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面色一凛,手掌扬起,便要扇向采苹脸颊。
恰在此时,一道璨亮的白光忽地一闪,划裂了苍穹,下一秒便听见天际的另头,一阵隆隆春雷声,滚滚而来。顷刻间,豆大的雨滴已经砸落下来。
安王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蹙了蹙眉,收回手掌,恶狠狠地抓住采苹皓腕,又扭头对侍卫说:“你先到洞口等着,一会儿带老太婆走!”
侍卫恭敬从命,身影迅速消失在松林深处。
“孩子,阿嬷实在走不动了,在战场上见到儿子尸体的那时,阿嬷便不想活了,可是阿嬷看见了你,便又勉强活了下来,如今,只要看到你平平安安,阿嬷便放心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牵无挂,你也不要难过,阿嬷活着,你便要受他们要挟,所以,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阿嬷说罢,竟是扑上前去,死死抱住安王双腿,与此同时大喝:“孩子,快跑!”
被抱住双腿的安王震怒,甩出一掌,重重震在阿嬷瘦弱的后背,阿嬷呜哇一声,霍地喷出一口鲜血,满头白发四下飘散开来,苍凉无限。
采苹回过神来,大呼:“阿嬷!”
“快跑,你若是不走,阿嬷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阿嬷用尽力气,拼命大呼,采苹捂着嘴拼命地朝坡下跑去,安王气急败坏,想要追赶,又苦于被阿嬷死死抱住双腿,他屈肘在阿嬷背上连连击打数下,阿嬷早已气绝身亡,后背筋骨尽断,却仍然死死抱住,两只手十指相扣。
他眯眼远眺渐渐远去的采苹,霍地一下抽出腰间长剑,将阿嬷手臂斩断,才摆脱了她的禁锢。拔步追了上去。
采苹边哭边跑,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模糊了视线。
安王越追越近,采苹仓皇之下,竟是双臂抱头,不管不顾地纵身一跳,蜷缩着身子,沿着山坡顺势而下,骨碌碌滚了下去。
安王在坡顶站定,冷冷地瞅着急遽消失在雨帘中的女子,黑眸持久不移,良久才扯了扯唇阴森一笑,紧握的双拳重重捶向旁边的树身。
不能死!
不能死!
她要活着,要活着!甫佑,阿嬷的脸交叠着在脑海中映现,她还要替他们报仇!鄯烨有危险,安王要害他,她要去告知他!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自己若是死了,他怎么办?
采苹的意识在黑暗中拼命挣扎。
“啊!”
渐渐清醒过来,微微一动,便是刺骨的痛,四肢百骸都似震散了架,她咬着唇,拼命用手臂撑起身体,周围是“哗哗”水声,她似乎是落入了水中,可是四周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只好摸索着,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可是双膝一软,一个站不稳,一屁股跌坐下去。
水花四溅,身体轻飘无力,真想顺着水,就这么流下去,流下去。
可是,不行,她要活下去!
伸出双手,漫无目的的摸索找寻可以借助攀爬之物,岸边似乎有青藤一类,她寻了过去,一把抓住,就似救命稻草,死命拉住,抖抖索索的爬上岸去,水寒,加上寒毒,她只觉得阵阵恶寒袭心,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冷啊……好冷……”
黏糊糊的水状物顺着大腿一个劲的流,似乎在带走她身上的仅存的力气和温暖。
她站不起身,便双手用力,一寸一寸向前爬,石头硌得娇嫩双手生疼,终于双手摸到一棵树,她扶着树踉踉跄跄站起来,背靠着歇息了片刻,只觉得小腹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她眨了眨结霜的睫翼,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
她喘了喘气,向前走了几步。
“啊!”
采苹忽觉脚下一软,不待回过神,拔出双脚,身体已经猝不及防地下陷。
“沼泽!”
采苹心里一惊,真是屋漏偏锋连阴雨,她伸着双臂,不敢妄动,越是挣扎扭动,越是下陷,若是淤泥埋到胸口,便会窒闷而亡。可是即便不动,她的身子依然在一点点的下坠。
怎么办?怎么办?
她将双眸瞠到极大,在黑暗中,仓皇四顾。黑漆漆一片,除了松柏,别无一物。她定了定神,打量地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借力之物,蓦然,她注意到身前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大石半截埋在泥里,半截露出地面,她心中一喜,双臂拼力超前一搂,抱住石碑,一点点爬了出来。
湿漉漉的泥巴裹在身上,愈发寒冷,她双臂抱紧自己,湿答答的长发上似有冰霜拂动。她靠在石碑上大口喘气,实在疲惫不堪,便顺势将额头抵在了石碑上,小手顺着石身无力滑下。
花纹?
采苹心中忽地一惊,石头上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她揉了揉眼,几乎将双眸贴上石碑,一瞬不瞬盯着。这块大石似乎有些蹊跷,方方正正插在土中,颇像一个墓碑,碑上还有一个兽头,兽头上似乎还镌刻着繁缛的花纹与文字,可惜因为视线模糊,看不真切。
兽头正中的花纹,微微上凸,看起来有些模糊却又眼熟。
她怔忡了片刻,才颤颤巍巍地伸出已经被冻麻的小手,戳了戳似曾相识的纹路,哪知手刚摁上去,那块花纹竟然“咔嚓”一响,凹了下去,采苹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来。只是下一秒,那块石碑竟然自行移动起来。
墓碑一动,采苹大惊失色,以为接下来会像电视上小说上见过那样,石碑下面会出现一个奇怪的洞口,可是静待了片刻,石碑戛然而止,地上依然一片泥泞并无异常。采苹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是机关,这块石碑为何会动?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一探究竟,暂时忘记了寒冷和疼痛,慢慢伏下身子,去看石碑原本所处的位置,果不其然,石碑移开之后,下面出现一块四四方方的衔接石板,采苹用手拂掉石板上的泥泞,青灰色的石板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环扣,环扣上锈迹斑斑,沾满了污泥草屑。
采苹深吸了一口气,小手慢慢伸向环扣,心里默数到三时,咬牙用力,想拉住环扣提起石板,可是环扣和石板接触似乎很不牢固,采苹稍一用力,竟然将环扣拉了下来,强大的惯力使毫无防备的她,重重地,一屁股朝后跌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