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峰须眉怒张,扬声道:“兀那乌厮!可别欺人太甚,我们也不是好惹的。”顿了顿,又扭头对陈婆婆道:“婆婆伤得重么?可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陈婆婆兀自出粗气,忧郁道:“看他们面上大都有梅花烙印,只怕是十多年前横行江湖的梅花帮。”白少峰道:“你看这灰衣人是不是他们的帮主?”老太婆连连摇头:“不是,那梅花帮是何等气派,这人至多不过是一个堂主而已。只是这梅花帮销声匿迹多年,怎的又抛头露面了?”言语中甚是忧虑。
白少峰的妻子道:“婆婆,梅花帮的人为何跟我娘过不去?”陈婆婆道:“少夫人,当初你娘和紫云霞女曾杀了梅花帮的人。唉,当年你姨妈澹台明珠因与仇家之子相爱,竟不顾家人反对,对那情郎坚贞不移,最后落得离家出走,却又不知在哪儿学得一门上乘武功,竟不在本门之下。她学成武功后又将你娘带出,后来你公爹奉你外公之命,要将她们捉回来家法处置,可是一来你公爹与你姨妈的武功乃是仲伯之间;二来也是跌不下这个面子,;三来却是你姨妈她们极少露面..唉,往事如烟,谁知隔了这许多年到今天才接你娘回去..”
这时,那小孩儿嚷着要跟他母亲走,那少夫人百般哄劝,陈婆婆道:“公子,你跟少夫人走了,太老爷岂不要责罚我?此番我可是再三恳求了太老爷,才带你出来的。嗯,如今你与你娘见了面,便要扔下婆婆不管么?”
白少峰也搂着男孩道:“丹儿,爷爷喜欢你,你就跟着他们吧。在家好生学习文武功课,爹妈会常回家看你的。”神情甚是宠爱。
那小孩儿倒是懂事,果然不再吵嚷,却泪水盈盈,甚是忧郁。另一边晓君三人听得甚是好奇,不知这一家子为何要分居,那白少峰夫妇对陈婆婆也十分敬重,但老太婆的口气又似下人一般。只见那少夫人拉着小孩走到一边,忧心忡忡地问:“你见到外婆了么?”
小孩儿道:“外婆让爷爷的人带走了。”他母亲又问道:“他们对外婆用强了么?”小孩儿道:“外婆不肯去的,刘总管点了她的昏睡穴,二伯父折了她四个侍女的剑。”他母亲又道:“外婆的人都去了么?”小孩儿道:“都去了,有三十来人呢,有两个下人还伤了皮肉的。”
那少夫人忽然流泪道:“你爷爷冷酷无情,甚是固执,手下众人都不明事理,只知唯命是从。丹儿,为娘的不在家中时,须得你好生照料外婆,可不能让她受委屈的。你答应娘么?”那小孩儿连连点头,已是满面泪痕。
这时白少峰对陈婆婆道:“婆婆,我爹爹没亲自来吧?”老太婆道:“这事怎须他出面,只有你二哥和刘总管来了。你大兄长的伤势越发见重了,你不去看看么?”
白少峰沉吟了一会道:“父亲未必愿意见到我的。唉,今日若非想见见丹儿,我们也不会来这里了。原想过些天再来接他外婆去逸云庄住住的。”老太太道:“你爹爹也猜想你们在逸云庄的,原打算若是在这里没见到你岳母,便要去逸云庄的。唉,他倒希望你回心转意的。我从八岁时便服侍他,怎能不知他的性格,只怕我们谁也拗不过他的。你呢,又是我一手背大的,照理对你也是清楚不过了,可这些年..你似是变了不少,你爹爹只恐丹儿也受你们的影响,故特意留在身边的。老爷子甚是喜爱丹公子,将来恐怕只有他才能继承老爷子的衣钵了。少爷,今儿个若非丹公子,我恐怕已躺在那厮的刀下了。”
白少峰关切地道:“婆婆伤得重么?刚才真不该放过了他们。”陈婆婆道:“我这臂上倒并非那些狗贼伤的。”说着朝晓君指了指:“那姑娘乃是你岳母的姐姐紫云霞女门下的大弟子,是她的天云剑法伤了我。”
白少峰吃惊道:“咦,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呢。她..紫云霞女的大弟子?”说着朝晓君三人走去。
这时那小孩儿正跟他母亲介绍晓君三人,只听他道:“这三位姐姐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们是姨外婆的弟子。娘,外婆曾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学武,可是姨外婆那里?爷爷不许我去呢。”那少夫人道:“原来..原来如此。丹儿,你须叫她们姨娘的。爷爷不许你去,来日为娘的领你去便是。”说罢,忙朝晓君三人施礼道谢。白少峰夫妇来时原本看到晓君三人正挥剑厮杀护住他们的儿子,两人只道是陈婆婆的手下,未加留意。这时白少峰惊疑地望着晓君道:“你是..你姓什么?”
白晓君道:“我姓白。”白少峰道:“白知君是你姐姐还是你妹妹?”晓君微微怔了怔,心中十分疑惑,嘴里却淡淡道:“我没有姐妹。”白少峰还待再问,少夫人拉了拉丈夫道:“别问了,婆婆和丹儿要走了,晚了只恐公爹责怪。我们回头还可以与几位妹妹叙话的。”白少峰兀自惊疑不已,嘴里连连道:“奇怪,奇怪。”
那丹儿与他父母难分难舍,陈婆婆拉了又拉,临走时陈婆婆扭头对晓君道:“白姑娘,回去告知你师傅,她既然尚健在,好歹也该回去作个交待,家里人都念叨着她呢。”那少夫人也道:“妹妹不要介意,婆婆也不是外人,我娘去了山东蓬莱,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晓君三人闷闷不乐,心中许多疑团急待回去问师傅。走不多远,后面马蹄声响,白氏夫妇赶来话别。白夫人拉着晓君问长问短,甚是亲热,徒步数里,仍不忍别,要晓君致意紫云霞女,说他们夫妇甚是思念姨妈,不日要来探望姨妈的。言语间隐隐露出疑虑,似有什么不祥之事会发生。那白少峰也没再盘问晓君什么,只是不时打量她,神情十分疑惑。
三人回来,将慧山所见细细禀告师傅,满腹疑团要待师傅来解答,不料紫云霞女听了禀告,呆坐良久,似喜似忧,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样也好,她倒是无大碍了。唔,只是--”望了望众弟子,提声道:“往后你们须得小心行事才是,只怕那梅花帮人会要打探我们的行踪的。”说罢转身去了静室。
次日早晨,紫云霞女打点行装,对众弟子道:“我知道你们有许多话要问的,只是我该说的到时自然会说,你们不必胡乱猜想..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终是不脱世俗之烦恼。为师的原本不打算再涉足江湖,可是今日须得出去一趟,时间多则三月,少则一月。你们在家好生操练,晓君代行师职,不得有误。”
如此一别两个来月,回来时紫云霞女神色憔悴,脚步颠簸,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卧床数月方见好转。施药治伤的乃是紫云霞女的好友、逍遥山的怡静道姑。数月来,紫云霞女只不许弟子外出,每日督促她们练习武功,那怡静道姑索性也长住栖霞村,似在等待什么人来寻仇。直到紫云霞女伤势痊愈,怡静道姑方才离开,但每隔些天便要来看看的。然而迄今却并不见什么人来寻仇,也未见那白少峰夫妇前来谒访。这种种原委,件件疑团,终不见紫云霞女提及。弟子们敬畏之心根深蒂固,虽是亲如母女,但师傅却从不轻言,她们也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