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侧脸凝睇采苹,伸出大掌,轻轻覆在她头上,抚了抚她的秀发,顺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刚毅的脸上又换上似水柔情,“你若是累了,便偎在我怀里休憩片刻。”
采苹默默颔首,感到心中汩汩暖流涌动,闭了闭眼,握住玉米窝头的小手,蓦然一紧,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就这么静静依靠在他温暖结实的怀抱,拥有片刻的安定,紧接着她抽抽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平静了一些,才抬脸看着将军,“我出去给你们烧些热水吧,有我在,你们议事也不甚方便。”
虽然来到了军营,可是不能过多的依赖将军,他运筹帷幄指挥作战已是殚精竭虑,自己不可再让他分心,总要做些什么,顺便忙碌起来,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采苹出了帐篷,才体会到营地生活的艰苦窘境,因为缺乏棉衣,很多在外巡逻的士兵都是冻得面色发青,渴了也不过是挖些雪塞到嘴里,吃了雪,身上更冷,甚至会引起肚子不适,使原本便处于劣势的战局更是雪上加霜。
这战营里,历来就有规定,女子不得驻内,因为人少,连负责炊事的士兵也上了前线,前几天已战死,其他步兵骑兵每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忙着准备战事,再说也没有米面水井,这些吃饭穿衣的生存头等大事竟是无人问津,慕容谧儿是千金公主,清高傲慢,更是指望不上。
端着久未用过的铁锅,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打水的井,拽过一名小士兵问道:“这位大哥,哪里可以打水?”
“打水?”小士兵扯了扯被冻得发麻的嘴角,苦涩一笑,“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井,将军和副将用的热水,都是烧开的雪水,我们这些普通士兵连热水都没份,只能吃雪,已经饿了两天了。”
将士们人人怨声载道,想当年跟着孟子敖将军披甲上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精绝人的骄傲,可是如今被派来驻守这边境,又断了食物供给,无疑是将他们逼上死路。若是保卫家园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也无半句怨言,可是,如今,他们被皇帝丢弃在这冰天雪地,不闻不问,冻死饿死,弃之荒野,岂不寒心冤枉?
采苹听罢,顿时恍悟,自己吃的那只窝头,是全军仅剩的口粮了吧?心里一酸,红了眼眶,对这等窘迫却束手无策,也只好挖了一些雪放在锅里,烤化成水,再烧开了分给士兵喝一些,暂且暖暖身子。
没有米面粮食,却让采苹为了难,望着面前皑皑无际的白雪,一筹莫展,别说粮食,就是有些野菜也好啊。
野菜?!
脑中忽地灵光一现,闪过“冻荠此际值千金”的诗句,她双眸粲然一亮,闪现希冀的光芒。对呵,古代野菜应该遍地皆有,而荠菜又是经年常绿,经冬不凋,说不准,这雪下亦有残留!
不管有没有,总要试一试!
想至此,采苹便躬下身,四处去寻埋在雪下的野菜,她心中寻思,在古代郊外野地应该是不缺野菜,只是挖了一处又一处,纤细葱指冻得像是胡萝卜,却依然没有挖出一丝绿色,她心里有些气馁,心灰意冷地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双手挖起一把雪,朝着远方重重抛去。
忽地,她伸出去的双手一顿,懊恼的眼眸先是一愣,继而瞳孔一缩。
天哪!她看到了什么!
沾满雪沫的手指上,竟然绕着一抹绿色!
莫不是,莫不是可以救命的野菜?!
她将手指凑到眼前,左瞧右看,确定了沾粘在手指上的是一片荠菜叶子,心中那抹狂喜才山洪爆发般蹿涌上来,跪在雪地上,埋首,十指并用,拼命刨挖起来。
积雪下面,一株矮小的荠菜正贴在地面之上,虽然被严寒冻得墨绿铁青,却依然顽强的活着,在素白之中,颇显勃勃生机。
采苹唤来刚才那名小士兵帮忙,两人忙忙碌碌几个时辰,竟然陆续剜出来不少的野菜。
与此同时,三名副将和孟子敖围坐在简陋的案桌旁,小声商讨着各种作战方案,火盆里燃着的干柴偶尔会劈啪作响,孟子敖伸指,在摊开的地图上圈圈点点,“今日拂晓之时,我去敌营探了探,敌军人数一夜之间骤增了数千,原突围计划已是行不通,需要另外拟定。”
一名唤作章砃的副将霍地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恼怒异常的哼道:“苏毗人屡屡派兵增援,人数已达一万,而我们呢,仿似被皇帝遗忘了一般,撇在这严寒冻死人的鬼地方,一呆便是数月,不闻不问。将士冻死饿死战死,没了大半,现在还不足千人,两军人数悬殊近十倍,以寡敌众乃是兵家大忌,这仗根本就没法再打!我们屡次送信给那个狗皇帝求助,竟然得不到一个回音,摆明了要把我们扔在此处自生自灭!”
“嘘,小心隔墙有耳!若被皇上捉了去,比打仗死得更惨。”
另一副将瞥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章砃忿忿地甩甩袖子,鼻息咻咻,气哼哼地重新坐下,端起旁边一碗水,欲要一饮而尽,却又想起什么,只是小心抿了一口,仿若这点水无法浇熄心中熊燃的怒火,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娘的,真是憋屈!”
“皇上愈是这样,我们愈要突围,活着出去,亲自去皇宫要兵,替死去的将士讨还血债。”将军拧眉,潭眸微眯,面上波澜不惊,语调平静。
“将军说得有理,我们决不可坐以待毙!”
“哼,说得轻巧,这山沟细的像根肠子,我们被围在中间,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要想逃出去,除非身上长出翅膀从山谷上空飞出去!再说,没有吃的东西,浑身没有力气,怎么突围?!”说到此处,章砃双目已是赤红,搁在案桌上的大手,攥握成拳,阵阵饥饿感烧灼着肠胃,让他更是耐不住气,烦躁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