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众姐妹打道回程,一路上默默无言,马蹄声碎,都沉浸在往事之中。只有梦琴仍在想着那宋公子,不知他此刻是否起程,不知他此去能否中第,又不知他何日归来?心思如潮,不觉深深叹了口气。旁边白晓君扭头望了望她,并不言语,也是满脸沉思。
原来晓君也同样心事重重,她想起了那白少峰曾说过的白知君,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师傅受伤之迷。。不禁心乱如麻,暗暗忖道:“今日定要向师傅问个明白。”主意已定,不由打马加鞭,快马奔出山峰。
南岳衡山连绵七十二峰,却以祝融峰为最高,回雁峰次之。极目望去,但见青峰林立,万紫千红,霞光下,蓝色的天空有一缕缕淡红色的云层,雁飞鸟翔,景色如画。山峰之外,有一片青色的丛林,穿过丛林,便可见一个偌大的竹篱园子,里面便是栖霞村。这栖霞村不大,方圆不过百米之遥。乃是紫云霞女三十年前筹建的。村里除了她们师徒和几个婢女外,另有一孤寡老妇住在村东院。这老妇体弱多病,乞讨为生,于五年前病倒在栖霞村下的路口上,被紫云霞女收留。栖霞村虽处在回雁峰之下,但地势仍然甚高,可以俯瞰半个衡州城。这衡州城乃湖南省有名的大州府,气势蔚观,远远望去,只见房屋栉比,碧水悠漾,红墙绿柳,令人心旷神怡。村旁近周又是一番景色,翠竹钩垂,青松拂檐,小溪傍村,玉栏绕墙,端的是春色满园。
众姐妹打马进村,早有四名女婢迎了出来。接过马上的猎物,一人笑道:“师傅在等着你们呢。”众人将马牵进厩里,进了院落。这院落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花草和药物,芳香扑鼻。穿过院落,是一道月洞门,这月洞门挂着一帘柳丝竹节屏风,洞门上写道:“清风闲云”,笔法飘逸优雅,乃是紫云霞女手书。进了洞门,两边走廊相连,摆着不少石盆花草,有海棠、牡丹、茉莉、月季等。走廊尽头,却有个青石平地,四周都是房屋,东南西北都有一条走廊,这青石平地便成了十字交岔口。平地中间有个突出的白石建筑,却原来是一潭清澈的泉井。东西两头的走廊各通一道门,从井旁走过,正面不远有一道大门,上书:“泓清可沁”。众姐妹刚进大门,便见一婢女走来道:“师傅在静室里呢。”
到了静室,只见室内光线昏暗,却又一片淡白。原来这房间里乃是大理石置的,室内除了一个白石书架,一个白石茶桌,一个大理石床,别无他物。石壁上左右各有一幅字帖,也系紫云霞女的手迹,一边是:“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另一边是:“龙归晚洞云犹湿,鹿过春山草木香”。那石床上盘腿坐着一女子,看似不过五十来岁,眉清目秀,白面朱唇,娴静安详。屋内虽然昏暗,却不掩她那庄雅清高的神貌。只听她问道:“今日收获如何?”
晓君答道:“猎了两只獐子,四支兔子,两只野鸡。”顿了顿又道:“师傅有何事吩咐?”
紫云霞女扫了一眼众弟子,说:“月英,把窗布拉开。”那婢女走过去拉开窗布,室内顿时明亮起来,一片银辉。紫云霞女又道:“琴儿今日何以心神不定?”
梦琴支支吾吾,低首避过师傅的目光。紫云霞女淡淡一笑,说:“小丫头自作自受,将来恐怕还得有苦头吃。”说着伸了伸手,“过来,嗯,你的几个师姐明日都有事要办,你呢,就与我在家好好自省自思,绝了杂念。不要辜负了为师对你的期望。”
梦琴低首道:“弟子遵命。”
紫云霞女轻轻抚了抚梦琴的头发,望了望众弟子说:“为师年已七旬,只恐天年晚矣,你们要好自为之,珍惜年华。”待众弟子应偌后,又拍了拍梦琴的头,“你马上要学新的功课了,便该克制自己,凡事不可过激,更不能乱了理性的。你们众姐妹中,晓君的定力最佳,却数你的天资最好。嗯,好好用功,不要让我失望。”
梦琴道:“是,弟子知道。”紫云霞女点点头道:“好,你先回房去吧。”
梦琴走后,紫云霞女又对晓君说:“琴儿今日可是去会了一位姓宋的公子?”晓君微感吃惊,不知师傅如何也知道这事,当下回道:“小师妹确是去会了那位宋公子,师傅也见过那少年么?”紫云霞女沉思片刻,自语道:“但愿他们能善始善终。”顿了一顿又说:“你们今儿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有要事须办。都去吧。”
“师傅,弟子。。”晓君欲言又止。紫云霞女挥手道:“去吧,好好休息,有话明日再说吧。”
次日凌晨,晓君朦胧中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睁眼一看,只见师傅坐在床边,正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探温。又听窗外劲风啸啸,师妹们正在练功呢。原来昨晚她心思如潮,反复辗转,直到快天亮是才入睡的。当下甚是不安,只不出声。
紫云霞女轻轻叹了口气,蹙眉道:“我还担心你病了呢,今日为何这般贪睡?你身为师姐,不知督促自己,成什么话?快快起来,洗漱后来议事厅,我有话和你说。”
晓君穿好衣服,洗漱毕来到议事厅。心中七忐八忑,不知师傅要说什么,又不知自己心中的话该不该问,想师傅将自己从小抚养成人,个中艰辛苦楚难以言述,自己不知报答,却要盘究自己的身世,岂不要伤了师傅的心?正想着,只听紫云霞女道:“昨日你有何话要说?”
晓君有了刚才的那番想法,心中已冷却了那种念头。答道:“弟子原没甚紧要事,只不知师傅有何事吩咐?”紫云霞女笑了笑说:“傻孩子,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岂会不知你的心事?唉,我虽非你的生母,但从小便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天下做父母的有谁不愿自己的儿女好?如今你武功渐成,这两年又有长进,无须久居山地。为师老矣,也该为你的前程着想。。”。
晓君已知师傅的言下之意,尽管她此前极欲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从未想到要真正离开紫云霞女的身边。这时听了师傅的话,不觉一阵感伤,紫云霞女笑了笑道:“为师的一直不谈你的身世,乃是因你身负大仇,一来担心你武功未成,恐非对方敌手;二来也恐你从此心性乖戾,有悖为师本意;三来呢,却是尚有许多细节之事迄今尚未弄清,不可贸然行事。”停了停又道:“天地人间,莫测其变,你原本出身富贵人家,你母亲乃是扬州有名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不精晓,可惜却落得这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