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阳光里的御花园,与夜晚的萧瑟清冷大相径庭,仿佛一夜之间,春风温柔一嘘,便将万物唤醒,树上点点绿芽已是探出小脑袋,虽然颜色只是浅浅的嫩绿,一片片一簇簇,却也将花园点缀的生机勃勃。
微风煦煦,暖日正好。
冬青蓁蓁绿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温润光泽。
“你是说真的么?那个女人果真死了?!”
树丛里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透过叶丛罅隙,可以清晰地望见,一位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满脸喜色,正和一个挺拔修长的男子低声交谈。
穆风皱了皱眉,拳头蓦然一握,却又屏住气息,按捺着性子继续聆听下去。
“她中了寒毒,担保她活不过三个时辰,只是她滚下山坡,尸首并未寻到,山涧水流湍急,或许是被冲到了什么地方。”
男子背对着穆风,负手而立,看不清楚他的相貌表情,但是他声音一出,穆风便已猜到他的身份。
“我真是恨死她了,死得好!死得妙!皇上竟然要将她带在身边,现在她终于死了,我看他还怎么带!贱女人!”紫鸢抚掌一笑,娇美的面颊上浮现得意之色,她伸出柔荑抓住安王的大手,一叠连声地喜道:“太好了!以后他便是我一个人的!”
安王却是不语,狭眸轻眯,兀自盯着紫鸢抓住自己手腕的小手,唇角浅勾,“滢儿,不如我们联手将鄯烨……”安王做了个杀人的动作,眸光骤然变得凶煞,杀气腾腾。
“不行!”
紫鸢身子一僵,缩回自己的手,俏脸一板,拒绝得甚是干脆笃然。
“滢儿,你想想看,鄯烨并不爱你,他随你来苏毗不过是为了寻回娘亲灵柩。若是果真被他找到那个墓穴,他真的会遵守诺言封你为后吗?恐怕,他会找个机会灭掉苏毗,趁此统一天下,以他的野心与残忍,这种事情并不是做不出来!那时,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安王双手扳住紫鸢肩膀,使她面对自己,一边摇晃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行,我爱他,我不能伤他!只要我帮他找到墓穴所在,他就会对我好,那时我便可以成为他的皇后!他的皇后!”
紫鸢说时,双目痴然的凭眺远处,满脸向往之色,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身穿凤冠霞帔,神采奕奕地偎依在鄯烨身畔傲视天下众生。想到最后,竟是痴痴的笑了起来,皓齿尽露,笑容璀璨夺人。
安王眯了眯眼,似乎感觉女子的笑容过于耀人,刺痛了他的双眼,无力地垂下双手,摇摇头,喟然叹息一声,幽幽道:“滢儿,你怎么这么傻?这是在自掘坟墓!这天下,只有我是真心爱你,你不是想做皇后么?我得到了天下,你一样可以做皇后不是么?”
“你?”
紫鸢掩唇吃吃一笑,斜睨了安王一眼,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安王对她嗤之以鼻的神情颇为不满,眉尖一挑,眸光陡转阴鸷。
紫鸢看他脸色阴霾,便吐了吐舌,抓起他的胳膊轻轻摇了一摇,嗲声娇语道:“安哥哥,你自小便疼我,只要我想要的,你必然千方百计帮我得到,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好不容易,那个女人死了,等我回到精绝,将其她女人一并除掉,他便是我一个人的,你想啊,若是他爱上我,自然会听我的话,我在精绝,你在苏毗,这天下不一样是我们两人的么?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若是我在外待得久了,他纵然口上不说,心里也会不高兴,那几个奴婢应该采好花了,去去瞧瞧!”
紫鸢说完这一大通话,踮起脚尖,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随即提起繁荣的裙袂,一溜小跑着朝茶花园跑去。
她裙裾迤逦,从远处观之,恰似一朵随风飘舞的瑰丽茶花,鲜艳夺目。安王眯眼瞧着,眸底浮现一抹悲恸,可是这抹伤痛转瞬即逝,他抿了抿唇角,眸色微微有些黯淡。若不是顾及心中爱慕的女子,他早已是苏毗一国之主,说不定已经下手杀掉了鄯烨,可是,只要她仰起脸庞,一双波光盈盈的清眸凝睇着自己,一颗心便会绵软下来。
仰首望天,良久,方踱步离开。
穆风抄了近路,赶回寐寤宫将所听之事告于鄯烨。
“皇上,都怪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职责是保护姑娘安全,只是没想到安王突然派属下出宫办事……”
穆风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停地自责。
鄯烨摆摆手,示意穆风不要再说,穆风见他俊庞上虽是喜怒不行于色,眉宇间却是忧心忡忡,神色颇是复杂诡谲,心下更是慌张,赶忙知趣地噤了声。
殿内一时陷入岑寂,鄯烨轻踱到窗前,远眺精绝的方向,他微微眯着狭长的丹凤眼,俊眉轻蹙,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
穆风额角已有冷汗涔出,这种沉默更让人窒息。他战战兢兢地跪在远处,不敢挪动分毫,空气僵滞了片刻,穆风才鼓足了勇气,试探着问道:“皇上……精绝将士离此已是不远,要不要调派一拨人马,去寻……”
“巴特巴德替她卜过一卦,她不会出事,绝对不会出事!”
鄯烨似乎没有听见穆风在说些什么,只是启唇,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仿似在安慰自己。穆风听罢微讶,张了张嘴,欲重复一遍问话,可是想了一想,又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鄯烨适时的转身,面上又恢复平常的坦然慵懒,瞄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穆风,冷然说道:“穆风,你通知穆青,今晚行动。另外去置办一桌酒菜,朕和公主,要好好地对酌一杯。她对采苹的伤害,朕要千倍万倍地付诸于她!”
穆风更是困惑,难道不用去找采苹吗?想了一想,又迟疑着问道:“皇上?”
“照朕的吩咐去做,不要问为什么。”
鄯烨瞥了他一眼,冷冰冰抛下一句,又返身走到窗前,愣愣出神。光线自窗棂射进来,他却巧妙的避开了光线,使俊庞隐在暗处,修长俊拔的身上笼着一股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