里来。
王润民置身于一个中型教室之中。一体式的课桌和椅子，成圆形的阶梯教室风格，硬质塑料拼装的电教台，教室屋顶的投影仪和黑板上的幕布，授课内容，也差不多是在2014年一样的内容。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让王润民偶尔产生时空错乱的感觉。
如果外面不是清末的1904年。如果不是在这一年的二月，日本偷袭旅顺，日俄战争爆发，东北成为战场。如果不是这一年的四月，英军入侵西藏。这熟悉的教室风格，熟悉的教学内容，都让王润民以为，自己正处身于2014年的大学课堂上。
当看到一百多个穿着黑色迪卡布中山装，目光专注，精神集中的学生们时。王润民才意识到，自己正在1904年，这个整个中国江河日下，列强肆意掠夺的黑暗时代。
“奴隶被视为奴隶主的财产，可以自由买卖，奴隶主可强迫奴隶工作，劳力活动须以奴隶为主，无报酬和人身自由。一个人类社会中，如果大部分物质生产领域劳动者是奴隶，这样的社会，叫奴隶社会。”
“随着石器的发展，金属工具的出现，生产进一步发展，劳动生产率有了较大的提高；社会产品除维持人们的生活必需以外，开始有了剩余。”
“剩余产品的出现，一方面为一部分人摆脱繁重的体力劳动，专门从事社会管理和文化科学活动提供了可能，从而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另一方面也为私有制的产生准备了条件。随着私有制的产生，社会上出现了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原始社会开始解体，奴隶社会产生。”
王润民虽然不喜欢胡石，也没让胡石担任政治委员。但是，因为优异的学习成绩和主动的表现，胡石还是得到了教育学院政治委员的推荐，进入了王润民亲自主持的理论研究课堂。
王润民的行事准则，不允许他粗暴的干涉办事流程。如果没有能够说得通的依据，只是因为在未来，胡石是一个反动分子，就强硬的将胡石长时间的劳动改造。这种对工作人员解释不通的事情，王润民是不会做的。
王润民挥手让刚刚回答完问题的胡石坐下，说道，“我再强调一遍，上课的目的是为了学习。如果为了遵守某种礼节，就一定要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就是对学习效率的破坏。这是对时间的浪费，不仅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浪费了别人的时间。胡石同学，你要记住这点。”
转过身的王润民继续说道，“胡石同学刚才的回答是很对的。上个星期，学校组织大家看了一部叫做《农奴》的电影。这个星期的《启明星》报上，也介绍了沙皇俄国的社会制度。大家想一想，奴隶社会的社会现状是什么样的。大家可以谈一谈想法。”
周数人坐在座位上说道，“教授在上次课介绍说，奴隶制的出现使得一部分人可以完全的脱离体力劳动进行脑力劳动。脑力劳动促进了生产力的进步，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剥削的存在是对生产力的一种促进呢。”
“脑力劳动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脑力劳动，可以使得新的想法产生，促进新的生产工具的产生，这不假。但是，没有体力劳动者，在实际的劳动中不断的检验这些新想法，不断的运用这些生产工具。那么，这些新想法是不是合理的，这些生产工具，是不是可用的，就不能得到检验。”
“最重要的是，从事脑力劳动的人，如果本身没有从事过实际的体力劳动。他们又怎么能够知道，哪些生产技术需要改进，哪些生产工具需要产生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学们以前没参加过工农业再教育的时候。大家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知道怎么进行工业和农业劳动吗。没有经历过工业和农业劳动，大家能够凭空的想到，怎样提高工厂的劳动效率，怎样改进农业技术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大家不能够做到。所以，一切想法和思维，都是通过劳动实际的检验才能够产生的，想要知道梨子的味道，你就要亲口尝一尝。”
听到王润民的回答，大家立即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刘瑞华问道，“根据教授说的，我们中国现在应该处于封建社会时期，而同处中国的西藏有奴隶制度的存在，上海有资本主义工厂的存在。沙皇俄国也是一样，一方面他采用的是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另一方面沙俄国内也有很多资本主义性质的工厂，而在沙俄的农村，则是使用的奴隶社会模式的奴隶制度。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虽然说社会发展要经历五个阶段，但是，这五个阶段不是绝对独立的，而是处于互相交融的状态。”
王润民听到这个问题，原来一直板着的脸上出现了笑容。这个笑容刚开始很小，但是很快这个笑容像白纸上的墨水一样，散布到他的整个脸上。他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刘瑞华同学的问题很好。但是，现在我先不回答这个问题，大家要把这个问题记在心里，带着这个问题，我们先开始今天的课程。”
“在刚才我问道，什么是奴隶社会。我现在还要再问一个问题。根据大家的生活经验，在你们的生活中，哪些人掌握着生产资料，哪些人掌握着，对大多数人生死存亡的巨大决策权力。”
“应该是地主们吧。”学生们的回答很统一。
“大家说的很对。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能够接触到的掌权者就是地主。那么这就引出了封建社会的定义。胡石，你回答一下课本中对封建社会的定义。”
胡石这次很老实的坐在座位上答道，“封建社会指实行封建制度的社会状态。“封建社会”是指地主或领主占有土地并剥削农民的社会形态。地主阶级成为统治阶级的社会是封建社会，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之间的矛盾是封建社会的主要矛盾。”
“封建社会形成的自然经济，是以土地为基础，农业与手工业结合，以家庭为生产单位，具有自我封闭性、独立性，以满足自身需要为主的经济结构组织。中国的封建社会起源于战国时期，秦朝建立后正式形成相应的封建制度。此后各代相继沿袭。”
“在以前的课程中，我们大家通过共同学习已经认识到一个基本原理。这个基本原理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封建社会的上层建筑是什么呢，就是实行中央集权制的封建王朝。封建王朝，是由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君主和作为统治阶级的大臣们组成的。而大臣们出自地主阶级。由此可以看出，封建社会实行的是，地主阶级统治其他阶级的封建土地所有制。”
“封建土地所有制，就是指，地主阶级通过掌握土地这一生产资料，对使用土地的农民通过榨取地租、放高利贷等手段进行剥削。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形式，也不尽相同。也有通过契约租赁、缴纳地租、雇用佃户等方式实现。但其本质，依然是一种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
“我们学习的是历史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将生产力作为社会发展的决定因素。所以，封建社会，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它是取代奴隶社会、孕育资本主义社会的必然阶段。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出发，中国从秦王朝的建立开始，脱离奴隶制度进到封建制度一直到今天。”
“我们中国的封建社会具备四个基本特点：第一，在经济上，私人土地所有制占主导地位；第二，在政治文化上，实行高度中央集权专制制度；第三，在文化上，以儒家忠孝思想为核心；第四，在社会结构上，是族权与政权相结合的宗法等级制度。”
“在讨论完封建社会的特点之后，我现在来回答刘瑞华同学刚才的问题。”
“大家必须记住，历史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不是机械性的线性发展，而是在不断的矛盾斗争中的螺旋式的发展的。虽然人类社会，在宏观上是按照原始社会、奴隶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这五个大的阶段逐渐发展的。但是，因为人的主观能动性的作用，社会是在低一等级的社会制度与高一等级的社会制度的矛盾斗争中向前发展的。”
“就像刘瑞华说的，中国和沙俄的情况就是这样。虽然资本主义、共产主义社会最终会来临。但是，低等级的社会制度，向高等级的社会制度的发展过程，不是一帆风顺一层不变的。”
“奴隶制在与封建制斗争，封建制在与资本主义斗争。我们在历史课上也学习过，英国的资产阶级，也是与封建君主势力进行了残酷的长期的战争，才最终获得国家的统治权力，最后才实现了英国社会的工业化改造。同样的现象，也在中国和沙俄表现了出来。只是因为这两个国家更加落后，社会生产力水平更低，所以才表现出了更低等级的社会制度矛盾。”
“那么，人的主观能动性，在这里就体现了出来。维护社会制度的是具体的人，具体的阶级。维护落后社会制度的人和阶级，不会自己把自己杀死，自己淘汰自己。它们是要发挥出一切主观能动性来维护自身的存在，维护落后制度的存在的。”
“灰尘不去打扫不会自己消失。落后的阶级不去消灭，也不会自己灭亡。维护落后制度的人和阶级，会发挥主观能动性。那么，支持先进制度的人和阶级，就更要发挥出主观能动性。只有通过长期的，毫不留情的阶级斗争，落后腐朽的制度和维护落后腐朽的人和阶级，才能最终灭亡。社会，才会向进步的方向继续发展。”
听完王润民的话，课堂里陷入了寂静之中。
在这一片寂静中，学生们咀嚼着王润民的深意。每个人的表现，都有所不同。
看着王润民那不带有丝毫个人感情的语气和平静的面孔。胡石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周数人脸上，则漏出一种深思的表情。
与他们不同的是，年轻的刘瑞华，则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因为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憎恨的到底是什么。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