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几个人打了好些机锋,最后王夫人没办法,只得说:“兹事体大,我还得跟老太太和老爷商议一下。还请师傅暂时在府中住下,时刻关注三丫头的病情。”
“太太放心。这也是莲花的一次渡劫,有贫尼在旁护法,她肯定能挺过去的。”
姚燕语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心道既然有佛门子弟护着,那就用不着自己操闲心了,于是只留下来混了一顿中饭便告辞回去了。
而那净慧师太也的确能忽悠,后来居然说服了宋老夫人,让宋老夫人从自己的体己中拿出了二百两银子相赠,并让一个丫鬟随着姚雀华一起出家,摆在了净慧师太的门下,成了佛门子弟。
姚燕语听见这消息是在正月十三那日,据说净慧师太施法,治好了姚雀华的病,姚雀华也心甘情愿的出家,而且更重要的是净慧师太说今年是她早就定好的云游之年,十日后她便会离京,先去临州,再往江南去。至于会在何处寺庙庵堂定居,目前还不一定。
“夫人,您说三姑娘真的要斩断情根,皈依佛门了么?”翠微听了这些话,总觉得恍若如梦,怎么都有些不敢相信。
正在收拾行装的姚燕语听了这话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吧。这或许就是她的宿命。”
翠微听了这话也之后叹气的份儿,没再说什么,只用心的给姚燕语把一件竹青色的凤尾纹披风认真的叠起来又用月白色的绸子包了一层,放进那只樟木的箱子里。
姚燕语却因此想到了自己的当初,为了家族的利益被悄无声息的送到这云都城来的事情,又想到姚凤歌明明跟恒郡王相爱,姚远之却硬生生的把她许给了苏玉祥。
姚家这三个女儿,若不会因为自己是穿越来的,又懂医术,步步为营为自己谋得了这个归宿,怕是个个儿都逃不过悲剧的命运吧?
谁没有豆蔻年华?谁没有暗恋情思?尊贵如嫡女姚凤歌也不过如此,而姚雀华这样的身份,再加上不知进退,一味任性,最后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吞咽罢了。
大家都是可怜之人,谁又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呢?
卫章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姚燕语站在书架跟前,手里握着一本泛黄的古医书,脸色沉静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中尽是悲戚落寞之色。于是上前去从后面把她拥入怀中,低声问:“这么出神,是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姚燕语回神,转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过几天我走了,你要多保重自己。”
卫章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吻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我请旨跟你一起去。”
“皇上怕是不会准的。”姚燕语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时候,我们还是不要触怒皇上了。”
“烈鹰卫又到了征选的时候,这理由光明正大。想来皇上是不会拒绝的。”
“试试看吧,若是皇上不准,你也别强求。触怒了皇上对你我可都没好处。”姚燕语微微侧转了身,抬手抚上他冷硬的眉骨,想想这个男人曾经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时刻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竟有些心酸的感觉。
多么幸运!我于万丈红尘中遇到你。又多么庆幸!我能嫁给你。
“你到底怎么了?”卫章伸手捏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雀华已经许身佛门随着她的师傅离京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姚燕语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哀凉。
“哦。”卫章淡淡的应了一声,他甚至没反应过来雀华是谁。
姚燕语见他反应木木的,知道他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便不再多说。两个人沉默的相依在书架跟前站了一会儿,卫章忽然低头,看见怀里的人闭着眼睛,呼吸轻缓悠长,竟是睡了。
这就睡了?这几日是有多累?卫章忍不住低笑,弯腰把人捞起来送去了床上。
正月十六,姚燕语要送张苍北的回湖州老家安葬并要替师傅守墓一年的奏折送到了皇上的龙案上。皇上看过后不由得皱眉:“送去湖州安葬再选几个族人守墓也就罢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在那种地方长住?”
虽然奏折准许送进来,但大云朝素来有正月里就是过年的说法,是以并没有正式早朝。不过是有要紧的事情皇上和内阁的几位众臣之猜度着办了。
此时皇上靠紫宸殿龙案后面的高背龙椅上,旁边就没有大臣,只有立在旁边的怀恩听了这个也不敢发表意见,只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皇上说的是。”
皇上便有些烦躁,抬手把奏折丢到了一旁。
至晚间,诚王进宫面圣,皇上便把姚燕语的奏折给他看。诚王早就通过卫章知道姚燕语想要在湖州守墓一年的事情,但此时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叹道:“说起来这位辅国夫人倒真是忠孝义节之人。”
皇上不悦的说道:“忠孝义节,忠字排在第一位。她去守墓一年,那朕的身体呢?真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朕哪一刻离得开太医?”说完,皇上顿觉身体不怎么好,便转头去咳嗽了两声。
“要不,皇上就下旨夺情。让她看着张苍北安葬之后即刻回京?”诚王爷也觉得皇上的身体的确大不如前。自从御马发疯皇上被摔下来之后,连性情也变了不少,经过去年国宴和地震一事,皇上更是添了无限心事,据说晚上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经常被噩梦惊醒。
皇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说道:“京城至湖州将近两千里路,走水路的话,一去一回也得两个月。”
诚王心想皇上金口玉言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让姚燕语送张苍北回湖州按章,该不会到这会儿又返回吧?皇上可不比别人,说出去的话岂能随便改?于是忙劝道:“皇兄也不必太过担心,辅国夫人在奏折中说把宁翠微和赵翠萍两位医官留在国医馆当值,另外还有素嫔娘娘在皇上身边服侍,料无大碍。”
皇上听了这话方点了点头,其实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只是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总是心神不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