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妃罪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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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微末的爱(1)

喝得酩酊大醉不是头一回,但为了儿女私情而如此糜烂,却是第一次。

萧途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些年痴心守护,始终触动不了她?虽然没有直接明了的把情意告知,但殷家上下谁不心知肚明?尽管丞相一再告诫,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是啊,凡璎不会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她的善良并不包含爱情。但面对平安的爱慕,他避之不及,没有快乐,只有苦恼;果真是一物克一物,凡璎对于自己的一厢情愿,恐怕也是这般避之不及吧……

此时的萧途已全然忘我,只是借酒消愁,却愁意愈浓。借着酒意癫狂,苦涩如泛滥的潮水,呐喊在心底震荡胸膛;左手的长刀在月光下凌然惊目,刀风所及之处,木石俱裂。

“……萧护卫……醒醒……”

“别叫了……扶他回去吧……”

院落里伺候的奴仆争相走避,直到萧途累得倒下了,大家才敢靠近,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寝室,这才平息一晚上莫名的肆虐。

“……为什么……璎……凡璎……告诉我……”萧途在这一晚不断重复呓语,这份被拒绝的情意,教他伤得很无奈。

悄然的脚步靠近,来人无声的掀起床帷一角,浓郁的芬芳惊扰了半梦半醒的萧途。

“谁……”

“你不是很想拥有我么……萧途,今晚过后,我就是你的了……”

一双温润的柔荑抚过他的脸,仿佛在抚慰一只疲惫的野兽;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淆乱了萧途的神志,醉意让他亦真亦幻,此刻正在床沿凝视自己的女子,昏暗模糊了她的容貌,明明不是凡璎的声音,但他却被深深的迷惑了,丝丝腻滑勾起来内心的渴望。

她的唇缓缓印在他的眉眼上,一下一下,轻缓的渴望越来越失控;喘息的两人如胶似漆的缠绕着,滚热的肌肤交迭,开启另一种亘古韵律的热情……

破晓在即,紧闭的窗户让四周的依旧昏暗,被凌乱的被单裹住身躯的平安幽幽醒来,及目看到远坐在茶桌旁的萧途,嘴角不住满足的弯了起来。终于,自己与这个爱慕的男人融为一体,这份温暖是她前所未有的体验,也是她渴望已久的。

“萧……”

“你为什么会来?”疲惫的声音里有着不可忽视的懊悔和怒火,“先是在花丛里鬼鬼祟祟的偷窥我和凡璎,然后再抹着勾魂香来对喝醉的我投怀送抱,平安,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只是喜欢你,难道也错了么?”

“不对!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你的任务,也不是你要算计的对象!我明白,以自己的躯体来迷惑、对付敌人,那是你的手段;但是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随便把自己——我、你、你不应该这样作践自己!”

其实让萧途悔怒交加的,不仅是平安的献身,还有自己的此刻的罪恶感——对平安如此,对凡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让凡璎知道了,她会怎么看他?前一刻才对她表露心迹,后一刻却与别的女子缠绕于床笫之间;此时,他都鄙睨起自己。

被刺痛最不堪一面的平安,声嘶力竭:“……作践?我喜欢你……所以想把自己给你,这是作践吗?是随便吗?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难道没感觉吗?我会用自己的身子作为可利用的手段,难道是我自愿的么?我是清白不再了,但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话语谴责我,用这样的眼神羞辱我?”

萧途隐忍着闭上眼,脑海里翻滚着的懊恼多于对平安的愧疚,而他闪躲的态度在平安看来——是对她的嫌弃和厌恶!

“你瞧不起我,对不对?”

“平安,我——”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就因为我不清白了么?我也身不由己啊!丞相的命令,难道我可以拒绝吗!”平安捶着床沿,尽管隔着棉被,双手还是红肿了;蓦地,泪痕满布的脸有了抹恍悟了然的神色,“我明白了……你向凡璎求亲,就因为她还是清白的姑娘对不对?”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是喜欢凡璎才向她求亲的!就算她跟你一样历经风雨,我还是一样喜欢她!”

“……你喜欢她?”尽管她一直都知道,但萧途这般亲口承认,还是叫她恸得心如刀割。

“是的,从我和她一起去了骁城那段日子开始……我照顾她……关心她,不顾丞相的警告……我就是一心向着她。”

“上天总是那么厚待她……一样是见不得光的命运,你们却都只偏爱她……我算什么?我存在究竟为了什么?”

“平安,你们是不一样的,不能比较;命中该有的,上天一定不会待薄你的——”

“那我只要你!就只要你!”

这一晚似乎格外漫长,平安的满腔爱意并没得到回应,萧途逃避了,以最狼狈的姿态逃避了,只留给她一句话“今晚只是个错误”——萧途并有因为愧疚而愿意娶她。今夜之前,平安甚至有个念头,只要他愿意娶自己,哪怕只是当个替身,哪怕他永远不爱自己,哪怕会受到丞相的责难,她也心甘情愿。

但是,她仅有的希望落空了。

对镜点妆容,艳丽的胭脂色,朦胧含愁的眸,看似温柔娇弱,但嘴角的僵硬破坏了这副美感。猛地,平安愤力摔断手中的眉笔,另一手横扫梳妆台,铜镜和首饰盒里的胭脂水粉应声落地,飘散出满屋的脂粉香气。接着,呜咽声在这个空寂的寝室中回荡,那是她不甘的悲鸣!

一年又一年,她因为自卑而裹足不前,于此而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更给了他机会加深他对凡璎的感情。萧途是执着不会变通的人,又如何,她坚信自己的执着同样坚定不移!若真有万劫不复之地,那就一起坠落吧!

华凡璎——平安再也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希望她受到伤害!既然命运是不公平的,那这份不公平,就让她代替上天,亲自在凡璎身上施行吧!

周夫人的再次邀约,是这半个月来第五回了,华凡璎把手中的字条化为粉末,心情却依旧沉重不得舒。或许,她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单纯一聚……但要是自己没赴约,恐怕这位“有心”的周夫人还是会继续让人给她送来字条——要是让殷传封知道了,那恐怕又是没完没了的事……

一袭简朴青衣,巧妙改变了肤色和眉眼轮廓的华凡璎,没身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钟芷媛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相距百尺,两人的目光交接上,故意一前一后,默契的远离人群,往通往万神寺的林道走去。

“我们似乎和这个地方很有缘,神圣的国寺,当年的敬神河畔,后来的小路径,如今的‘筑心亭’——这亭子昨日才竣的工,妹妹与我,可是首回来客。”

“周夫人,你若无害我之心,为何还要频频约见我?你是个明白人,以我敏感的身份,你该保持距离,当作不认识我。”

周夫人不容她以疏离的姿态保持在五步以外,主动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在亭子里歇脚:“或许……是想做个自以为是的好人吧。”

“夫人想做好人的心愿,不一定要在我身上实现。”

“……就这么不愿意让我帮你?或者只是偶尔相聚,说说贴心话……或者,听你诉诉苦?”

“我没什么苦的……”华凡璎除了拒绝还是拒绝,但语气以从谨慎戒备,转而平淡无奈,“难道你就不怕给周大人惹来祸患?”

“……我们打算离开了。金鑫越来越乱了,皇室倾颓是早晚的事,相公打算辞官后举家迁离……这是个机会,我希望你能随我一起离开,还有筱柔,我也邀了她一同离开。”

“太迟了,那幽的实力日益壮大,战事只会越来越频繁……殷姐姐也不愿与屈大哥分隔两地了,等我忙完手上这些事后,我会亲自送她到骁城。”

沉吟半晌,钟芷媛低语:“你不是不愿走,而是不能走对吗?是钟庆龙对吧。”

“……看来,周夫人你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

“钟庆龙是我的堂哥,你不晓得吧……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别有居心的人通报于我,并非我又在你背后调查什么。”

“那么这几天总有人跟踪我,就不是我的错觉了,我本以为是相爷的人,但似乎还不止一人尾随——敢问,周夫人知道是何人?”

“……一个心有不甘的男人。”

这样带着无奈和回忆的她,让华凡璎想到令人又怜又恨的平安,是啊,为情所困的女子有哪一个真的能脱出困境?就连眼前这位被丈夫宠爱着的钟芷媛,同样旧情难忘。动恻隐之心,抗拒与人接触的她主动握住钟芷媛的手,对她宽慰一笑。

然就在此瞬,仿佛因这个举动而触犯了某人,一支银制的利箭朝华凡璎毫无防范的背部射去,饶是在最后关头察觉动静,细长的银箭还是穿过她的左肩,不带血的钉在凉亭的石柱上。

“凡璎!”

但见华凡璎紧紧咬着下唇,没泄漏出一丝痛声,眼神警惕地朝身后望去,捕捉远处丛林里有一分异动;定睛一看,一个黑色身影清晰的袒露在树影之间,带着危险而诡异的气息注视着她们。

看到银箭上那独一无二的花纹,钟芷媛瞬间明白是谁下的毒手,立即挺身挡在华凡璎背后。

“夫人小心……”

“莫怕,此人绝不会伤害我!”含怒的目光投射到远处那抹暗影上,对峙不过半晌,树影里的人果然主动离去。

“凡璎……凡璎!你是怎么了,今天老是发呆?身子不适吗?”殷筱柔唤了她好几声,看她脸色苍白得很。

“……没,只是来葵水了,有点累。”这不算假话,足以解释自己的脸色为何白得像鬼,萧途的示爱无端添了她的烦扰,但这件事没必要对殷筱柔说——但还有另一件事,忍了几天的疑惑,她终究是该求证个安心,“周誓大人的夫人,殷姐姐是不是认识?”

“这妮子,她也未免太勤快,我还没向你提起呢,是不是被她吓到了?”殷筱柔握着她正在捣药的手,柔声问道。

“她知道我的身份。”这才是她被吓到的。

了解她的恐惧和不安,殷筱柔用力地抱住她,无比温柔的安慰她:“她没有恶意的,不过周大人查到一丝不对,而我和周夫人又有些私交,所以她直觉来问我……她觉得你很眼熟,还说了以前的一些事,我确定就是你……所以才告诉她的,你放心,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凡璎,莫怕,我会保护你的。”

“殷姐姐……我好累……”华凡璎顿时情绪失控,颤抖的回抱着殷筱柔,“……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我不想再干这些见不得光的事……那些丑陋、残酷的真相,那些邪的、恶的人……满手鲜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以为我可以,够坚强……但原来并没有,我只是忍着……打着寒颤地忍着!”

“……凡璎,离开吧……别被那张所谓的契约束缚着,我让屈翼安排……至于传封,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眼皮无预兆地颤动着,仿佛预示着什么祸事,华凡璎紧紧抱住殷筱柔,渴望得到足够的温暖和安宁。她的话在耳畔回荡,正是自己偷偷想过无数次的渴望——远走高飞;但如何飞得远?且不说压在自己心头的重担,就凭在殷传封身边越久,越了解到此人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广阔,他的眼线可谓密布天子黄土。

当年屈翼叹谓“皇宫里的皇帝是华丽囚笼里的金丝雀,宫外的殷传封是万里翱翔的枭鹰;前者珍贵倨傲,后者本领非凡,这个朝代的历史,还不知道将会是如何面貌。”此刻想来,屈翼并非杞人忧天,只是不知道殷传封的野心,是否真的要改朝换代……

“凡璎,相爷要见你。”

两天前已自觉回到殷家的平安,脸蛋上了胭脂,总算完好的掩饰她尚未痊愈的苍白;但见她悄然无声的出现在门边,凡璎的心就不住叹息,与殷筱柔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不知她刚才偷听了多少自己和殷筱柔的私语。

“平安,你的规矩都哪里去了?这里是殷家,可不是你能随意的殷家别苑,进本小姐的地方是需要通传的!”殷筱柔早就对平安的阴阳怪气颇有微词,这回正好说说她。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小姐若觉冒犯,大可向丞相禀报。”平安波澜不兴,冷冷的语调却含着不可忽视的嘲弄。

“放肆!”殷筱柔怒不可止,甩手往平安的脸上赏了个耳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视主子的身份,以下犯上,饶是丞相之前对你宽宏,如今也不会再纵容你!”

“殷姐姐!”

华凡璎没料到她会动手,措手不及,飞快地看一眼垂首的平安——那眼神中波光诡谲,华凡璎暗自叫糟!终究平安身份特殊,殷筱柔这一打,就算殷传封不计较,但心高气傲的平安哪愿善罢甘休?但见平安一个抬首,瞅着华凡璎不怒反笑,那阴沉的眼色里张狂的流露出不怀好意的讽谑,得逞离去。

追逐平安的步伐,华凡璎焦心的喊住她:“平安,不管你对我有多恨,请别对无辜的人下手!”是的,她怕平安会迁怒弱质纤纤的殷筱柔。

“……我已经活在地狱里了,不找个垫背的,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平安一弹指,白色的粉末如烟飞散,华凡璎避之不及,眨眼间,耳上穴的痛感来得太快太突然,黑暗毫不迟疑地狠狠把她拽入另一个空间——

噩梦!

寒光的刀,飞溅的血……

一颗头颅落地。

是父亲含冤难申的脸!

华凡璎一头冷汗的从梦中挣扎醒来,眸里的焦距涣散着,半晌后才恢复清醒,但四肢出奇的酥软乏力。记忆回流,自己最后接触的人是平安,此刻她人呢?自己的现状太不妥了,翻身都力气都没有,喊出口的求援声微弱得只有自己听到。不能自已的惶恐涌上心头,但看自己的衣服已被更换成轻纱薄衫,一头青丝披散在枕边,仿佛某种被献与祭祀的物品,而周围华丽柔靡的布置竟有几分熟悉,天啊!这里是金香院供给玩客玩乐的雅阁!蓦地,不详的预感让她想起了某人!这该不会是——陷阱!

此时,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华凡璎吃力的转动脖子,才微微的看到在黄昏的映照下,两道人影模糊的落在门纸窗花上。没来由的,她知道外头肯定有一人是平安!而另一人,在他推门而入时,华凡璎的心寒颤了——是钟庆龙!

“哟,竟然醒了,平安,看来你的药轻放了。”

“无妨,我还有。”他身后的平安尾随而入,看着虚弱的躺在榻上的华凡璎,眼神却是那样兴奋魔异,平安在床畔俯下身子低语,嘴角挂着阴冷的嗤笑,“凡璎,待你也是残花败柳时,你说,萧哥还会钟意你么?”

“平安……”为何她的执念会如此可怕?震惊与难过,已不足以形容华凡璎此刻的心情。

“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太过得天独厚,这是会遭人嫉恨的。若你不招惹萧哥也不会成为我的眼中钉!你明明有相爷和屈将军的垂青了,为什么还要与我抢萧哥?”话到仇恨处,平安不能自已的狞笑起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小我就嫉妒你,只可笑你蠢得从来不曾发觉。”

“我一直……视你为手足……”华凡璎的心被她掏空了,原来多年情谊,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

“好了,把要给本少爷,这里就没你的事了。”钟庆龙接过平安给的小药包,以指勾起平安的下巴,举止轻佻的在她嘴角一吻,邪笑道,“还是你有心思,送来这么一个美人,平安,你可别怪本少爷从前对你的狠心呐。”

“钟爷多虑了,今夜良辰,还望钟爷尽兴。”平安话罢,最后回眸一看,终是无视华凡璎眼里的恳求和哀伤,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傲然迈步离去。

“相爷府中当真美人如云,连你这么一个伺候丫鬟都这么出挑,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太不公平了?”钟庆龙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贪婪的摸她的脸,享受着指尖所触的温润肌肤,白皙无暇得令他有恣意欺负的冲动和渴望,流连在她细嫩的项处,那因害怕而急速搏动的脉搏声,更让钟庆龙多了几分得意和狂肆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