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上海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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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看了让人就想结婚

爱上家具的童话心情

古希腊有一则著名神话:塞浦路斯的国王皮格马利翁是一位有名的雕塑家。他塑造了一位异常可爱的象牙少女雕像以致于爱上了它。他为心上人起名盖拉蒂,每天他都给盖拉蒂穿上金、紫色相间的长袍。他拥抱它、亲吻它,但是它始终是一尊雕像。绝望中,他来到阿芙罗狄蒂的神殿寻求帮助。他献上丰盛的祭祀品,并且深情地祷告,祈求这位女神赐给他一位如同盖拉蒂一样举止优雅的妻子。回家后,他径直来到雕像旁。就在他凝视它的时候,雕像开始有了变化。它的脸颊开始呈现出微弱的血色,它的眼睛释放出光芒,它的唇轻轻开启,现出甜蜜的微笑。盖拉蒂走向他的时候,皮格马利翁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她单纯、温柔、充满活力!不久屋子里响起她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他的雕塑成了他的妻子。

我说这个故事,不是想告诉大家,我正在家里刀刻斧凿做雕塑,而是想让大家知道,人真的很容易爱上自己身边熟悉的东西。

在家里,最身边最熟悉的是什么呢?当然是家具了。

我就很喜欢家具,说我小资好了,没关系,上海漕溪路上的宜家家居是多少小资热爱的地方啊。因为是以写作谋生,每次写稿写得抓耳挠腮时我就自我安慰,诸如,拿到多少多少稿费我就要去一次宜家,把那盏灯买回来。或者,那个电脑桌真是不错,银色不锈钢,简单、实用,下次一定把它扛回来,等等。

每次去看家具,心情就会变得很童话。浪漫的桌灯有水晶般的透明光泽、有可爱卡通娃娃图案的毛巾、还有最漂亮的花瓶,像恋爱时的梦呓……最喜欢还是床上用品,人的三分之一时间是要在床上度过的。那些床罩、被套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纯净的大海蓝、青翠的大地绿、热情的朝阳红,好像睡在大自然里。蓬松的大靠垫,每次去都会抱一个回家。软软的,靠在背后,看看书、看看碟,一天就过去了。

有天我办事,经过吴中路,看到一家更加前卫、妩媚、妖冶、风情的家具店,结果就是见异思迁,无可救药地移情别恋了。

以前我对吴中路,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地方老远老远的不说,除了有些外销房外,还有什么呢?车来车往,又吵又乱。如果回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不过是一片“希望的田野”——“乡下头”。但这些是老皇历了,新修好的吴中路很宽敞,三十几米,好像有六个车道。车跑在上面,很可以拉些速度上去。

那家店在1238号,是伊力诺依的上海旗舰店。这个牌子以前只在北京见过,算是走高档路线的,北京那些“忽然中产”的,见面都说“你家伊力诺依了吗?”很多自诩艺术的人家里都会有它们的东西。在上海,倒还是第一次见了。整个店有四层,全玻璃通透装修,进去就心动了。

如今这家具就和时装一样,也讲究起风格来了。前两年流行北欧极简风格,好是好,白墙灰椅子的,怎么看怎么像对了个大屏幕上走下来的酷哥,亲不得抱不得,真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要它做甚?古典的东西又太老气了,好像成天和一个老男人一起,心理年龄未老先衰。搁套中式家具吧,好端端的姑娘坐在里头,只能叹一句“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越坐心情越坏。

好想有个家

按我对家具的理解,什么是好家具?就是看了让人特别想结婚,特别想有个家,好去摆置那些东西。但是心刚动,又被“唰”地定格了,贵啊,巨贵。一盏台灯都要四五千块,虽然灯罩是整只的海螺壳!但是好看啊,一个东方侍女,微微侧着的头像,隐隐有笑意。头上的发髻,盘着盘着,盘出一个洞,这才看明白,让你插花的,真是花插美人头了。

有一款四人沙发,咖啡配米白,好像是很普通的颜色搭配,但设计师利用一个简单的十字结构,即刻加分五十。和谁谁一起,心情好的时候就耳鬓厮磨说些悄悄话,或者肆意地伸个懒腰,轻轻把头往后仰,靠在他的肩上。不想开口了也能背靠背各干各的事。好像方向变了,空间也变了,很符合都市青年不甘寂寞,又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独处一片天的微妙心思。

竹和麻,都是看了就觉得清清爽爽的,用它们手工编出的躺椅和座墩,光看就已经觉得心定如水了。对这些来自天然的东西,我总觉得它们和人接近后会有灵性,可以和它们对话,就像人的毛孔一样,有生命、会透气,和空间融合。不过这些躺椅和座墩可不是街边小店觅得到的样子,据说是泰国设计师玩的花样。一眼望过去,只当是个电话听筒呢,尤其适合盘起脚来学打坐:右脚搭于左腿、左脚搭于右腿之上;后背挺直、肩部放松;右手放于左手下,手指交叠;1、2时吸气,3、4、5、6、7、8时缓缓舒气……

据说一天“打坐”二十分钟,可以有效治疗因运动不足所引起的肩膀酸痛。但是据个人经验,不是坐到两脚发麻立也立不起,就是坐得昏然入睡、头点得跟个惊叹号似的。看来没有专业老和尚指导,想打坐,可不容易!还是老老实实躺上去算了,没想到,一下凉到心。

想象自己在午后的静谧里,拖一个靠垫在怀里,抱着枕着趴着,慵懒地,眼神直发飘,心情宁静无尘。不过女人本就阴性,这样阴柔的东西,是一定要搁在窗台底下,晒着日光为好的。

一把叫做老虎椅的,老实说还真没弄明白,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一把椅子要叫这么个“吓丝丝”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联想到当年虐待革命志士的老虎凳。不过这老虎椅看起来真的很温暖,又有高高的靠背,别说一个人,就是两个人蜷在里面,从后面看,照样藏得贼牢。真想打个俗气的比方,像,情人的怀抱。

还有颜色,鲜活水亮的,见了,真是心情大好。比如翠绿沙发配洋红靠垫,那么喜气的颜色,让人看了就喜不自胜。沙发与沙发间搁了个边柜,上面的菩萨脸一本正经地垂眉敛目,但为什么老觉得他在偷偷笑呢?咦,居然给这菩萨画了一道绿色眼影?严肃点,你是菩萨啊,不许笑。

兜兜转转,我自己看上一把椅子,但是,又是四位数!为什么喜欢这把椅子呢?它的造型是个S,一方面很有点东方审美情趣,人蜷在里面,可以肆意扭曲身体。另一方面,我们也知道,逃跑时用S这种曲线,可以分散对方注意力。

在舞蹈动作里,是有“三道弯”这一说的,指头和胸、腰和臀、胯和腿以逆反向度呈S状形态扭曲。人的扭曲可能是惊人的,据说当年为了从东德逃到西德,有些人甚至把自己藏到了汽车引擎盖里去,塞进去要花两三个小时,等过了柏林墙,还得再花两三个小时慢慢把身体复归原位。

当然,太平盛世,在家搁这把椅子,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舒适,但我老觉得它应该放在酒吧里。蜷在这样一把S椅上,不管是求爱还是分手,都很适合。

求爱时坐着,两个人之间可以保持一点微妙的距离,可进可退。分手时坐呢,又很有点悲壮味道,因为方向上是相反的,眼看着,在一个起身后,就是分道扬镳。想无限接近或是无限逃离,单看你如何扭转自己身体。而且,两个各有心事的人坐这种椅子,情绪至少有一些会转移到对椅子的好奇上。

喜欢这样的家具,完全在于它的趣味性。聪明的女人天生懂得享乐,从选择男人到选择家具,道理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