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快要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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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坏坏的故事八:循环(4)

他没法告诉她,回忆本身,就像你在一个雨天,没穿防水外套,没戴帽子,没穿高帮靴,却走在了一条泥泞的山路上。地面湿湿软软,打着滑,叶子落了一地,烂黄得都发黑了。湿气、阴郁,让他很不舒服。为什么女人会觉得,一个不愿意往后看的人就是冷血?之前的女人A、B、C、D、E都说过他。大意都是,这会让女人寒心的。他倒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大家都尽快走出来,一种迅速的跳开、空白。回到独身状态,再次等待被爱。但是一时之间,他仍然掉进了一堆烂稻草里,他想到此前一个月刚分手的那女人,最后那一刻,她将脸转向他,那恍恍惚惚的一副表情!那个丰满得恰到好处的身体,曾经是他深深迷恋的,他曾经想过,要在上面刻下岁月的吻痕,那种红得发褐的小斑点组成的一小块一小块,他甚至想过,就算那身体变成条条道道的赘肉,他也会把自己的双手,毫无同情之意地,搁在上面溜溜游移。想到她最后绝望的挽留,他就觉得内疚极了。女人的表情(而不是脸),其实还都牢牢存在他的记忆里,最早的那一个,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这可真够诡异的。

那些眼神(最后一刻,全都是伤心的),这么多年,不断地,从Huaihuai内心深处吮吸着他,不断地吮吸,让他已经没法再看向自己。心房就像死花,持续坏死下去。

Zouzou草稿箱

你的世界,都有过哪些女人,我是难以想象的。和你相比,我是拘谨的,无趣的。一个只和一类人交往的女人。暧昧、婉拒、调情、闪躲、上床。床单被弄得脏兮兮的。我其实就该待在屋子里。待在屋子里。有时我觉得自己就是一片湿漉漉的草地,杂草哪儿哪儿的都是。给予我小小幸福吧,我的。你的邮件里说到颜色,那么,让我看到幸福的颜色吧。绿色,红色,在阴影里的黄色,闪亮的小银色……

Huaihuai收件箱

我想象,你都经过哪些林地。透过她们,我又能看到什么。她们在幽暗里。我想看她们,从容地看。

Huaihuai故事接龙3: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脖颈,莫名其妙地刺痛了一下。是枝玫瑰。叶子绿绿的,花瓣还滴着水。在黑暗里,慢慢幽微地发出了光。她似乎听到玫瑰在和她说话:亲爱的,你只要好好在这里等着。我会把他带来见你的。

但她不想这样。她一把抓住了玫瑰。玫瑰的亮度狠狠闪了闪,好像被她吓到了。全是刺,手指滴出了血。不过至少,能看清一些了。阴森昏暗,四面全都是封闭的。她打算从右边的第一扇房门开始。她走了进去。挥动起手上的玫瑰,勉强看出那或许是一个空房间。那房间有扇半圆形的窗,窗台上放着一个赤裸的小芭比。第二个房间里有一张教室里常见的褐色课桌,上面还刻了一些字。在第三个房间里她找到一串项链,还有一块毛巾,一件式样老旧的连衣裙,一顶帽子。第四个房间里出现了一张床,小小的钢丝床,床单仍然铺着,她拍了拍,玫瑰好像被弥漫出的灰尘吓到了,往后“啪”地一闪(真是一朵容易受惊的玫瑰)。白色的床单,上面有一抹黯然的红。第三层结束了,走下螺旋状的木梯子,到了第二层。在这一层里,最大的收获是在左边第二个房间。一枚小镜子,一张大照片。照片上的脸,有一双非常突兀的大眼睛,好像拼命瞪着她看。不过,和第一层相比,这些,真不算什么。在第一层,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真人般大小的洋娃娃,她们斜斜地躺着坐着,在满是尘埃的床单上。她们披着长长的头发,但也许是因为灰尘实在太多了,看起来都灰灰土土的。她们一个个瞪着完美的大眼睛朝她看。她把最后一扇房门砰地一关。让那些娃娃回到黑暗中吧。

Huaihuai博客

某天的对话

我:问你一个问题,怎样在一幢没有空房间的楼里多出一个空房间?

她:镜子?我不知道你要问哪个情境。是小说的,还是现实的?

我:我们的主人公发现,没有一个房间属于她,所以她得在楼里造出一个房间,因为楼在这个小说里的寓意就是心灵/记忆空间。这个总量是不变的、恒定的,我假设。那么,怎样才能在一个心灵里挤出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嗯,我首先想到的是镜子,不过镜子反射的还是别人的房间,不是自己的房间。

我:或许可以暴力一点?比如,她找了一把凿子,每天用这把凿子挖一道缝隙,通往地下……

她:你觉得我挤进你的记忆体靠的是凿子吗?主人公是男的也就算了,还有某种隐喻。

我:凿子象征某种探索吧?

她:象征阳具……

我:哈哈……

她:你觉得,心里多装下一个人后,会把以前的人的记忆空间占掉一点吗?

我:让以前的人的记忆成为记忆,那就应该不会。让死了的人死掉,我很残忍地这么做了,效果不错,其实。

她:那么,你的心灵是可以不断扩充的?

我:应该是吧,这不是一个容积的问题。

她:但是记忆是有限的。每个女人,你所记忆的量都是均等的吗?

我:我只能尽量记得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等量怎么可能?

她:那么,随着你经历的女人越来越多,会有一些女人的记忆变模糊的吧?没有全部消失,但属于那个人的空间越来越小?

我:真正爱过的,应该不会变模糊吧?

她:但是你记住的,关于那些人的,会随着后来人的累积,减少的吧?

我:如果变模糊,那是时间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尽量保存了以往。如果消逝了一部分,那是时间在要我消逝掉。我想象,大多数人是那样,我是例外。

她:你是怎样的?

我:不会因为新的爱人,影响到我过去的记忆。

她:你觉得别人会怎样做?

我:别人,大多数人,可能会是忘之而后快,特别是不愉快的那些记忆。所谓新人笑,旧人哭,大约这样吧。

Zouzou博客

今天和他讨论了心灵、记忆之类的话题,心里头空空的。他的记性可真好,我就从来没办法记住些什么,比如某句诗,某个观点,等等等等。不过,如果一个人对前人的记忆保存得很好,是不是说明,那些都是不可以去碰去动的?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觉得自己的写作是一再地因着某种好奇的心态而去窥探着什么,其他,都是无力行动的。那绝不是嫉妒,不是占有,而是好奇。好奇,比性欲更原始的元欲望,是对知识的欲望。在英文版的《圣经》里,谈到亚当和夏娃交合,用的动词是know。在《英汉大词典》里,know做及物动词用的11个解释里,前9个与“认识、理解、熟悉”有关,第10个与“支配、影响”有关,第11个则是古代英语里“与……交媾”的意思。

突然,有点生他的气了。好像自己只是赤身裸体,呆呆地站在他面前,站在黑暗里。他既不会开口要求什么,也不会认为我是那惟一特别的(在他心中,所有女人都具有惟一性,他不想抹杀任何人……)。而我,我想去深入,打开所有的藏匿……

我到底想要什么?这答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记忆,没有任何肌肤相亲能胜过的完整记忆,我只能无言碰触,这试探,将恒久没有尽头……

女人都会离开、被离开,他将经过一个又一个,不断地刷新与封存。不如没有记忆呢。反正都是碎片的、遗留的。我会使他,有所不同吗?

Zouzou故事接龙4:

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从墙壁那里,一字一字,很清楚地钻了出来: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你知道要往哪里去找?

她回答道:我觉得应该有个空房间才对。我发现,每个房间里,都能找到点东西,不是我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只能站在这里。我想,我也许该走了?

要是走了,你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进入这里了。那声音有点像是在威胁?

可是,把我这样继续留在黑暗里,你不觉得,有点残忍吗?

房间里的,应该得到安宁的睡眠。

那我呢?

他既然让你进来,就是允许你去了解。不过,你在他和它们之间。

就在这一字一字停顿的同时,有四块玻璃开始从地板上冉冉升起,将她封在了这房子的空间与空间之间,在她与它们之间,在许许多多暗物质之间……这玻璃的寒气是如此之寒,玫瑰的花瓣上顿时结了一层霜。

Zouzou收件箱

你怎么会有玻璃房这种想法的?封闭出一个冰冷的小天地,只与自己交流,与自己对话?这可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如果是被封在玻璃棺材里的小公主,那可就不一样了。不过,公主和王子的故事绝对不是我们想要的,对吗,亲爱的?为什么你要把这个女人封在一个闪闪发亮的玻璃体之中呢?这个意象倒是挺哥特的,不过……

Huaihuai收件箱

也许是我才气不够……写下的时候,意义本身还不明确呢。在写这段的时候,心如死月,也许就出现了玻璃的寒气?不太理想的一段,我知道你会这么认为。不过,如果说那幢房子是一个男人的内心,就比如说,你的,你觉得那里面,是温柔的、充满光亮的吗?有时,你也会对一个闯入的女人野蛮的吧。你不想她来去自如……

有点不知所云,不过如果你想继续再写,也可以否定掉那些,比如,来个“然而这一切都是幻象”这样的句子……反正,你想写什么,怎么写,都可以,随你。

Huaihuai故事接龙5:

她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深呼吸,沉着冷静去应对这多出来的四面墙,但仍然,仍然有怒气,先是在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不断,这类似耳鸣的感受实在让她痛苦,再加上,某种被他遗弃?忘记?戏弄的挫败感……最终这怒气顺着指尖上仍在往外渗出的鲜血,染脏了玫瑰。于是,一团小小的火焰,从玫瑰的花心里“腾”地冲了出来。

那天下午,他们一起用了下午茶。她穿的是小黑裙,机车皮衣,帆布鞋。他则是照例的灰毛衣,里面是件小格子衬衫。尽管嘟哝了几句“怕胖”之类的推辞,她仍将一整块抹茶栗子蛋糕卷一个人吃完了。他显得很有礼、殷勤,不断地从一只玻璃小壶里,为她倒上茶。他们坐在一处老房子改建的咖啡馆阳台上,从座位上看出去,看到的就是对面咖啡馆的阳台,中规中矩的。再望出去,则是连成一片的屋顶。颜色缘故,即使在晴朗的午后,也略显苍茫。她在说话,说些琐事。诸如每天几点出门,几点必须回家,如何给丈夫做晚餐,会去哪里逛街,对钟点工适度的体谅,对生活的厌烦,这些话,在这个时候说出,让他想到侯麦的电影《午后之爱》,尽管不是套头衫,但高到喉结部位的带拉链毛衣一样能把自己包裹在平稳灰色的孤独之中,让他觉得,自己的欲望实则虚无缥缈,而这正是最有趣的时刻,仿佛已开始融入彼此,又随时能让对方踏空。

这想法是如此突然地,在他心中一闪而逝。让他不由怀疑起自己,究竟是在用大脑恋爱,还是在用感情。显然他以理性思维为主。看着她的脸,让他想起了他的几任前女友。不能算多,数量不超过一双手。并没有特定的标准,但确实,都是一型之选。“一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他用卡夫卡的日记之语形容自己。这其实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单纯地按照自己的内心,而不必依照对方的特性。“亲爱的,你看,”他会这么对她们说,“我现在把自己全交给你了,全部身心,全情投入。”她们真的以为,能把他掌握在手中?

不妨先例数一下他特别喜爱、情有独钟的几个女人们。大部分都是一拍即合,也有一两个,努力追求之后才到手。没有单方面投怀送抱的。她们的外表,谈不上美貌至极,在他心中,也没有哪位无与伦比。有一个是他儿时的玩伴,兼备陪他去山上野合的想象力和行动力,这也为她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外表注入了生命力,如今已是外企高管的这位,只有在他面前,愿意绽放出亲切的微笑。另一位,丰满的体态一直很令他着迷,她对同性的幻想则令他心向往之,勃然硬起。他也尊崇其中一位若有所思的沉思,对方总在考虑纯真和轻浮之间的偶然必然。总体而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脆弱,幸好职业是编辑,得以安稳地躲在暗处。他又想到自己,自己总在蓄势待发,准备创作出不错的作品(他的本意是用“伟大”一词)。显然直到今天也没能写出。于是他觉得自己内心“仿如沙漠,净是孤寂”,惟有像个行吟诗人那样,不断狂喝老白干才算了无遗憾。

也许认识她,意义将会非凡?毕竟她有魄力写下开头。眼下她正讲到自己“有点与众不同的个性”。简述之,就是她既相信物理科学,又十分支持风水八卦。她极尽热忱地每周去看一次中医,同时她也迷恋西药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她相信星座血型那一套,她也热情参与笔仙碟仙之类实验(不过无一实验成功通灵)。等等,他打断了她,如果你真能听到灵魂说话的声音,你想和谁的灵魂进行交谈?她用充满梦幻想象的表情沉默良久,回答他,想和她死于胰腺癌的奶奶见见。她很快补充了一点,那就是,那个老太婆答应给她妈妈七两黄金首饰,但是在她死后,那个留在大衣柜里的小盒子不翼而飞了。(这个回答本身充满现实主义色彩,实在没法用来判断她的才华与创意。)那对我妈真的是不公平,她再次强调。(此处宜用极大惊叹号一个)

恰在此时,他们共同注意到桌上的一缕柔和光线,那光线纹丝不动,静默因此突如其来。

Zouzou博客

下午,他教我做了一个心理测试游戏,主要用来测试一个人理性和感性的倾向性,或者说,偏重性。好,一起来做这个测试吧?(准备好,请认真按照下面的提示去做,记住,不好多想,仅凭第一感觉和平时习惯的惯性去做,这样才会真实、准确。我们开始。)

第一步:请将双手手指交叉地握起来(像祈祷一样)。

现在,来看看你的双手:右手拇指压着左手拇的,是左脑使用者;左手拇指压着右手拇的,是右脑使用者。请记住这次的结果。

第二步:请你将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像生气的样子)。

再看看你的双手:右手臂压着左手臂的,是左脑使用者;左手臂压着右手臂的,是右脑使用者。

好了,如果我们把第一步的结果和第二步的结果合并,会出现四种可能情况,即:“左左”“左右”“右左”“右右”(一定要按照第一步至第二步的顺序来确定)。

公布结果(啦啦啦啦):

他是“左左”。我是“左右”。

“左左”类的人认真又冷酷的完美主义者

这类人凡事都能条理分明地理性思考,会凭着一篇大道理迅速打败别人。自尊心极强,正义感也比他人多上一倍。作为朋友是很值得信赖的,但若与之为敌的话,那么这类人就属于很棘手的类型。因生性认真又是完美主义者,这类人常会让初次见面的人留下难以相处的印象。

“左右”类的人喜欢照顾人的领导型

这类人具有冷静的观察力,能看透对方或现场的气氛,但亦具有能体贴入微照顾对方的一面,这就是兼具冷静与温情的左右人。因生性冷静,颇具男子气概且责任感强烈,常会受到同性的喜欢,能自然聚集人群并与之友好相处。只不过,这类人相当在意世人如何看待自己,总是保持警觉心。

他:不过,我面对敌人,会回避,远离,一般不大会交锋,除非真的需要交锋。我见过的很多很多人,应该对我也都没什么印象。至于完美主义者,好像也没有吧。倒是你,“这类人相当在意世人如何看待自己,总是保持警觉心。”是这样的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