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皇上这些年一直用心保养,身体的底子很好。如今他的病大部分在心里,只要他心结打开,身体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于是诚王爷有劝道:“皇兄放心,湖州虽然远,但也不是鞭长莫及。况且天气回暖,赈灾事宜已经初见成效,皇兄放宽心,身体自然也就渐渐地好了,又何须请医延药?”
“好吧。”皇上终于松口:“朕以仁孝治天下,张苍北跟了朕三十多年,如今死于非命,朕也不忍心看着他连个像样的后事都没有。既然姚燕语想要给他守墓一年,朕准了便是。另外再从内库里拨两千两银子给他买地修墓,弄得像模像样一点,别丢了朕的脸。”
“是,臣这就去办。”诚王拱手领命,之后又问:“请问皇兄,这护送之事是用卫章手下的烈鹰卫呢,还是用锦麟卫?”
“烈鹰卫一共没多少人,卫章也另有紧要军务,不能让朕的辅国大将军整天跟着辅国夫人转。还是七弟你挑一队锦麟卫护送吧。”
“臣弟明白。”诚王躬身领命后,告退离去。
诚王从宫里出来直接回府,一进书房便看见等在屋里一身武装的云瑶,于是蹙眉问:“你怎么在这里?有事?”
面对已经二十岁依然待字闺中的女儿,诚王爷着实有些头疼。这两年诚王爷一直在京城内各府的公子哥儿身上用心,手里攒了一大把的青年才俊,无奈云瑶一个也瞧不上,多说两句这丫头便跑去军营里不会来,没日没夜的练武习功,简直把大云朝最尊贵的王爷给愁白了头。
云瑶上前行礼后,问道:“父王,女儿想离京。”
诚王爷完全没办这话放在心上,只应付着:“嗯。”了一声,自顾让书房服侍的丫鬟上前来给自己更衣。
云瑶则上前来代替丫鬟给诚王爷解开紫貂毛斗篷的宫绦,轻轻地除下那件价值万金只有亲王才能穿的紫貂大氅转身去随意挂在衣架上。
“出去散散心也好。”诚王爷看女儿难得懂事,微微点了点头。京城之外,往南,往西,往东,都有诚王府的庄园别院,女儿想去哪里都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云瑶笑眯眯的上前来看着诚王爷。
诚王爷顿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于是问:“你想去哪里?”
“湖州。”云瑶微笑道。
“湖州?”俗话说知女莫若父,诚王爷不用想也知道云瑶这回打得是什么主意,于是立刻冷声喝道:“不行!”
“父王!”云瑶立刻扯住老爹的袖子撒娇:“您刚才可是准了的。”
诚王爷皱眉道:“我只答应你可以出京散心,京郊的别院庄园,甚至咱们家的封地庄子你都可以去!就是不许跟着辅国夫人去捣乱!”
“谁去捣乱啊!我是给她帮忙去。”云瑶立刻正色道。
诚王爷无奈的叹道:“你帮什么忙啊?你离得人家远远地,就等于帮了大忙了。”说完,诚王又皱眉看着云瑶,半晌又问:“你母妃给你寻了那么家婚事你都死扛着不答应,是不是还想着他呢?”
“没有!”云瑶立刻变了脸色,眼神一闪,转身坐在了地毯上。
坐在椅子上的诚王爷欠身把女儿从地上拉起来,又语重心长的问:“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京城这二十几个富贵公子就没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你到底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啊我的女儿!”
女儿二十岁了还待字闺中,这让诚王爷鸭梨山大。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云瑶虽然是皇上的侄女,但身份之尊贵一点也不比宫里的那些公主差。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诚王嫡女,多少人想要娶回去供着,当上诚王爷的乘龙快婿然后一飞冲天呢。
君不见,那封家满门获罪,连管家管事都下了大狱,若不是有个灵溪郡主在,那些子孙岂能躲过这场灾难?而灵溪郡主不过是燕王之女,又岂能跟诚王爷的女儿相比?
“我谁都不嫁!”云瑶郡主一脸的决然,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父亲,冷静的反问:“难道父王嫌弃了女儿?不想养着女儿了?父王放心,好歹女儿还是个郡主,自己也有封地的。”
“你这孩子!父王是那种意思吗?!”诚王爷生气的哼道。
云瑶却果决的说道:“女子嫁人无非是想要找个依靠。而我不需要任何人依靠。”
“可我跟你母妃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将来我们都驾鹤西游,你待怎样?”
“女儿不是说了么,女儿还有封地啊。”云瑶笑了,“到时候女儿带着心腹下人去封地过清净日子,倒也乐得自在。”
“胡说!”诚王爷被云瑶这样的说法给气着了,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他总不能随便找个谁逼着女儿嫁给他,夫妇不合到时候闹得不像样了,还是自己操心。
哎!女儿都是债啊!诚王爷抬手抹了一把脑门,手掌滑过处,明显多了一缕白发在烛光下泛着霜一样的色泽。
圣旨一下,礼部和锦麟卫都即刻准备起来,皇上给张老院令准备了一个很像样的凭吊仪式,并派五皇子代天子祭奠,送张老院令的棺椁离京。
姚燕语一身医官袍服之外又罩上了一层白纱,额头上勒着一块白绢,胯下桃夭也罩上了一层白绢,变成了穿着白纱衣的马儿一路前行,张老院令的棺木被安放在一辆四驷大马车上,前后两千名锦麟卫拥护着出了云都城的东城门,往大运河京都码头的方向去。
五皇子一身素服,带着前来祭奠凭吊的文武送至城门口便住了脚。
姚燕语下马,先朝着皇宫的方向与皇上拜别,然后又与众位大臣拱手告辞,最后目光跟姚远之的目光相遇,姚远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姚燕语轻轻点头,又深深一躬之后,转身上马,带着队伍匆匆离去。
而穿着藏蓝色织锦绣金色麒麟劲装披着墨色长斗篷的云瑶则与姚燕语并辔而行,一直到了码头上,才微笑着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姚夫人是不是对本郡主担任这趟差事非常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