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胡说!”姚燕语瞪了香薷一眼,又瞥了一眼偷着乐的卫将军,哼道:“你下去吧。”
“是。”香薷忙磕了个头:“奴婢谢夫人开恩。”
“这本也不是你的错。不过你这脾气得改改了,我瞧着你原本是个和软的性子?怎么如今变得这么暴躁了?这可是行医之大忌。”
“是,奴婢谨记夫人教诲。”香薷赶紧的再磕头,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对于华西凌的离开,姚燕语多少还是失落的。她一心想留这个人在身边,便把自己最大的优势展现给他看,想用自己的医术,医德来吸引他,让他心甘情愿的追随自己。
姚燕语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医术教给更多的人,让这个世上有更多更优秀的医生,她希望医学这领域里人才辈出。这个理想太大,而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且在这个男权社会,女子的身份总有许多不方便。
所以她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更合适的人,便想着把他拉到身边,慢慢地成立一个团队,然后几十年,甚至几辈人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做到。但很遗憾的是,他最终还是走了。
卫章看不得姚燕语失落的样子,尤其是为了那么个讨厌的家伙。于是他借口湖州那边事情忙,催着姚燕语离开嘉州。
他的理由很充足,这边的救灾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当地的官府完全可以料理清楚,而张老爷子坟墓那边经过彻夜的激战,竹林毁了不少,也需要修复整理,而且那六百亩水稻该熟了,你自家的粮食不急着回去收么云云。
姚燕语被他说得动了心思,想着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便吩咐船工开船往湖州去。
她离开嘉州这日,嘉州上万的百姓聚集江边码头,朝着她的船叩头相送。
华西凌便混在人群里,望着那艘看不出有多豪华但却十分舒适的大客船渐行渐远,竟站到天黑都没挪动脚步,最后还是他的新邻居看他呆呆傻傻的样子,硬把他拉回去了。
船逆流而上,用了四天的功夫才到了湖州码头。
姚延恩早就接到消息,亲自来码头迎接。他一来,唐汝町自然得来,甚至连来顾允桐也借口来湖州处理公务赶过来了。至于湖广其他的官员就更不用说,能来的都来了。
下船的时候姚燕语见这么多人在码头等着,心里便暗暗地叹了口气,埋怨大哥姚延恩为什么不能省事儿点,别动不动就扯上这么多官员。这事儿若是传到京城,还不知有些人怎么想呢。
其实这回姚燕语真是误会姚延恩了,他也不想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凑热闹,可架不住姚燕语这次名气大了。嘉州等第水患,辅国夫人,国医馆二品院判姚大人带着国医馆的医女们连夜抢救伤患,不论富贵贫贱,都一视同仁,救人于危难,此等高风亮节值得朝野上下称赞颂扬。
嘉州,安陵等地的文人墨客早就把这番事迹写成戏剧,话本什么的,竞相传颂了。如此,湖广一带的官员还敢小觑这位姚院判么?
卫章一下船便拒绝了当地官员们的邀请,说有军中要务跟勇毅候商量,便要了一匹快马要去云瑾经营了两年多的那片山寨。
此山寨原来有个名字叫翠麓山,后来云瑾占了此地,便更名为潜龙山。现在云瑾被捉,韩熵戈觉得这山寨的名字有合着大不敬的意思,便又给改了回去,还叫翠麓山。
自从捉拿了云瑾之后,韩熵戈便带着他的一千家兵以及云瑶手下的两千锦麟卫在翠麓山中逐一搜寻。
搜寻什么?当然是搜寻云瑾的私藏以及他的人脉关系。
那些私藏的金银珠宝,龙袍冠冕什么的自然极其重要,而他在此地经营的人脉更加重要。只有把这些找出来,才能把他的余党彻底粉碎,锄奸不尽反受其害。为了西南的稳固,皇上连儿子都舍得了,又如何舍不得湖广的富商和官员?
这也是卫章不愿意跟那些官员们一起吃饭的原因。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云瑾拉拢过的人?或者说,这些人里面还有谁没被云瑾拉拢过?卫章这样的身份在湖广,是决不能跟这些人接触太多的。
这一点,身为辅国夫人的姚燕语很清楚,身为湖广按察使的姚延恩更加清楚。
所以,在码头上跟诸位大人们见过礼之后,姚燕语便被卫章以军营之中有人受伤为由,给一起拽走了。倒是姚延恩好说歹说都逃脱不掉,被顾允桐借口公务拉了去湖州一家精致的酒楼,要了个安静的雅间,关起门来细说以后。
虽然姚延恩这个按察使是几十船粮食换来的,但那又怎样?按察使属于都察院管束,而姚远之正好是都察院的大拿。而且,按察使有秘折专奏的权力,等于代天子巡查地方。湖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顾允桐这个布政使自然要跟按察使汇报工作,其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且不说湖广官员人人自危,单说姚燕语同卫章策马离开湖州码头先去了一趟成公墓,那一片稻子已经成熟,留守在这里的锦麟卫倒也靠谱,监督着佃户们正在收割。
张恪礼那家子人自然还惦记着这里的稻米,无奈锦麟卫是什么人?稍微放出点招数就断了他们的那点想法,再也没敢往这儿凑过边儿。
一回来这里,姚燕语便不想走了。
但卫将军却鉴于他家夫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名声,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下来,愣是派人把姚燕语留在这里的东西包括药典书籍手稿等全都收拾装箱,派人送去翠麓山。
翠麓山营寨,原来属于云瑾的一座青石壁垒的院子里,高大的阔叶植物遮住了热辣辣的太阳,整个院子都在浓密的碧阴之中。韩熵戈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茧绸交领长衫,腰里缠着同色绣双螭纹腰封,负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在那株翠绿的芭蕉树下的石桌上,放着半尺厚的一摞书信。他时不时的看一眼那摞书信,眉头越发皱紧,并伴着摇头叹息。
石桌旁边的一个乌藤编的摇椅上,一身锦麟卫千户服饰的云瑶坐在上面,手里捏着一颗殷红的荔枝,只是抛上抛下的玩,并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