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1902红潮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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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闭关自守炼内功 3

1904年六月里的一天,京郊大兴县的自耕农李大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的心情愉快得很。今年冬麦的收成还不错,自家的五亩地里收了六百多斤麦子,这是近二十年少见的丰收了。

1949年之前,中国华北的冬小麦是怎么种植的呢。八月份左右,把麦种种在地里,之后就完全不管了。不浇水,不锄草,完全的放任自流,靠天吃饭,亩产最多就是四五十斤,收上来的麦子,也完全不会留到家里,要不就是拿到集市上卖钱,要不就是换成粗粮。

三十多岁的李大富有一个祖母健在,父母双全,自己和三个弟弟都是光棍。即使把麦子换成粗粮,家里也不过是糠菜半年粮的过日子。五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他的祖母还想上吊,但是,因为家里的房梁不足以承担上吊的重量而失败了。李大富知道,这是老祖母想要自己了断,给家里节省粮食。

托了离家很近的英华大学堂的福。自己的老父亲被聘到学堂里当什么顾问。学堂里先给发了两百斤白面的安家费。有了这两百斤白面,才让祖母心里有了底,没再往房梁上吊。

这个月,父亲还往家里拿了五块银元和一百斤的白米。长到三十多岁的李大富,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米是什么样。祖母她老人家也头一回喝上白米粥。

李大富对英华大学堂的感激,是无以言表的。他拿了半斤白米给村里的老秀才,请他写了一个王夫子的长生牌位,供在家里。

正走在回家路上的李大富,还是头一回听说王润民的身份。他之前只是知道父亲嘴里的大东家叫王校长。村人没什么见识,就以为王校长是大东家的名字。还是秀才公有见识,说那位王校长,姓王讳润民,是现如今天下读书人的师长。如今天下的读书人,都在读王润民的书。所以王润民,是和孔夫子一样的圣人,是不能直呼名字的,写个王夫子的名字就好了。

秀才公有位远亲在京师国子监里当官,所以知道这些。他还拿出一本书来给李大富看。

李大富虽是个普通的农民,但是,他也是个极固执的人,轻易是不会相信别人的。虽然他对老秀才有着尊重,但是,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不很相信老秀才的话。

在李大富看来,经常在村里指手画脚的老秀才,地种的不好,是个极败家的人。这样的人,在他心里,说的话也是打折扣的。不过看到了实在的东西,一本写满了自己不认识的字的厚书。李大富还是立即就把王夫子和孔夫子划上等号。甚至在李大富看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孔夫子,远不如给自己家银元,发自己家白米白面的王夫子了不起。

回到家的李大富看到多日不见的父亲正在家里。他争坐在榆树下,和自己的祖母说着话。祖母则在吃着白面馒头。祖母身前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自己没见过的闪亮的小盆子。里面应该装着肉,因为,肉的香味已经传到李大富的鼻子里。他也看到,站在父亲身后的两个弟弟那粗大的喉结,在不断的吞咽着唾沫。

先给父亲行了礼问了安,李大富才问起父亲怎么突然回家了。李大富的父亲李福来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向自家的屋子。李大富老实的跟在父亲身后,看着有些陌生的父亲。

看来父亲在大学堂的日子过得很好。他明显的胖了一些,穿着和大学堂学生很像的蓝色衣裤,头也和那些洋学生一样是光光的。

李大富记得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回家时,因为被剃了光头,他还在祖父的牌位前跪了半晌。现在的父亲和两个月前,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他腰杆子也直了起来,脸上身上都干净的很。冷不丁看到,还以为是京师里出来的大人物。

父亲本身因为在家里是家长,气势本来就很足,现在好像更足了。他手里总是拿着一根光滑的木棍。用成天吃着传说中的馒头炖肉的父亲的话说,那叫教鞭,是他们这些农学教员们的戒尺,打学生用的。

李大富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在他眼里很神圣的读书人,要挨父亲的戒尺。自己的父亲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大字不识一个,又怎么敢打读书人呢。

李福来坐在自己的炕上,对自己的长子李大富开了口,“大学堂已经放了话了,我们这些农学顾问,以后也算大学堂的先生了。不过,签不签那个合同,我心里还真没底,回来和你商量商量。”

李大富想了想问自己的父亲,“这合同是怎么回事。”

“就跟身契似的,京师里的那些掌柜伙计们不都得签身契吗。我这个是二十年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那么久。听说是每年二十块银元,愿意的,家里可以住到大学堂里去。那房子我看了,没见过那么富贵的房子了,里面点洋灯,水是自来水,一拧就有水。不过就是不太方便,不是很大。”

“不住在学堂里也行,每年还给五块银元的车马钱。家里有地的,学堂帮着种,还给种子,给打井。你是没见到大学堂的地什么样子。拿个铁牛翻地。用个铁家伙,从井里往外抽水。就那么随便的满地灌水,我还是头回见。”

说完这话,李福来站起身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儿子说,“咱家去年的冬麦,就是我从学堂里拿的麦种。怎么样,收了一百来斤吧。这在咱们村,就是头一份的了吧。你是不知道,前几天学堂的地也收了,足足收了四百来斤。”

“我看啊,大东家怕是会什么法术。有点什么法力,我可是亲眼看到了,学堂的学生,往地里撒了很多的香灰(化肥)符水(农药)。那地是蹭蹭的长。东村的那个老把式,就是钱老蔫,他跟我说,大东家晚上的时候,经常带着学生在地里溜达,想是那个时候施的法。”

听了这等惊天秘闻,李大富浑身发冷。他感到,怀里面,那张写着王夫子的字条,好像正在发烫。他赶忙把字条掏出来,在同样浑身发抖的父亲的帮助下,把它贴在墙壁上,两个人一起磕头跪拜起来。

不知道自己已经成神的王润民,这个时候正在田边对自己的学生们讲着话,“为什么我一直强调科学。这就是原因了。有效的使用科学技术,无论对工业和农业的促进。都是巨大的。我一直告诉大家,社会进步的根本,是生产力的进步。生产力怎样才能进步呢,就是在实践的基础上,不断的用科学的理论指导实践。只有这样,生产力的进步才能实现,社会的进步才能实现。所以说,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

三公里之外的一个农家小屋里,一对父子正在卖力的对王夫子的牌位磕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