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客栈已是入夜了,刚跨进去就见大堂中央摆了一桌菜,众人正在为金安祝酒,其中也有文吉和他的手下,一问才知原来今天是金安的生日。
“祝金掌柜寿星高照、财源广进。”有人起身祝酒。
“诶,俗气,应该祝金掌柜的越来越富态!改明儿再娶个漂亮女人儿,生他个大胖小子!哈哈。”又有人祝道。
金安满面笑容,拱手道:“多谢各位弟兄的帮助,金某人才能走到这儿,今天咱们就不醉不归了!”说着干了碗酒,大伙也都吃着闹着。
“喔,罗小友和莫河小兄弟回来啦?那太好了,来来来,一起喝点。”金安招呼过罗长风与莫河,莫河无意瞥到文吉在盯着他们。
“盛情难却。”罗长风拿起桌上的酒碗一口干了,莫河心中陡然升起疑虑。
“好酒量。”金安夸赞道,将酒坛故意摆在文吉面前。
“来一口?”罗长风递来碗酒,“知道你不喝酒。”他又放下了。
“不行不行,莫河小弟你还是喝一口,卖我个面子吧!”金安端起罗长风放下的那碗酒。
莫河还没来得及说话,罗长风拦开酒碗道:“莫河是自家人,别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金安想了想,道:“那便不强求了。”转身去了。
“喝茶吗?”罗长风不知从哪提出一壶茶来。
“不喝。”莫河踱步上楼,回头见到罗长风倒了些茶水在翡翠杯里,喝下去后又将茶壶放在了柜台上。莫河若有所思,走到屋里躺下了,睁着眼望着房梁。
“李存在哪去了?楼下也没几个平安客栈的人。”莫河越想越怪。
过了半个时辰,罗长风上来了,莫河假寐着。只听罗长风从长长的吹风瓶里抽出一把细剑,悄悄潜到莫河背后,手向莫河脸上伸去。
莫河一个机灵,瞬间抓住罗长风的手,身子原地转了一圈跳下床去,另一手直抓罗长风的琵琶骨。
罗长风知道再不动就要被制服了,肘打后人,莫河似灵猴转世,松开手一个后空翻到了角落。
“好小子。”罗长风面露微笑,一把扇子打开,拍着胸口。
“喝!”莫河脚尖触地,肌肉紧绷,如同奔雷闪电,一拳轰向罗长风胸口,罗长风步法利索,飘飘然躲开。
莫河落在墙边,停了下来。
“既然不是杀我,那我也不动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杀你?”罗长风摇摇扇子,坐在凳子上。
“你要杀的是段池雷。”
“你不是不信么?”罗长风似笑非笑。
“别装了,那天夜里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莫河道,“今日楼下的宴请是动了手脚的。”
“哦?”
“你平常喝酒用的是翡翠杯,但你今天直接拿酒碗一干而尽;还有,我从没见过你喝茶,刚才你却在喝酒后喝了茶;最后,金掌柜的手下们好像少了许多。”莫河盯着罗长风,“结论不用我多说了。”
“好吧,被你看穿了。”罗长风故作无奈。
“你其实早知道我会看穿,不然金掌柜那杯劝酒干嘛帮我拦下来。”莫河道。
“反正你不喝酒,这也是无心之举。”罗长风刚说完,楼下传来阵阵打斗声。
“随你在哪。”罗长风丢下一句话便急奔出去。
莫河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
楼下已是一片狼藉,桌子掀翻了,酒菜洒了一地;地上躺着十几个人,文吉正与几个黑衣人打斗,而金掌柜躲在柜台后面,可以看出,雪国的这批人中只有文吉没死。
“罗长风!快出手啊!”金安望到了罗长风,大声嘶喊道。
罗长风从二楼纵然跃下,轻巧着地。
文吉已经解决了那几个黑衣人,几乎都是一招毙命,他面色沉稳,一步一步向金安走去。
“什么原因?”他向金安问道。
罗长风依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掌轰出,直袭面门。
文吉以极怪的手法牵着了罗长风的手,罗长风暗道不好,如鲶鱼一般翻身将手滑了出去,文吉趁机给了他一拳,罗长风双手抵挡,倒退三四步,双臂发麻。
金安趁刚刚打斗的间隙已经走到楼上了,他对莫河道:“莫河小兄弟,我知道你是自己人,请帮我拦住他!”
“李存在呢?”莫河问了一个似乎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金安双眼垂了下来,唉声道:“他拿着一把剑说硬要做这事,可他一点武功都不会。等到雪国蛮子都昏了,文吉却假昏,起来了就拍死他了。”
莫河沉默,跳下了楼梯。
莫河掀开一个躺下的黑衣人的面罩,那黑衣人嘴里吐着血泡泡,眼睛几乎黯淡无光。
“你真的闭嘴了。”莫河有些悲凉地看着他,他虽然相处时日不久,但从未有过不良之心,他是个善良而单纯的孩子,也许他会是个好游侠,只是败在了别人的仇恨里。
黑衣人的眼光彻底暗下,嘴角有个不可理喻的上扬。
“你的武功不错,但是太年轻了。”文吉已与罗长风打了四五十个回合,罗长风虽然没败,但是也稍处下风。
“来自敌人的夸赞我向来报以最真挚的聆听。”罗长风摇了摇折扇,他几乎是强忍着的,双手早已麻痹酸痛了。
“石国之武学讲得是‘养‘,虽然你的武功高深莫测、招式变化无穷,但是你还没养出真气来,再华丽再神奇的招式也发挥不出万分之一的功效。所以你大概是某个大户高官家里的毛头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地出来闯荡江湖。”文吉定在原地,语气中不带一点感情。
“看来你对石国还是有点儿了解的。”罗长风道,“尽然你有那么多时间扔在废话上,想必所谓的‘段池雷‘是假的吧。”
此时,金安从楼上踢下一人来,那人落在地上时早已没了生气—胸口被捅了几十下哪还有生气?
那是个中年男人,带有雪国人高大的特征,鹰鼻细眼;胡须长到胸口,沾着血滴。
金安满脸都是血,满目悲凉和愤怒道:“段池雷你个狗杂种!三十年前杀我全家,今天算你机灵自己一头撞死,不然我活剐了你!”
“他不是段池雷。”罗长风道。
“什么?”金安瞪着眼睛。
“真的段池雷早跑了或者没来石国,不信你可以从他的脖子下撕一层皮。那是卖脸老人做的脸膜。”罗长风道。
“我不信!我不信!”金安匆匆忙忙跑下来,一步落空,摔了下来,磕得头破血流,他照罗长风说的,果真剥下一层皮,皮下的人压根不是段池雷。
“嗬。”金安呆傻了,如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跑出去了。
“你的观察力不错,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我或许会把你推荐给王爷。”文吉冷笑道。
“雪国织缠宗的武功,我不放在眼里。”罗长风瞥了他一眼。
“那就试试。”文吉像蛇一样活动着手脚,骨骼响动声传遍整个客栈。
罗长风把扇子扔在一边,把长剑拔出,作起手式。
两人同时动了,罗长风的剑法乃是蜀山上邪剑法。相传蜀山是五百年前负责降妖除魔的仙门,所学剑法都为仙剑术,深幻莫测、神妙奇异为天下剑术之最。而文吉来自雪国十大宗门之一的织缠宗,这一宗来源于火国禅宗的瑜伽法门,善于借力打力、织身缠敌,文吉虽然高大孔武,但施展开来就如同沼中巨蟒。
罗长风脚踩乾坤八卦步法,剑使雷电风雨疾剑术,暗含天地变相,令人眼花缭乱而不敢进。
文吉如同巨蟒般地游走于罗长风边上,他速度极快,仿佛化为一道黑影穿梭在地面。
罗长风连续攻出几剑但都没命中,却无意被文吉抓到了破绽,身形摇摆如巨龙甩尾,将罗长风击飞。
罗长风撞在柱上,嘴角有鲜血流出,但依然微笑着,缓缓站了起来。
“繁琐的招式注定成为快剑的绊索,没养成真气前,你只是个稍比人强的喽喽。”文吉面色冷淡的走来,骨骼松动声传来。
罗长风道:“我知道有个比我还快的人。”
“谁?”
“我。”
文吉的胸口被一把粗糙的剑穿过,他的背后,站着那个冷峻的瘦弱少年。
“呲啦—”莫河抽出剑,文吉的胸口如被针扎过的水袋,血飚飞出来。
“你的命,不值得我正面交手。”莫河道。
文吉痛苦地看了眼胸口溅出的热液,口角抽搐,似乎想说什么,但无力的身体却倒了。
罗长风撑起身来,怪罪道:“你刚才在看戏吗?非要等到我受伤?”
“嗯。”莫河以一个自然的鼻音回复了他。
“你这。”罗长风正欲还击,忽然脸色一变,瞳孔微缩大喊道:“小心!”
一股寒冷袭来,莫河瞬间转身,只见文吉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他的手掌只离自己三寸不到。莫河震惊下匆匆与其对了一掌,由于事发突然,莫河直接横飞出去。
文吉胸口的血慢慢流淌着,而且流的越来越少了,“战场上,本就没有正面一词。”
文吉把上衣拉开,模糊的血肉敞开在空气中,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卷着。
“如果我没猜错,昨晚偷听的人就是你。”文吉冷冷地看着莫河。
“是瑜伽法门,他已经练到了可以控制肌肉的地步了。”罗长风一沉,严肃道。
莫河也没想过,情节真的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拿着滴血的剑,右手边是嘴角带血的罗长风,左手边是罗长风说的死掉的“段池雷”,对视着胸口淌血但是面色平定的文吉。
“现在给你一次选择,杀了你边上的人,或者,你死。”文吉的眼光如同看一个将死之人。
“我不会死,这才是或者。”莫河的眼光似看一个死人。
文吉胸口不再淌血了,他使出了自己的绝招,这是来自瑜伽法门的最强一招。他一脚踢向莫河面门,莫河一手接住了,但令人奇异的事发生了,文吉被莫河抓住的脚扭曲了一圈,另一脚踢中了莫河胸口,莫河落向柜台,罗长风接住了他。
莫河大口吐出了鲜血,显然伤得不清。
罗长风让莫河倚在柱上,自己冲上前去。
莫河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胸口闷着什么,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但心却跳的越来越快,他甚至能感受到鲜血的流动。
他想起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