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身边赫然站着一个矮矮的胖子,头上套着一只灰青色瓷罐,瓷罐上挖了两个洞,露出一双炯炯闪亮的双目,此刻,他一手叉腰,一手攥着采苹扔的绣花鞋,胸口凹陷,肚胀如鼓,一边呼呼呼的喘着粗气,一边跳脚哇啦大叫道:“你这个女娃娃,几日不见,怎变得如此厉害啦??”
采苹一时怔然,几日不见?她怎不记得自己见过如此怪物?
“你不记得我了?”怪人见采苹杵在原地发呆,张着小嘴,脸上布满惊愕之色,便上前迈了一步,似乎对采苹大惊小怪的样子颇为不满,扔掉手中鞋子,竟弯指在采苹额头上敲了一记,嗔道:“你这个女娃娃,亏我还救过你一命,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呢?”
采苹揉着额角,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矮胖子,扁扁嘴巴,柔荑一伸,指着他头上的瓷罐,哭笑不得,“你头上带着这个什么东西,我又看不清你真实面目,如何认得你?”
怪人听罢,拍拍腆起的肚子,讪笑一声,急忙手忙脚乱地去拔脑袋上的瓷罐,可是不知道是他脑袋太大,还是瓷罐口太小,那罐子卡在他耳朵处,无乱如何都拔不下来,急得他蹦着脚大叫:“女娃娃,快来帮帮忙!”
采苹左右打量一番,见旁边有一把短剑,便上前捡了起来,短剑出鞘青光闪闪,采苹挥剑便斩向瓷罐。
“喂喂,你要做什么?”怪人见采苹挥剑砍来,一蹦三尺高,闪身躲避。
“砍掉你的耳朵,罐子不就可以拔出来了?”采苹斜睨他一眼,不再理睬他嘴里叽里呱啦说些什么,趁他不备,重重在瓦罐上敲了一敲,瓦罐应声而碎。
怪人觉得头上一轻,碎片落了一地,当即双手捂住耳朵,放声大哭:“我的耳朵啊……”
“你的耳朵不是好生生长在脑袋上,你哭什么?”
采苹筋疲力尽,本就是勉力支撑,此刻更是觉得心跳气促,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听见老头儿嚎啕,更是觉得心中烦躁,当即眼皮也不翻,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哭声赫然止歇,老头嘿嘿一笑,在采苹面前蹲下身,和她面对面,瞪着两眼,指着自己鼻子问采苹:“女娃娃,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采苹听他如此说,便仰起脸庞,一双水波荡漾的眸子在老头脸上梭巡一遭,洞内点着数盏纱灯,老人的面容在灯下一览无遗,看得甚是真切,只见他圆圆胖胖脸盘,脸上滑溜溜,脑门光秃秃,须发皆无,面色红润,丝毫不似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呆过多年,两只眼睛迥然闪烁,微带笑意,直视着采苹。
“你是……”大脑飞快运转,搜索着脑海中所有身影,蓦地,眼前一亮,指着老头儿:“大师?”他不就是在破庙里,将甫佑备好的马,偷偷烤熟吃掉的酒肉和尚吗?
“嘿嘿,我说嘛,女娃娃这么聪明,怎么会不记得?什么大师小虱的,听着酸溜溜的,让人不舒服,以后别叫我大师了,叫我……”老人眼珠一转,一拍大腿,道:“就叫弥勒,瞧我笑眯眯的,是不是和庙里的弥勒佛很相似?”老人说罢,哈哈一笑,冲采苹装个鬼脸,神色甚是滑稽。
采苹见他亲善可爱,便也慢慢忘记了他戏弄她一事,苍白的脸颊微微现出几丝笑意。
老人见采苹不再生气,更是眉飞色舞起来,他搓搓胖乎乎的手掌,喜道:“我整日闷在这个古墓里,也没人陪我玩,现在又进来一人,这可太好了。咦,对了,那天和你一起那个俊小伙呢?”
听他提起甫佑,采苹面上笑容登时僵滞,心里霍然一酸,垂下臻首,默然无语。
弥勒见采苹脸色委顿,心中已然猜到了大概,急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一把抓起采苹皓腕,“你入墓之前虽然中了寒毒,不过,刚刚我已经替你解了大概,现在是不是觉不到冷了?”
经他一提醒,采苹动了动手脚,方觉得血脉畅通活泛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冷了,想起刚跌进来时摸到那只冰凉的手,她幡然大悟,若是自己寒毒未解,又怎会察觉到那只手其寒如冰呢?没想到老人暗中替自己解了毒,自己还误会他故意扮鬼恐吓自己呢,想至此,心中不由有些过意不去,勾了勾唇,对老人嫣然一笑,道:“大师,谢谢你!”
“嗯?”
老人脸色忽地一变,两眼一瞪,怒视着采苹。
采苹一惊,慌忙醒悟,忙改口道:“弥勒大师,我身上寒毒虽然解除,可是……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采苹咬了咬唇,双手抚着小腹,睫翼微微轻颤。
“这个……”弥勒有些为难,挠了挠头,神色特异,吞吞吐吐道:“女娃娃……这孩子你生不得,孽缘便是来自孩子,你若生了他,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依我看,没了好,没了好!否则,周而复始,精绝国必亡无疑,当今皇上将有灭顶之灾啊!”
采苹大诧,双眸一瞠,盯着弥勒,“此话怎讲?”
弥勒喟然一叹,摇摇头,道:“当今皇上四处寻母,却不知,其母劫难皆因他而起。若是不生下他,她也不会葬身于异国,当时不听我的劝,唉……孽债!算了算了,不提了,你快些去歇息吧,这孩子虽然脉象微弱,可是并无生命危险,我去给你弄些独门秘药,你喝了,保准你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要睡一觉便可以悄无声息地堕掉孩子。”
采苹身体一震,双手护住小腹,满脸警惕之色,双眸从上至下,又自下至上的向弥勒望了两遍,拧着秀眉,怒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既然孩子无恙,你怎还劝我喝药?”
“丫头,若是没有孩子,你从何处来,便可以回到何处去,难道你不思念自己亲人吗?”
“来处?”
采苹心念一动,清澈水眸充满困惑,老和尚究竟是谁?难道他知晓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