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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侠女芳踪

紫云霞女续道:“此后我便到了慧山,一来是受那无名剑客临死之托,二来也希望从你母亲那里弄明一些事。我在慧山整整找了一天,才找到你母亲。你母亲的居住地便是一年前你们到过的白露村。不过那时只有两间草房而已。原来你母亲随那无名剑客出走后,改名叫白露,这便是白露村的来历。

“想来未免伤神,事隔多年,往事仍历历在目。那天黄昏,我来到白露村下的树丛边正欲吃点干粮休息一会,忽闻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我急忙循声赶去,找到了那两间草房。只是。。只是当时那情景使我大吃一惊,屋前的草坪里骇然躺着五六具血淋淋的尸首,有两具尸身还在流血,显是刚死不久。我早已闻知你母亲乃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丝毫不会武功,心中不由大骇,只恐你母亲也遭不测。那婴儿的哭声正是从草房里传来的,我正要冲进房去,忽见人影一闪,我面前已横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剑,一个青衣尼姑挥剑指着我的旋玑穴,我见她年约四十来岁,神色冷厉,身法奇快。大惊之下,急忙腾身斜飞,避开剑势,也已拔剑在手。那尼姑附身又上,快疾如风,剑势如流,招式大是精妙不凡。当时我的天云三重剑业已练成,与之相搏,交手五十余招不分胜负。那尼姑也大是惊讶,退身罢剑道:‘你是何人?竟有得这等身手?’

“我不知她是故是友,恼她不问青红皂白便施杀手,看她年纪似比我还大几岁,自忖体力剑法不输于她,如果她不怀好意,便要与她力搏生死。于是怒道:‘你又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想要赶尽杀绝么?哼哼,只怕你再没得机会了!’

她听了我的话,微露惊愕,忽然笑了笑说:‘想来你不是他们一伙的吧?’说时用剑梢指了指地下的死尸。我问她道:‘他们是什么人?你杀了他们么?‘她道:‘杀了他们还不解恨!咦--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时屋内婴儿又哭,声音嘶哑,我心中不安,烦她不过,不禁长剑一挥,也指着她的旋玑穴道:‘说,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她似已看出我的来意,微微笑了笑说:‘我是受人之托来保护这孤儿寡母的。唉,只恨我来迟了一步。’

我又惊又骇,惊的是她居然也是受人之托来保护这白姑娘的,骇的是她说自己来迟了一步,莫非白姑娘也遭了毒手不成?当下不由脱口道:‘白姑娘怎样了?’她叹了口气,示意我进屋去,那草屋里光线暗淡,只见一个婢女两手各抱着一个婴儿立在床边,床上却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少妇。这少妇此时面色苍白,眼睛微睁,静静地望着我。她虽虚弱之极,已在弥离之际,却仍不失那天生丽质,一看便知出身大家闺秀,我知道这便是你母亲白一梅,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白姑娘,你怎样了!你丈夫叫我来探望你的。’我不愿说出那无名剑客的死讯,惟恐再伤害她。哪知她听了我的话,眼神闪烁出一种光芒,随之又凄苦地笑了笑,微弱地说:‘多谢你的好意,我已知他。。他。。’我见她唇干舌燥,气若游丝,已知她气血将谒,忙拿出两颗催生还魂丹,要喂她服下去。她握着我的手,洒泪笑了笑。神情甚是感激,却不愿吃药,喃喃道:‘他已去了。。我。。我不行了,难得你们两位女侠不弃,我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这两个孩子,原来只道。。只道天下再没有人理睬我。。我这两个孩儿便托付你们两位女侠了。。’她无声地张了张嘴,接着头一歪,含笑死去。唉,你父母都是在我手中闭目的,我心中不知怎样感慨,不由再三盘问那青衣尼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尼姑也黯然神伤,叹了口气道:‘我来时,这些家伙正各怀鬼胎,各施手段,做出许多不知羞耻的事来。那躺在窗外的两个家伙似是江宁人氏,哼哼,这两个禽兽一人抱着一个婴儿,要逼白姑娘跟他们走,又要她说出什么事物来,否则便要活生生地弄死了她两个婴孩。躺在东面的两个家伙不知什么来路,翻箱倒柜的,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也是十分横蛮可恶。躺在正中的两个家伙,我却知道是江南七侠的弟子,一个是卓不群的二弟子,一个是李一鞭的大弟子,这两人却以保护人自居,不许那两个禽兽伤了婴孩,我正好生感慨,心想名门正派人物到底不同,哪知这两个狗贼又暗地里讨价还价,鬼鬼祟祟,说是只要等他们得到所需要的东西,便可以不管这门子事,任他们杀也好,带走也好。哼哼,这些狗贼尔虞我诈,互相暗算,又互相勾结,我看不得这些丑恶嘴脸,管他什么卓大侠,李大侠的,我辣手尼姑全不买账,一恼怒便都杀了他们。只是还有一个本地富家子弟,我见他一直跪在白姑娘的床前哭泣,似癲似狂,要白姑娘嫁给他,说只要白姑娘正望他一眼,他宁愿死了也要把这些混账东西赶出去。哈哈,我看他全不似练武之人,看在他痴心弥弥,愚情漾漾的份上,只赏他两个耳光,让他走路了。’

“说到这里,那尼姑望了望我,似是看我对她所作的事反应如何。从这番话中,我已知她就是江湖中令人丧胆的辣手尼姑。她作事向来我行我素,嫉恶如仇,手底无情,刚直尢过于男人。在我当时看来,她之所作并无可究之处,你父母的死使我十分悲愤,如果是我,恐怕也要出手杀人。于是道:‘这些人该杀,大师若迟来一步,恐怕连两个婴孩都保不住了。’她听了我的话,大为高兴,引为同类,大声道‘可不是么,我来时白姑娘正给他们折磨得晕死过去。唉,大约是她产后失调,太过虚弱,又受惊骇哀伤之苦,以致过早夭折。这对双胞胎,大的叫知君,小的叫晓君,白姑娘一片痴情,甘冒世俗之大不韪,坚贞不移,这婴孩的名字,便是要她们将来理解、知晓自己的父亲并非外面传闻的那般邪恶人物,乃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她们的父亲虽以秦公自称,实则却是姓温名玉,乃江南人氏。唔,你既受他之托,自也是知道的。白姑娘既把孩子托付给我们,你我便各替她抚养一个吧。’

“她说着便从那婢女手中接过婴儿,自己抱一个,把一个交给我,嘴里道:‘我这一个是大的,叫知君,你抱的那个便叫晓君了。这对孩子身负大仇,将来便是你我的传人。她们既是女孩子,就让她们跟母亲姓吧,我对她们的母亲倒钦佩得很呢。两个孩子身上都有一块相同的偑玉,他日可作相认之物。家里原有两个婢女,不知怎么早几天忽然悄悄地走了一个。这一个名叫阿芳,倒是有良心的,我想不如也让她回去算了。’说着朝那阿芳挥了挥手,那婢女向我们鞠了一躬,提着包袱匆匆的走了。原来在我来之前,她们就已收拾好行装。

“辣手尼姑凝视了我片刻,眼含笑意,亲热地说:‘好妺妺,我常听人说起江湖中有个紫云霞女,只恨无缘相见。哈哈,你这寒心剑差点要了我的命,却也帮我认出了你。’我笑了笑,才要说话,却见她又叹气道:‘只可惜我尚有许多事要料理,来不及深谈,只好有待来日了。这白姑娘的后事便拜托给你了,我原想就此将她与这草房一并放火烧了。唉,事出无奈,她又不是那种拘束小计之人,想来也会谅解我的。你来了就好,也免得我如此草率。哼哼,那魔头现在羽毛未丰,高深武功尚未练成,宜早铲除,却不知他隐身何处?我们只是尽人事以听天命,倘若找他不到,将来。。将来以我两人之力或许不至败给了他吧?那时孩子的武功练成,不如让她们合力除之,我们可助她们亲自报了这大仇!’说到这里,她忽然面色一紧道:‘我该走了,你多多珍重,他日我会来找你的。‘话音未落,人已远去。

“我原有许多事要问她的,没料到她说走就走。唉,也怪我自己,自你母亲断气后,她就一直行色匆匆,似有急事在身。我却并未在意,更未料到她会如此伧促,看来她一方面固然是事出有因,加一方面却未尝不是她为人刚果自愎而失之周密了,她居然一直未让我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看法和疑问,也未问及我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当时我还以为来日方长,相见之日正多,何况她又说要来找我的,或者她知道我的居处,谁知一别竟至今日!

“她走后不久我便抱着你下山了,我欲将你寄养在熟人家中再上山安葬你母亲的,不料正巧碰上我妺妺的侍女打马经过,得知我妺妺正在太湖边上的逸云庄作客,于是我匆匆写了几句话要那侍女交给我妺妺,并吩咐她要尽快送到,等了些时日,我妺妺果然率领十余骑人马赶来,连那逸云庄庄主也来了,恐你受不了马上颠簸,他们还带来一辆马车。于是我便托逸云庄庄主带你回去,我与妺妺带了七八人上山安葬你母亲。一年前大约你也看到了的,你母亲就葬在村东头的高地上,墓碑是我亲手写的。我妺妺见那地方甚是优雅清静,十分欢喜,后来她便隐居在那里,取名为白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