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妃罪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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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故人梦中来(2)

周夫人津津有味的品着茶桌上的糕点,摆明和她耗下去:“你当真以为,今日你我相遇是偶然?好妹妹,要是没我开口放行,你是离不开这里的。”对她的称呼,周夫人是越叫越亲昵,直把她浑身骨头都叫酥了。

“……明人不说暗话,周夫人想与我做什么交易?或者该说,是周大人想与丞相做什么交易?”看来,这京城真的无法安宁,每位大臣的眼线之多,连接起来,竟又是一个天下!

仿佛听到什么笑语,周夫人止不住自己可爱的笑颜:“没交易,也没有我相公,只有你和我!好妹妹,你怎么还是如此傻气?”

她话里有话,但越说却越把华凡璎弄糊涂了,觉得被愚弄了,不禁露出几分恼怒:“你少左右言它!”

周夫人含笑地打量着,仔细留意她的举手投足,分明是一个儒雅男子的气度,了解这些年来,就连她都把自己当作男子来对待——以男子的思维去思考和做事。周夫人想罢也感慨万千。

“当年你也不过十一二岁,白雪圆润的模样可人极了,敬神河堤边上就数你最引人注意;可惜傻里傻气的,被欺负了也不懂还击。”瞧她一脸震惊,周夫人笑得更是得意,但那眸光中多了一丝因回忆而美丽的光芒,“怎么,还没记起我?好妹妹,你我可是故人!”

她也知道自己当年在敬神河的事?口口声声地唤她“好妹妹”,这个久远的称呼,如狂风席卷蒙尘的记忆。

“……敢问,夫人闺名。”

“钟、芷、媛。”

她抑扬顿挫地道出三个字,果然有效地唤起华凡璎的记忆——那个曾赠自己衣裳的姐姐!

“是你!”

“好妹妹,原谅我的无礼,刚才我确实是试探你,但现在我与你相认,从此就以姐妹相称——我不会陷你于不义的。”

“……我不明白。”

“屈夫人,也就是殷筱柔,我知道她与你很要好,而我也亦然……好妹妹,当年敬神河一遇,我怎也没料到会有今天这般局面,你我是缘,而殷丞相——是孽缘啊……”

筱柔很担心你……

殷传封的势力日益壮大,权倾朝野;只有杜文均与我相公联手,也只是刚好平衡大局……

你是他最重要的棋子,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她的死局,困在里头数年了,自己磕磕碰碰,就连要为父亲洗刷冤屈的宏愿都快被消磨殆尽;如今只是随波逐流,心心念念要伺机行事,但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浑浑噩噩的回到平安那里时,苍穹早已暮色黯然。

平安似乎察觉华凡璎的心情有波动,打从她一进门就用穿透似的目光盯着她,不看明白些什么就绝不善罢甘休。而华凡璎忽略这种窃探,以担忧的表情来掩饰自己今日所受的震撼和惊吓。但气氛太诡异了,时间一长,她实在也无法自如了。

“平安,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神色有异,我正等着你露馅呢。”

“……挖苦我,你就乐了?”

“对,我见不得你好命!”

“……我究竟做了什么,令你对我的恨意如此深?是因为萧大哥?你知道我们只有单纯的朋友之谊,你不该把自己的臆测加诸在我身上!”

“朋友之谊?哼,说的比唱的好听!一直以来,你身边总有贵人环绕,我初始只以为是短暂的;但这些年了,你始终活得比我们有尊严、有盼头……难道我不该恨你?”

“我以为,你会为当年的事对我感到抱歉……莫怪他们都说我傻,原来我真的很傻……”华凡璎含泪,娇美的容颜流露出倔强的神色,尽管她的心也受伤了,但绝不能在平安面前表现出来;否则,她都会瞧不起自己。

简陋的屋子里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她是因为伤心,而平安则是因为不甘。同门之情,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可悲,华凡璎不想再努力亲近她了;平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给予自己温婉笑容的女子。

“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如果心痛的感觉被无限延伸,如被淹没于深海,如被埋葬于厚土,那就别费力气去与悲伤抗衡了——你是不会有胜算的。

华凡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狂奔而至的,但见满目苍夷,血色横溅,厅堂里微弱的哀嚎,断续而破碎的哭泣,竟是她熟悉的人……

当时只是听到乔棋的笛声,那是彼此间的暗号;寻音而去,竟是被数十名士兵重重包围的曾尚书府邸!正是萧途统领的那一营卫军,而自己视线跃入大宅,除了负手身后而立的殷传封,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已经到这一步了?不过几天的光景,他真的要动手了?乔棋怎么办?乔棋的孩子怎么办?

“相爷!”来不及了思索解救之法,华凡璎就已冲前去拦截他。

“……你又想多管闲事了?”殷传封扯动唇角,轻蔑之意无需眼神传达即可溢于言表;刚才那一阵求援的笛声,他也听闻了,只是没料到这傻女人还是如此愚蠢。

“请、请大人三思!”

“本相并没有要杀乔棋——不过她要是执迷不悟,那就难说了。”

“相爷请留步!”咽下一口惶然,华凡璎强迫自己对上他阴狠恐怖的眼神,“不如先让属下进去视探清楚,状况未必是相爷想象那般。”

“你陪着本相一同进去即可——节外生枝的事,就免了吧!”

血腥味扑鼻而来,她这才了悟为什么自己总是无能为力——殷传封手段狠绝,向来雷厉风行不留一丝余地,而此刻,曾府园内早已狼藉一片,到处可见血迹斑驳,哀声、喘息声丝丝入耳的悲伤。

原来早已肆虐过了,自己始终来晚了。

俊目清冷的殷传封对这些残酷视而不见,在他看来,若非有意反抗,牺牲的人倒是可以避免的,只可惜,有人太愚蠢而不自量力了。

“乔棋……”

华凡璎轻呼一声,但神智紧绷的乔棋根本就没留意到自己,而是惊恐的瞪着殷传封,一手护着身后奄奄一息的曾尚书,一手持短刃严阵以待。

“圣旨在此,曾尚书蓄意怂恿威远侯图谋不轨,结党营私,别有所图,罪不可赦!特命殷丞相捉拿归案,不得有误,钦此。”

“……相爷,这些年来,乔棋无功也有劳……求相爷网开一面!”

“这么多双眼看着本相来抓人,你却要我欺上瞒下?乔棋,你该没忘记是谁让你到曾府来的吧?你的身份你的责任还有你的服从,难道你都忘了?”

字字如箭,咄咄相逼,他从不粗暴地对待每一个人,甚至还对她淡若一笑;但犀利隐在平凡的言辞中,比任何疾言厉色都要威慑人心。

“他已经这样了,无权无势,侯爷也不会管他的死活,只要相爷高抬贵手,今晚的结局不会有人知道的!”向来坚强的乔棋哭得狼狈,双膝跪地,匍匐着身驱,再也瞧不见平日那般飒爽英姿,“我们会躲起来,隐姓埋名,不与人交往,绝不会连累相爷的!”

“本相也非不通情达理的人,但是多番询问,曾尚书还是对那名接头人的名字守口如瓶,这实在叫本相为难——乔棋,要是你有办法让他说出来,本相就饶你们不死。” 玩味地看着脸色灰败的曾尚书,殷传封不认为他还有说出来的力气。乔棋迫切的表达着对他的“敬畏”,但殷传封嗤笑着并不在意,反问她:“说的是有一套,那你教教本相怎么做吧。”

“……怎、怎么做?”

乔棋哑口无言,可怜她不过一个影子身份,除了服从命令,受人指使,她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为夫君解脱?慌乱的眼神透着无助,终于,此时的她看到了华凡璎!

“就像、就像相爷当年救了凡璎一命那般!只要相爷你愿意,连死囚之女都能逃出生天,更何况还是您亲自负责的案子!”

说罢,身躯哆嗦得厉害的乔棋低下头去,压抑的喘息着,不敢看华凡璎此刻的表情——更没脸面对她。

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又如何呢,再紧密的鸡蛋壳都会有开裂的时候,这么些年过去了,要是现在才东窗事发,华凡璎都觉得自己赚到了。殷传封则是一脸讳莫难测的神色,只有一丝严厉在眼底一闪而过。

肚腹间不断溢出鲜血的曾尚书,早已意志朦胧,耳边隐隐约约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多少明白乔棋的身份,了解她是殷传封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但此刻,他并没有指责什么,没有被欺骗的苦楚,对她的爱更没有悔不当初——而是选择紧握乔棋另一只没握剑的手,血的稠凝,牢牢地将彼此的情意握在心里。

至少这是为爱而战……华凡璎只能默默看着,以旁观者的身份,仿佛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不是自己一般。真的,此刻被乔棋出卖的感觉,远比被平安出卖来得好受。

“……看吧,我该说你不得人心,还是说你倒霉好呢?每一个被你视为同门姐妹的女子,在祸难面前,总是迫不及待的背弃你。”殷传封没理会卑微求饶的乔棋,而是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瞅着华凡璎。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属下能谅解。”

华凡璎可怜泣不成声的她,但与殷传封的眼神对峙上,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根本没打算放过任何人。乔棋太傻,不该以为自己握有筹码,更不应该把知道殷传封当年救了她的事说出来,如此,只会坚定他杀人灭口的决心。

果然,殷传封一个眼神,萧途一个利落地闪身,不见一丝血,不带一丝杀气,乔棋和曾尚书已气绝在快剑之下。

看着那两具依然牵手的尸体,华凡璎动不了了,她僵硬麻木的身躯散发出寒气,泪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崩溃而出。

萧途欲言又止,自觉她会归罪于自己,但这是殷传封的命令,他不得不从。他的眼神不离华凡璎,一副手足无措和担忧的模样,殷传封看在眼底,心里顿时有一丝不豫;但随即,他只是撇唇一笑。

有意无意的,殷传封走向华凡璎,以指腹沾染她的泪水,钻研似的盯着她雨中芙蓉般清柔的美态,出神的霎间,自己竟然被勾去一魂;半晌后,他含去指腹上的泪水,傲然道:“……你太软弱了,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你有多少泪水可以悼念他们?”

“……她的女儿在哪里?”

“尸体堆里找找看吧,如果没断气,就任由你处置。”

抬走曾尚书的尸体,殷传封领着人马呼啸而去,只留下几名士兵看守。而华凡璎则缓缓地,颤抖着脚步在混乱的曾府寻找乔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