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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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企业性质

?如今很多人都明白,财产的多少与幸福指数是不成比例的。其实智慧与否和能不能幸福也没什么关系,聪明人不见得日子过得更好,因为幸福这东西往往是算计不来的。如是的智力水平让人钦佩,她拿捏我是一拿一个准,但实际上如是并不见得幸福。或许与我生活的十年,就她的人间地狱。当然,这一点是我离婚之后想明白的。

当初我还是要念如是的好,在她的帮助下,我才得以进入喝得宝公司。由此我们俩的感情进展神速,我甚至提出了同居的要求。如是断然拒绝了,号称是绝不会与任何男人同居。我震惊之余,竟然窃喜了好几天。如是是个不愿意随便****的女人,这就是传说中的烈女吧?烈女永远是值得信赖的,都应该捧回家去。

我决定,即使把吃奶的劲使出来,也要把这女人弄回北京。对了,我是北京人,北京人不大喜欢漂泊。虽然在广东还不到一年,但我已经非常怀念北京了。

有一天,老企业家要考察建设中喝得宝大厦,我陪同前往。从实力上说,喝得宝公司远比巨能集团要雄厚,企业积累也要多些。但老企业家做事稳重,喝得宝大厦仅仅盖到了二十八层便准备收手了。如今大厦正在装修阶段,过几个月就能投入使用了。即使这二十八层的房子,老企业家计划着本公司只用十层,其他的楼层全部租出去,这样可以减轻公司的财务压力。

喝得宝大厦位于珠海最繁华的路段,站在楼顶上可以看到澳门。老企业家指着澳门方向说:"二十年前,我本来想偷渡过去。当时我们家真是穷啊,也不光是我们家穷,把我们整个镇子砸锅卖了铁也卖不出一万块去。"我不清楚他的老家在什么地方,难道是山区吗?老企业家说:"我家一直是四水人,我说的镇子就是四水。"

我诧异莫名,如今四水是个相当繁荣的小城镇,年产值接近上百亿,镇长和书记头几年就坐上奔驰了。老企业家告诉我:当年的四水可是穷得掉渣了,全是种地的农民,没一家象样的企业,镇政府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学校的老师下了课不得不靠卖冰棍过日子。幸亏四水有了喝得宝,否则大家还在地里刨食呢。

进巨能之前,我认为那是一家前途无量的明星企业,后来才发现仅仅是个空架子。所以进入喝得宝之后,我就开始研究它的企业性质和经营现状。可能很多人都估计不到,如日中天的喝得宝集团仅仅是一家镇办企业。二十年前,这是家濒临倒闭的小汽水厂。镇当局担心厂子倒闭了,几十名失业工人们无法安置,便哀求当地老百姓,谁愿意出三千块就把厂子承包给他五十年。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年轻的老企业家琢磨着,与其冒险偷渡去澳门打拼,不如在家乡拼一把。于是他跑到广州,向亲戚们借了几千块钱,把汽水厂承包下来。也就是说,叱诧风云的喝得宝集团,企业性质是个镇办的集体企业,老总的行政级别应该连科极都不到。

但谁也没有想到,四水的经济腾飞从这瓶小小的饮料开始了。此后老企业家背着汽水瓶子,亲自走家串户,在大小商场里逐一推销,说了无数的好话,赔了上万张笑脸。企业好不容易在珠三角站住脚了,总算是积累了一点资金。后来他与某大学教授合作,亲自参与开发了添加蜂蜜的新型饮料,这就是后人熟知的喝得宝。再之后,老企业家看准了奥运代表团的推广作用,倾其所有的要赞助代表团。据说这个事在当时在企业内部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大家都认为企业刚刚活过来,不应该再冒险。老企业家不得不向员工们发誓,这事不成功自己就跳海。也就是说他为赞助计划才得以实现,是押上了性命。其实这是中国体育第一次与企业界发生关联,是开先河的壮举。老企业家吃到了第一只螃蟹,没想到这螃蟹肥得全是膏。喝得宝的品牌竟然随着奥运会飞升海内外,企业当年就赚到了大把大把的银两。从此老企业家成了广东改革开放的旗帜性人物,四水也由于这家企业的存在,成了全省的利税大户。

我之所以尊敬老企业家,主要觉得他和我爸爸有点儿像,他们几乎是同时下海的。但我爸爸目光狭小,眼睛只盯着些国库券和花花草草。老企业家有市场眼光,甚至有世界眼光,所以人家干成大事了。

我是老企业家的策划秘书,平时自然要多长几个耳朵。我曾经提醒过他:"您想把总部搬到珠海来,是不是没经过镇里的同意?他们那些人好象挺有意见的。"

老企业家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不要操心那些人际关系的事,咱们要把心思放在企业的发展上。企业在四水能有什么前途?多年来他们连个物流的问题都无法解决,交通用呀会制约企业发展的。搬到珠海,我们的企业可以利用这里的便利条件,实现第二次腾飞了。年轻人,千万别把心思放在人事上,人的事永远没个完,早晚会把自己带进死胡同。人应该把心思放在事业上,有事业的人总有出路。"

书上说,人有浩然之气,百毒不侵,百邪不近。老企业家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他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类人。在那一刻我下了决心,一定要向老企业家好好学,一定要混出个人模样来。

回四水的路上,老企业家语重心长地说,喝得宝刚刚起步时,好多人都劝过他,干脆花几个钱把企业变成私营的就算了,一劳永逸。那时政策宽松,企业的规模不大,这种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没有同意。我不解其中原因。老企业家说:"企业是国家的,是人民的,我是这片土地的一分子。如果我能把企业做好做大做强,我的个人价值就充分实现了。人民永远会记住我的,员工们永远会记得我的。"说到这儿,老企业家脸上忽然显现了一股慷慨,一股天真,那一瞬间我恍然觉得身边坐着的是个翩翩少年。老企业家是个生活在理想中的人,此时我心里突然打了一个天大的问好,你有理想,别人呢?

我跟着玉京来到南方,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是计划过的。

从大学里被踢出来,我不得不规划过自己的人生走向,算来算去,发现进入企业是我唯一的出路。人的成长不能离开大环境,个体的人永远是被潮流裹挟着前进的,我们不大可能逆流而上,因为我们不是上帝,也不是上帝的儿子。有人测算过,如今的中国只有三条道路,红道、黄道和黑道。红道就是从政走仕途,也就是先当个公务员,然后一步一步向上爬。这条道路需要遗传基因的呵护,出生时嘴里没有衔着补天之玉,顶多也就是混个膘肥。黑道是普通人万万走不得的,一来流氓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下手是否狠毒倒在其次,心计同样的重要。二来即使在江湖能混出个名堂又能怎么样,早晚会被人收拾掉。即使是与红道合流了也不见得能保全。一有风吹草动,红道中人必然先让你做替死鬼。黄道就是经商之路,这是社会留给青年的唯一门路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成为拜金主义者。除此之外,一片荒芜。

怀着拜金的冲动,我跟着玉京来到了广东,我希望拯救自己,希望能成为潮流中的一粒沙子。后来我逐渐发现,生意不是人人可做的,商人的天分就如画家对色彩的敏感程度一样重要。龙老板就是典型的例子,那小子个人能力出众却自我膨胀,他把身边的人全变成了白眼狼,其失败也就在所难免了。老企业家与龙老板完全是两种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一种类似光明的东西。他不仅仅要拯救自己,他还希望能拯救别人,甚至想带着大家游到另一片海岸上。如果我能成为这样的人,这辈子就真没白活了,但我肯定成不了,因为我恶毒。

我经常性地对自己发狠,有我恨不得在镜子里把自己的鼻子咬下来。我悲观地想,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祭奠自己的生命,一旦我死去了,这个世界将化为乌有。如果能将之一起毁掉,那是最好不过的。我知道这些念头近乎疯狂,但这些念头却永远挥之不去。所以我成不了老企业家那样的人,只要不走到毁灭的道路就万幸了。

我在老企业家身边工作了两年,公司总部千辛万苦地搬到了珠海。老企业家简直是个苦行僧,这人吃饭从不吃两个以上的菜,一件衬衣往往一穿就是一年,非要在领子上磨出毛来才肯罢休。另外他家里也简朴得让人难以想象,我甚至发现过几件七十年代的家具。他有三个孩子,但都不在喝得宝工作,实际上他们的行业与饮料界毫无关系。他说,这么做是为了避嫌,企业是国家的,不是某个家族的。有一次我到财务替他领工资,发现老企业家的工资并不比我多多少。我半开玩笑地说:"您的工资不是想发多少就发多少吗。"老企业家说:"我这么大岁数了,要那么多钱还有什么用?"

我钦佩老企业家的为人,钦佩他的精神,所以我加班加点,夜以继日,贪婪地从他身上吸取着每一丝养分。老企业家也明白我的心思,他甚至许诺说:再过上半年,给你找个省级分公司,下去锻炼锻炼。

我难为情地说:"我不去,我女朋友在广东呢。"

老企业家哈哈大笑:"你小子,难道要在广东扎根不成?"

那段时间我几乎快把如是追到手了,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有上床。白门曾大言不惭地说:把女孩变成女人是男人的天职,义不容辞。但女人一旦打算坚守女孩的纯真,这事还真不好办。

有一次我一本正经地对挑逗她:"******是什么?"

如是想都没想地说:"******是处女的桌面快捷方式。"

我哈哈大笑,这样的女人我是太喜欢了。于是我死皮赖脸地希望帮她把快捷方式删除掉。但如是死活不答应,有一次甚至发着狠地说:"你要再逼我,咱俩就吹。"

真想不明白,一个医生居然还在乎这东西,如是太难得了。也就在那个时期,我认识了香君,她和如是来自同一座城市。为了节约房租,二人住在一起,好得也像一个人。如是希望我帮香君也找个北京的男朋友,我自然想到了玉京。由于深圳、珠海才咫尺之遥,假期时大家便见了面,还吃过几次饭呢。但这二人没有擦出丝毫火花,估计是相互没看上。我只得敷衍如是说:将来回了北京再帮她找,北京的好男人一抓一大把。

后来单位有了探亲假,我希望让我妈见见未来的儿媳妇,顺手在北京把她办了。香君也要跟着去,于是我们三个便一起回了趟北京。由于香君是个灯泡,一路上我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妈对如是的印象一般,她从来看不起外地人,但老妈并没有反对这桩婚事。估计她是不愿意承担责任,儿女的事还是少参与为妙,特别是我的事。

白门听说我带着两个女人回来了,立刻要请我们吃大餐。

饭桌上,这小子开足了马力,拼命地向香君抛撒媚眼。香君毫不在乎,照单全收了。饭吃到一半时,这两个人竟然不知下落了,白门居然把手机都关了。无奈我只好把饭钱结了,这对狗男女!

第二天,我给白门打了电话。这家伙感慨万分地说:"香君是个真女人,纯洁,真纯!"很多年后,白门却说香君是个炮架子,性冷淡,当初****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但我知道香君应该不是炮架子,或许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白门。

去北京时我们是三个人,回广东的火车上只剩了我和如是。香君号称希望留在北京发展,白门则拍着胸脯发誓道:一定要为她办个北京户口。如是对女朋友的选择非常恼怒,当下竟把香君晒在当地了。第二天她拉着我回广东,根本不稀罕与香君道个别。

火车过了石家庄,如是忽然问我:"北京的户口好办吗?"

我说:"不好办。白门是吃法律饭的,估计有门路。"如是又问,能不能求白门帮她也办一个。我认为这事够戗,办成一个北京户口就是神仙了,办两个就属于玉皇大帝的级别了。我没敢当着面回绝她,号称从长计议。

如是望着窗外,表情复杂。"我从小就希望能在北京生活,北京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梦,广东只是个车间。"

我们坐的是硬卧,一节车厢里大约有六十人,所以车厢里满当当的。车过了郑州天就黑了,十点之后车厢就熄灯了。我要爬到自己的上铺去睡觉,如是却勾着我的手不愿意放开。我心里美孜孜的,我们俩便在下铺偎依着,欣赏着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小城镇。

天色黑透了,四周传来个各式各样的鼾声。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极有规律,像喘息。黑暗中,如是的眼睛放着光,那是一种愤怒的情绪。忽然她坐直了身子,恶狠狠地小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干那事吗?为什么不干?"

我挠了挠头皮说:"在这儿?"

如是哼了一声:"要是不敢就算了。"

我四下里看了几眼,周围的人的确都睡着了。我悄悄地钻到她的被子里,如是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脱光了,她双腿狠狠一夹,我的武器突然碰到了一片又干又硬的灌木,我险些疼得叫出声来。后来如是拽着我的武器,使劲往里一送,我像被人直接拉进去了。在那一刹,如实的身体轻轻震动着,接着她的面孔就全湿了,是眼泪。

天亮之后,如是去刷牙。我忽然发现雪白的床单上有一片殷红,赶紧把床单叠了叠,压在枕头下面。如是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她平时腼腆得像只兔子,居然敢在火车上和我干那事,而且还是头一次,真是新鲜。事实上我一直有点怕她,我不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

此时火车上正在广播新闻,周围的人忙忙碌碌的,似乎是都在有意回避我。没准他们看都看见了,没准他们正在心里乐呢,免费看****!

如是拎着牙刷回来了。她坐到我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回你满意啦?"

我点点头,又赶紧摇头,其实真是谈不上满意,这事怎么想都有点儿别扭。万一昨天夜里跳出一个人来,怎么解释呢?解释与否倒也罢了,两个光溜溜的人又如何收场呢?

如是将头靠在我肩膀上,小声说:"咱们要是能一起去北京,我就和你结婚。"

我说:"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广东,还要跟老总多学点本事呢。"

如是扬了扬眉毛,正要说什么。广播里突然出现了几个熟识的字眼:据广东台透露,喝得宝集团上层发生了重大了人事变动,企业的股权单位正式决定撤消原总裁的职务极其部分高层领导。有业内人士认为,这是因为喝得宝集团执意要把总部迁往珠海,与股权单位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所致。如今事态正在进一步发展中,本台将继续关注。

我腾的跳了起来,却一头撞在中铺的床板上,差点休克。

如是吓了一跳:"你注意点儿。"

我抱着脑袋说:"回了一次家,难道我就失业啦?"

如是有点幸灾乐祸:"我有预感,你真要回北京了。"

我挥着手嚷了起来:"不可能,老总和当地政府的承包合同是50年的,我看过协议。"

如是说:"企业的事,我不大明白。如果你们老总真的让人弄下去了,咱们就一起回北京,你也帮我办个户口。"

我没心思琢磨如是的归宿,只盼着火车赶紧到广州。火车穿州过府,一路南下,我在车上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到广州了,我甩下如是,火速赶往喝得宝总部。出人意料的是总部门口贴着张大告示,包括我在内,公司管理层的六十多人全被除名了。我立刻给老企业家打了电话。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安慰我道:"别急,要不你过来一趟,听听我们的计划。"

我马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些个人物品,然后急匆匆地往出跑。刚刚走到大厦门口,光线突然暗下来了,一股人流涌了进来。我被人流裹挟其中,又被带回了大厅。这是一群红了眼的工人,足足有上千人之多。他们挥舞着手臂冲到大厅里,群情激昂,有人高喊着:"老总怎么啦?没有老总就没有咱们喝得宝。你们这群白眼狼,给我们出来。"我看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喝得宝的老工人,很多人从集团成立时就在老企业家手下工作。大家也发现我了,有个老头叫道:"横秘书,老总呢?快把老总请出来。"

我指着告示:"他们把老总开除了,老总来了也没用。"

几个五十来岁的老工人齐齐地跺了下脚:"娘的。四水那帮王八蛋吃人饭不拉人屎,他们的办公楼,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工资,有多一半是咱们喝得宝贡献的。"其他人也高声应和着:"对!白眼狼!"突然有个老工人从书包里拿出块砖头,在手里掂量着:"砸了他们。"

此时所有的工人都把砖头变出来了,总部的玻璃门稀里哗啦地就给砸了。此后工人冲进办公区,分头寻找股权单位派来的接收大员。工人阶级向来是行动的先锋,他们懒得废话,不一会儿就将股权单位派来接管企业的人全揪了出来,按在地上就开打。我亲眼看到,好几个接收大员被吓得尿了裤子了。

此时警笛响了,几辆警车冲到总部门口。四水的一名副头头带了群警察冲了进来,工人们举着砖头排成一排与警察对峙起来。副头头一眼就看见我了,指着我叫道:"抓住他,保证是那老东西指使的。他们破坏社会治安,煽动不满情绪,指使工人罢工,胆敢与我们作对。抓他!"

副头头这些人一露面,我的脑子就清明了。坏了,我是老企业家的策划秘书,我在场就等于是不打自招,这次行动是老企业家策划的。我想逃跑,但警察们大多比我矫捷。虽然有不少工人拼着命想保护我,但他们终归不是专业人士的对手。副头头他们早有准备,警察们分工合作,三传两递的就把我弄到外面的警车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