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法
萧白顺着筱笑的目光看去,屋子的另外一边跪了一地的仆人。个个低头无语。看了筱笑面带梨花楚楚动人,心下一软,面上也和善了很多,略微点了点头:“知道就知道了,也不用让下人都跪在那里。起来吧。”下一句是对那些丫鬟佣人说的。下人们早就跪的忍不住了,听到主子这一吩咐,忙不迭的道谢起身。
筱笑冷了美目:“主子看你们可怜,才饶了你们。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一概不饶。”
丫鬟佣人们连连点头:“主子,奴才、奴婢们是被冤枉的。奴才、奴婢们没有说啊。”
萧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退下去吧。”
看着仆人们陆陆续续的退下,屋子里只剩下筱笑和萧白。萧白看着筱笑,有一丝发掉落下来,他用手慢慢的撩上去:“辛苦你了,以后好生照顾自己。”
筱笑羞涩的抓着萧白替她撩发的手,身体也随之依偎在萧白身上,半娇半嗲道:“夫君放心,这孩子一定会是夫君的继承人。”
萧白感觉到一股子胭脂香扑鼻而来,想一把推开,可是手放在娇小的肩上迟疑了一下,还是揽了筱笑进怀。凤眸中却流露着茫然空洞,恍惚无奈。如果此刻他低头,就会发现怀中筱笑嘴角那抹诡异的笑。
燕香也同喜鹊一起担当了筱笑的贴身丫鬟。
每日里服侍的体体贴贴,就怕稍有一不小心,让筱笑出了意外。
筱笑自从怀孕后,性情也开始大变。每日里都是提些苛刻的要求,不是想吃三月的草莓,就是想吃八月的桂花。对口味也是咸淡皆不合口味。
胖三娘做的已经不能满足筱笑的口味,无奈之下,燕香亲自做起了饭菜。只是小心翼翼,还是每次都被挑三拣四。
好不容易劳苦一天,燕香回到住处,休息后,总感觉身体好像有些不同。不是这里青了一块,就是那里紫了一块。每天晚上还做着奇怪的梦。是少女怀春了吗?这让燕香很是奇怪。
每天早晨起床都是浑身疼痛。仿佛……仿佛……
啊……怎么感觉好像是同人……之后的感觉?燕香暗自思量起来,不由大惊。手中不小心碰落一个花瓶。
喜鹊大叫:“燕香你,怎么又不小心了?”
筱笑皱了眉头,可是却没有责备燕香:“算了,算了,收拾起来。”
燕香小心翼翼的收拾碎片,手被扎了一块,忙把手放入嘴中吸允起来。
筱笑轻盈走到燕香身边,弯下腰,递给燕香一瓶子药,皱了眉头:“怎么你这几天愈发的迟钝了?”
燕香接过了药瓶,低声道了谢,心中暖意上来,筱笑还是个好人,她虽然现在借着怀孕刁蛮了点,可是她的心底是善良的。她其实不应该怀疑筱笑的。是的。她是好人。
其实,这几天,除了伺候筱笑,燕香调查的工作一点都没有耽误,有时间了马上进行。可是却丝毫没有进展。因为她发现,当初见证了那件事情的人,全都失踪了。只有三个夫人。这三个夫人,她都一一试探过了,她们不会轻易说出真相。而她也知道,没有人相信她是沉香。
她私下打探所有丫头,可是那些丫头都是新来的,几个知道当年事情的丫头,都因为桃花被撵走,对她抱有成见,所以远远的躲着她。这样调查似乎陷入了窘境,无法继续前进。
筱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看着她低头思索的样子,好奇的问道:“燕香你在想什么?”笑容温和。
燕香看着筱笑关心的样子,心头一热,眸子中闪闪发亮,笑着回复:“奴婢在想,夫人的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筱笑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眸光中有丝恍惚,闪着一丝不知明的光,笑容中略微僵硬:“会是个漂亮的娃娃吧。”手覆上了还没有鼓起来的腹部。
燕香跟着点点头:“一定是个漂亮的娃娃。”她看着筱笑覆在腹部手,眼帘收敛,内心突然涌起一股非常强烈的恨。
如果,如果她没有被陷害,她的孩子如今围绕在她身边,跳着跑着开始叫娘了吧?他……应该也是个漂亮娃娃。
可是那个应该是粉雕玉琢的娃娃却在那样的刺骨的冰水中消失了。就那样离开了还没有见过面的亲娘,随着娘亲一起坠入深渊。
是她们害死沉香的。燕香的手又一次被地上的碎片扎破了。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因为此刻她浑身都在叫嚣着,都在喧闹着,都在痛苦着。一团又一团的恨,从身体中升腾起来。就那样紧紧的包裹着她。
血一滴滴的滴在地面上,可是就像是沉香无边无际的恨一样,她乐意看着这些恨意有个宣泄的理由。就那么滴散吧,让恨随着这热腾腾的血一起流淌。她的手心狠狠的攥了一个碎片。让那碎片割着自己的肌肤,这样内心的痛就能够缓解一些。她才能够克制着不表现出丝毫。否则她会控制不住的去杀了她们每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喜鹊惊叫声:“燕香,你流血了?”
然后就是忙忙乱乱的包扎。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只是默默的让喜鹊给包扎起来。
筱笑没有说话,她冷冷的看着忙碌的喜鹊,看着那个低头垂眸的人儿,丧气的站在那里。手心里还攥了一片碎片。被喜鹊大惊小怪的抓出来扔掉。她不由冷笑一下,什么样的人也想飞上枝头?燕香啊,燕香,你还嫩着呢。想同我争?那是不可能的。筱笑的眉目中满是不屑,转身离开了。
还沉浸在悲痛中的燕香哪里知道筱笑有这般心思?她抬头看到筱笑离开,茫然的不知所措。筱笑是怪自己笨吗?
她看着已经包扎好的手,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出害沉香的凶手。为了无辜冤死的孩子报仇。
院子里柳条慢慢的摇摆着,微风缓缓的吹着,有丝凉意传来,虽然还没有完全天黑,月儿已经弯了勾,疏离挂在柳条儿上面。漫天似乎有星星,却看不真亮,一块移动的乌云缓慢的遮起了月儿勾,为不太晴朗的天空遮了一层阴郁的气氛。投射在燕香的眸子中,分为暗漠。真相到底在哪里?
日子如流水的过去了,筱笑的肚子已经出怀了。每天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进来出去,手还扶着腰,让肚子更鼓一些。
萧白也不再来找燕香了。因为筱笑点名要求燕香来伺候。燕香每天忙着伺候筱笑,已经没有任何闲余时间,陪着萧白下棋了。
每月的十五,木子会给燕香送来一粒解药。燕香苦笑着吞了下去。自己到底拿了这没有价值的生命换取真相,值得吗?
只是萧白是皇帝的儿子?这个事情还是让燕香非常震惊。她突然想到,当初萧白去江南求亲的时候,祖父那么痛快的答应,也可能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所以才让一向挑三拣四的祖父答应了萧白的求亲。
而萧白真正娶沉香的原因是什么?真是因为喜欢吗?
这些困扰让燕香愈发的恐慌起来。她突然害怕揭开真相。萧白那天没有来的原因会是什么?他……真的是想让沉香死去吗?是什么原因,让一向疼爱妻子的萧白变成了恶魔?
她越想越害怕,甚至看到萧白就开始不由的恨起来。她的冷静已经达到了极限。每天看着筱笑撒娇般的在萧白怀中呢喃。再前后联想起来,她就想上前掐死他们。
可是,她……还是忍住了。现在不是惊动他们的时候。她要找到真相后,一个个的让害沉香的人都死去。一个……也不留。
筱笑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她其实已经看到萧白每天的敷衍。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燕香那个丫头的反常。暗自得意。盯着阴晴不定的燕香冷笑,小丫头,会有你好受的。
天阴沉沉的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放晴了。
筱笑披了一件大氅慢慢的走在池塘边。美目狡黠,突然对同跟在后面的喜鹊道:“我渴了,喜鹊你去厨房给我端一碗杨梅汤。”
目光随着喜鹊的背影冷冷飘离。突然收回,定在发呆的燕香身上。嘴角一勾,缓缓道:“你这几日好像心神不宁,有什么心事吗?”
燕香啊了一声,猛然转醒,眸子慌张,急急行礼:“谢夫人关系,奴婢这几天不舒服,没有什么心事。”
筱笑并不看燕香,目光转入波光鳞鳞的池塘,看着随风晃晃摇曳的莲花:“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装了。之前你那么积极的表现,无非是想让主子注意你。听说主子已经答应收你做五房了?”
燕香一听,忙低头道:“夫人多虑了,奴婢哪里有高攀之心?”抬眸看了筱笑,却看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冷硬的气氛在二个周围环绕。
筱笑慢慢用手覆上了鼓起的腹部,一改往日温和的表情,脸色鄙夷,语气冰冷:“不管你有没有这心,主子却是真为了上心了。你以为主子每日来看我吗?他的目光却都在你身边环绕。既然你这做奴婢的先做了不耻之事,你就休怪我这做夫人的狠心。”说罢,突对着燕香冷森森一笑。
手已经伸入衣服下面,拽出了一个枕头,啪的扔在水里。看那个枕头在水面上漩了一圈,很快沉入水底。只余留下一个个的气泡。转而对着燕香狞笑:“如果,你杀了萧白的孩子,他还会收你吗?”身子向池塘中一倒,还没有等燕香反应过来,筱笑已经坠入池塘。
啊?燕香眼看着筱笑从衣服下面拽出了枕头,扔入水中,大脑嗡的一声轰鸣起来。原来,原来筱笑是假怀孕,原来她是为了除掉自己?
她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锅来,就看着狞笑的筱笑坠入池塘。一瞬间,心中突然有了些明了。自己一直不想相信沉香是被筱笑害死的。可是,现在看来,她为了对付一个小丫头,就能做出这样决绝的事情,沉香那里又算什么?
燕香冷冷的看着在水中渐渐下沉的筱笑。看着她对她那抹得意的微笑,自己太傻了。当一个人连这世上唯一可以以为信任的人都失去的时候,那还剩下什么?
沉香前世的唯一牵绊就这样随着池塘的涟漪消失。这个世上只有自己了,再也没有好朋友,再也没有好姐妹。
老远听得喜鹊大叫:“夫人落水了,夫人落水了。”
跑出几个仆人,扑通扑通跳下水,把筱笑救了起来。
筱笑脸色苍白,她颤微微盯着燕香,用手无力的指着:“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推我下去?”
燕香嘴角噙着苦笑,她终于知道筱笑为什么总接近她。原来……
看着一堆人熙熙攘攘的把筱笑抬进了屋子。不知道谁把大夫叫了进来。然后一院子的仆人就那样静悄悄的等待着。
萧白得知消息后,冷了脸进了屋子。
突然听得屋子里啪的一声,然后就是哇的一声哭:“我的孩子怎么可以就没有了呢?还我孩子啊!”那哭声让静悄悄一院子的人更加沉静。
谁也不敢动分毫。这可是萧家的第一个孩子啊。竟然就没有了。喜鹊扭头看了看一直发呆中的燕香,眸子中全是怒气。这个丫头一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桃花对她那么好,都被她给害走了。现在夫人又那么照顾她,她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到此,不由大喝一声:“是她把夫人推下去的,应该受到惩罚。”
大家发呆中,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齐齐看向燕香。
只见那个俊俏的小丫头,此刻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抹无望的笑意,眼神空洞洞的看向前方,浑身上下有一些缥缈,似乎就要飘散了的样子,心软的人,不由的暗暗摇摇头。心硬的人,仍不住淬她一口。
都知道这丫头就要飞上枝头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傻事情呢?年级太轻了,嫉妒害了她。看她现在傻了?呆了?闯祸了?
看到萧白从屋子里出来,大家摒了呼吸,慢慢退后一些。独独让燕香一个人留在那里。
萧白浑身一股子凌厉之气,很远就感觉到了窒息。凤眸闪烁寒光,直直瞪进那双空洞的眸子里,想从其中找到答案。
白烈烈的阳光照在那具娇小的身体上,明明是活人,却让人感觉到了死气沉沉。似乎已经碎了瓷器,一碰就要成为碎片,再也无法收拢。绝望的哀漠在向四周扩散,一圈又一圈的要把这娇小的身体拉入地狱一般,莫名的悲伤感染了一院子的人。
萧白站在那里很久,默默的注视着那个似乎已经脱离了灵魂的人儿。
一时间,院子里虽然有很多人,可是却寂静的听不到任何杂音,只有白烈烈的太阳和惨恍恍的风在空中悄悄的纠结着,阴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听到清冷的一声:“我没有推她。她自己跳下去的。”
大家齐齐的望上那个声音的主人,她此刻好似回转了似的,浑身散发着高贵而清涟的气息,俊美的脸仰着,陶瓷般的光泽闪动,带着不容侵犯的冷然,炫眼了所有的人。
突听到喜鹊一声呵斥:“我亲眼看到你推夫人下去的。你还要狡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