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谁吓谁
燕香冷冷一笑,并不看喜鹊,眼眸直视着萧白,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推她。你相信我吗?”
萧白挺直的鼻梁下,紧紧抿着的嘴动了一动,之前的温存找不到分毫,一层寒霜遮在他清俊的脸上,凤眸中闪动一丝痛意:“我还以为你同那些人不同,如今看来,你还真有心机。”
说着挥了挥手:“带到祠堂去,家法伺候。”
轰的一声,耳朵嗡响,那颗跳动的心突然停了一下,窒息的撕心裂肺的痛瞬间传过了百骸叫嚣着的愤怒带着绝望一起冲向了头部,燕香浑身颤抖,她哑了嗓子,再一次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推她。”
早有人上前压了燕香。燕香此刻全然不理会这些,只是注视着一直长身玉立的萧白,她想从他脸上看到坚实的信任。可是那张冰寒俊美的脸如万年冰块一样逼人。不见丝毫松动。
她嘴角一抹苦笑,全身的叫嚣如雷鸣般的冲击着她,他不会相信你的,你还在奢求什么?他已经抛弃过沉香一次,你只是个卑微的丫头,他哪里会对你有半分情意?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傻而已……
从重生后的迷惑,到被萧白蛊惑,最后的豁然明白。燕香缓缓的直了身子,眸子冷冷的扫过院子里所有的人,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幽幽的冷漠:“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推过夫人。”
然后浑身上下犹如被抽了生气一般,空洞洞的再一次踏上那个让她二生都仇恨的路。上一生是沉香。这一生是燕香。
不,她绝对不会让悲剧再一次重演,她要在这之前对所有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代价。她的眸子中满是坚定,苍白的脸上异常的绝美,她是不容任何人污蔑的。
祠堂已经是新祠堂。上次踏入的时候,是月容被关着的时候。现在月容早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排位都是崭新的。推开紧闭的大门,大家把燕香推推搡搡的押在祠堂里,管家一脸严肃:“燕香,你为什么要推夫人?”
燕香冷冷一笑,却不言语。
管家脸色一暗,挥了挥手。有一男仆拿一根蟒蛇鞭子,狠狠的在手中抻了抻,鞭子发出啪啪的声音,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掩了眼睛。那鞭子那么粗,抽在身体上,会多疼?
男仆突然一鞭子抽在了燕香的脊背上。
火辣辣的痛从脊背传来,裂开后,竟然不见鲜血。仔细一看,那鞭子的头上,带着细小的铁皮,一鞭子抽下去,铁皮就会深入肌肤,深深的挖出血肉。
待第二鞭子下去,第一鞭子的血才攸的冒出来。
一下、二下、三下、四下、五下……
只五鞭子,燕香娇小的身体已经颤抖不已。可是她就是不出一声,贝齿紧紧咬着唇。男仆询问的看着管家,只等一声令下,继续行刑。
管家皱了眉头,这小丫头硬骨头是出了名的。上次在四夫人那里就听说非常具有韧性。他转头想问问萧白,却见萧白丝毫不理会他。只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没有办法,管家上前低头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推三夫人?快快的说了,也省得受这皮肉之苦。”
燕香瞪了管家一眼,把头扭到一旁。
管家没一看,只好又挥了挥手。
男仆上前,一下、二下、三下、四下、五下……
又是五鞭子。
再看燕香的脊背,已经血迹斑斑,衣服也已经破碎,里面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一群丫头看着狰狞的鞭子印,已经小声的抽气。
燕香此刻已经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身体上的痛一阵阵的传递过来,黄豆大的汗滴滚落下来,唇已经被贝齿咬出了血迹。她突然冷笑了一声,痛一些,再痛一些。最好能够压住内心刀割般的痛。让她的魂魄获得解放。
她的仇恨前世今生的像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从心口一直燃烧起来,让全身的血液喧嚣起来,她能够听到它们愤怒的撕咬,她的脸上绽开了惨烈的笑靥,如烟的黛眉蹙起来,眸子中迸发熊熊恨意,她对这里所有一切的抗争只化为铿锵有力的话:“打死我,也不会承认。生命对于我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要用它来证明清白。所以这条命你们还不能拿去。”
管家皱了眉头看着燕香,好言相劝:“燕香,你今天做这样的事情,是否有背后凶手?如果不是你,你就把你背后指使之人说了。我们也可放过你。”
燕香嗤的笑了一声:“燕香独自来这世上,哪里有背后之人。”
管家又看了看一直都玉立于窗前的萧白。看他丝毫没有动的迹象,只好又对着男仆挥了挥手。
男仆又啪啪抻抻鞭子,加大了力气一鞭子下去。
燕香身子颤了颤,低声笑了。一屋子人哗的一下后退二步,惊愕的看着这个浑身是血,不哭反笑的丫头。莫非是妖?
笑声太过凄厉,让人莫名的寒意徒增。
第二鞭子马上就要下去,萧白突然身形一晃,拦住了将要落下的鞭子。即便是这样,鞭子梢还是扫在了燕香的脊背上,一道很浅的印子带着血滴滑落下来。
想是极疼,燕香抖索了一下。
萧白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低沉道:“都散了吧。让这丫头在祠堂思过十日。”
转身出了祠堂。身后跟了一班仆人丫头们。虽然人多,却都鸦雀无声,想是被刚才燕香的样子震撼了。
当大门俨然关上的时候,燕香一直挺直的身子也跟着瘫在了地上。
疼一波又一波从脊背传来。她伏在地上,手指抓在坚实的地面上,绝美的凄厉笑容中,是强烈的哀默,眼前浮现的,是萧白寒雪般的冷冽。一切都结束了吧……
心情一放松,到底是十几岁身体,太过娇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香缓缓苏醒。
听到耳边有人在说:“她醒来了。”
睁眼一看,却是本应该在床上的筱笑。
筱笑冷笑着看着她,美目中都是鄙夷:“怎么样?想飞上枝头的小丫头?现在还敢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燕香冷冷的瞪着她,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筱笑嗤笑一声:“同我斗?你还嫩了点。为我利用的,必然会为我保护。不为我利用的,必然会为我所弃。今天就是给你个惩罚。不要一天想着飞上枝头。”
看燕香依然不说话,筱笑继续道:“看你也帮我不少的面子上,本夫人给你一次机会。你若选择同我合作,对主子再没有非分之想,我便让你逃脱这灾难。如若不然,会让你死的很惨。”
燕香轻蔑一笑:“同你合作,结果一样。别在妄想我为你做任何事情。”
筱笑突然蹲下身子,直视燕香的眸子:“你身体上中的毒,我可以帮你解。”
燕香看着这个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筱笑,哪里再有半分娇媚,浑身上下散发精明的样子。她有些迷茫了。筱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个小户人家的小家碧玉。
更像一把刀。一个被磨快了刀,跃跃欲试的杀手的刀。凌轹寒光都瞬间显现。
她突然发现,其实筱笑身上可能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筱笑见燕香似乎有被说动的意思,继续道:“你同我合作,除去另外二个夫人。并且保证不对主子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便保证你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燕香嘴角一勾,冷笑道:“你如此心机,自己除去她们不是更方便?用我这笨丫头又有何用?”
筱笑悠悠站了起来,轻笑:“我自己去动手,不是太容易被夫君发现?那我岂不太笨了?”
“休想,你害我如此,我的冤屈也不会让我同你合作。”燕香呸了一声。
筱笑并不在意燕香的反应,反倒是低声笑了起来:“既然你不肯,那就先受几天罪。我给你十日考虑时间,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说着推门走了出去。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缓缓的移动了下僵硬的腿。
浑浑噩噩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觉窗棂外的天,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如此反复几日,也没有人给送饭,她已经奄奄一息,奇怪的是,背上的伤口却慢慢愈合了。
朦胧中似乎有人把清凉的药涂抹在背部。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睁开。胡乱问:“你是谁?”
那人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说了句:“让你死了,以后的生活也怪无趣的。”
还说了些什么,燕香想凝神听去,却发现再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又是混沌的梦中。
飘忽中似乎又回到了黄泉路,似乎又见到了奈何桥,忘川水还是飘渺而孕育着一个个红色的泡沫。
她低头迷乱的走着,内心有个声音在大声叫着,回去,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是她却很想问问那声音,为什么不是自己来的地方?
这是哪里呢?
却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这是哪里来的生魂?没有无常引路,怎么一人就跑来了?”
然后就感觉有人在自己的头上拍了拍:“尘归尘,土归土,不是黄泉却闯入?魂兮,魄兮,回到该在的地方,魂魄归位。”
她猛的睁开眼,却似乎看到一个长相狰狞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在头上拍了拍,感觉不到疼,却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注入。
于是眼前一阵白光急闪,她被一股强烈的吸力,直向一个卧在墙角的身体扑了过去。
还没有完全转醒,却感觉到了地面上澈洌的寒气。身体僵硬的如死去一般,久久无法移动半分。
死去?自己刚刚是魂魄离身了吗?难道刚才不是梦?
燕香缓缓的爬将起来,环顾四周,原来还是在祠堂中。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了,屋子里蜡烛灭了,一片黑暗。
幽幽的月光从窗棂的狭缝中挤入,勉强的在地上遗留一点恍惚的银色。屋子里虽然黑暗,却也能朦胧的看清四周。
忽听的门外有人在说话。
“兄弟,你拿了绳子了吗?”
“拿了,夫人嘱咐咱们了,麻袋都带着呢。只管装了尸体扔出去。”
“今天是第三天,不会闹鬼吧?今天怎么感觉背后阴气很重?”
“你可不要吓我,我胆子小。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七岁小儿。”
“今天感觉不对。听说这里五年前就死过人。咱们庄子上还经常闹鬼。”
“行了,行了,不要继续说了。赶紧装了人交差。让你说的我也浑身冷飕飕的。”
听到有人推开了祠堂门。
一个略微暗色的灯笼先照进来。然后在灯笼后面进来二个男仆。
他们四外照了照,其中一个人继续道:“管家说,那尸体就在墙角。怎么没有了?”
另外一个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看了看:“点着蜡烛,管家说就死在祠堂了。”
于是一个人上前,把供桌上的蜡烛点着。转身道:“快干活。媳妇还等着我呢。”
看到另外一个人如石化般站在门口,眼睛看着他的右边,脸色惨白,目露惊恐,不由惊道:“你,你不要吓我。咱们可说好不吓人的。”
却见那石化了的人,慢慢的举起手,指着屋子里,颤抖道:“活……活的。”
“啥活的?”他非常奇怪同伴的举动,顺着手指看过去,不由的毛骨悚然,大叫起来:“她……她不是死了吗?今天大夫还来确诊了,怎……怎……怎活了?”
然后突然扔了灯笼,大叫:“诈尸了,诈尸了。”跑出了祠堂。
另外一个人脚下已经淋漓见液体,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神慌张,嘴角抽搐,不流利的道:“女鬼饶命,女鬼饶命。不是咱们害你的,咱们是管家派来送你入殓的。”然后爬在地上抖索不已。
燕香慢慢的扶着桌子站起来,惨笑低语:“原来我已经死了?刚才已经死过一次了?”
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衣服上有暗褐色的血迹。跌跌撞撞的向男仆走来。
她想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等走到那男仆面前。却见他眼睛凸出,大叫一声:“诈尸了!”口吐白沫,身下一阵恶臭,已然吓死过去。
燕香不由一呆,慢慢蹲下身子,用手探了探鼻息,却是早已没有了生息。原来已经吓跑了苦胆,魂归黄泉。
她缓缓的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来。
天地之大没有燕香的容身之所。萧庄里人多,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暖。
她久久的站在庭院中,凝望这片陷入了黑暗的楼阁。朦胧的月色,像一层薄纱,笼罩在整个萧庄。因为祠堂地势偏高,可以看到其他的建筑。
夜很静,没有一丝风,却让这片庄园陷入了阴冷晦暗的气氛中。谁在遥望黑暗?谁又在播种黑暗?浮尘中,那些美轮美奂的建筑里,住了些什么样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