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折回第一具棺材跟前,俯身瞧着女子,采苹勾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语道:“对不起,冒犯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采苹说完,殿内蓦地昏暗了许多,棺身愈发青幽可怖,采苹侧脸瞥了一眼油灯,竟是发现油灯灯苗倏然之间,竟是小了许多,仿若随时会熄灭,微弱的灯光映到女子黄金面具之上,煞是吓人。采苹虽是极力给自己壮胆鼓劲,可是女子胆子本就小,看到灯苗越来越小,此时的她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啊!”
不由自主脱口惊叫一声,双腿一软,踉跄后退一步,险些跌坐在地。
她双手撑地,蹲着大口喘着粗气,墓室虽然清冷,她额头上却是涔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待心跳平缓些许,她仰起脸庞,望着眼前的玉棺上摆放的小油灯,一时有些胆怯,可是,这时她惊愕地发现,油灯火焰又慢慢高了上去,她眨了眨眼睛,猛地想到,刚才是她靠得太近,一时忘记了捂住口鼻,定是出气太大,嘘到了火苗,才差点将它吹熄。
摇摇头,哑然失笑。
想明白之后,弥漫在心中的恐惧之感赫然消散,她慢慢站起身,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随即自嘲地一勾唇角,笑道:“哎呀,吓死我了!能有什么事情呢?就算有危险,也可以喊弥勒帮忙呀!”
觉得并无大碍,她干脆扶着棺身,身体前倾,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到了玉棺之内,柔荑缓缓伸向女子脸上的黄金面具,试探着取掉面具。
面具是黄金铸造,触手冰凉,采苹在光滑的面具上先是轻按,随后轻抠,只是面具附着女子面上,岿然不动,使力也是枉然,采苹停歇下来,皱了皱眉,脑中霎时灵光一闪,斗胆将手探到女子脑后,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环扣。
只要拉开环扣,便可以看到女子容貌,可是就在她手指挪动,触及环扣的刹那间,油灯忽地明暗不定,急遽地闪了几闪,不待采苹反应过来,一条黑影已夹着一阵凉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一声咆哮,轰然在采苹耳畔炸响,划破了墓室的静寂。
“丫头,丫头,快住手!万万使不得呀!”
采苹颤目回望,她识得弥勒的声音,他是慢脾气,一向都慢悠悠,即使天塌下来,也是不慌不急,此刻的声音,却因恐惧惊悚,几近分岔,声调都走了形,仿似大难即将来临。
“丫头,丫头,快住手!快住手!”
可是为时已晚,采苹手一抖,“咔咔”一声轻响,面具已从女子脸上自行滑落。采苹扭回头,还不及看清女子面容,便听得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衣服摩擦抖动的声响,采苹正觉得诧异,忽觉得眼前白影一闪,一把锋芒刺目的匕首,兜头刺了过来。
那白影正是棺中所躺之人,婀娜的身体周遭在玉棺的映衬之下,似乎裹了一层微弱的荧光,那是一种没有温度极其冰冷诡异的光芒,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得如坠寒冰地狱,幽寒透骨,毛骨悚然。
采苹大惊失色,仓惶之间竟然忘了躲避,清眸圆瞠,眼睁睁望着锋芒煞人的利刃迎面刺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弥勒一个箭步冲将上来,扯住采苹往旁边一推,可是即便如此,白衣女子的匕首依然是擦着采苹的皓腕划过,一阵钻心的剧痛顿时袭遍全身。
弥勒甩开采苹之后,并未询问她的伤势如何,而是正对着油灯的位置,噗通一声跪下,“咚咚”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振振有词:“娘娘莫怪,娘娘莫怪。采苹是个好姑娘,无意间冲撞了您的休息,还望您大人大量,饶她一次。”
说来也怪,弥勒这么一通求情,那白衣女子挥舞匕首的手,竟突然定格在空中。
弥勒又冲她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才将她重新扶入玉棺躺好,又用小拇指长长的指甲挑了挑灯芯,忙完这一切,他扬起肥大的袍袖,揩了揩额角冒出的冷汗,才斜眼瞥了瞥背靠墙壁大口喘气的采苹,揪了揪眉毛,面色甚是不悦,可是看见采苹吓得脸色煞白,双手抱臂,模样怯弱,让人甚是怜惜,脸色又渐渐缓和下来,叹了一口气,走到采苹跟前。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采苹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弥勒,只是摇摇头,并未答话。
“你这个丫头,怎么总是不分轻重?我将你关在前殿,是因为只有那里最为安全,这墓室之中处处皆是机关,况且阴气煞重,一不留神便会命丧黄泉。若是我再晚来一步,你这小命连着肚里那个小小命,就一起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吧!”
采苹由着弥勒唠叨,仍然是垂着臻首,一语不发,秀眉微微蹙着,眼睛愣愣盯着弥勒刚刚跪过的地方出神。
弥勒又叹口气,摇头道:“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挺聪明,胆子也大,这会儿也吓傻了吧?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暂且替你看看伤得如何。”边说边拽起采苹的皓腕,他因自诩是出家人,在墓室中呆了数年,对一些男女之间的礼节倒也不忌讳,不经采苹同意,便将她的袖子撸到臂弯处,随即查看她的伤势。
只见她晶莹洁白的皓臂之上,斜斜地划过了一道伤痕,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小血珠,周围皮肤已经发黑,在豆大的火光照映之下,皓臂肤白如雪艳丽动人,伤痕却是深黑如墨诡秘可怖。
“这毒厉害得很,若是不及早逼出,只怕毒性随血四走,你这条手臂就要作废。还好我有点儿内力,虽然浅薄,但尚能勉强逼出毒气。”说罢,当下便吸了一口气,气凝双掌,抓住采苹手臂伤口上下两端,不一会儿,忽听得“噗”一声,一缕黑血自伤口处激射而出。
“呀,我知道了!”
弥勒正给采苹逼毒之时,采苹忽地出人意料地抚掌一笑,将兀自收摄心神替她逼毒的弥勒吓了一跳,他眨了眨眼,收回双掌,翻翻白眼疑惑地睨着采苹,问道:“你知道什么了?一惊一乍的!我正在帮你逼出毒气,你这么不配合,毒发身亡事小,若是我也走火入魔,你的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