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他眼中,她和后宫妃嫔没有什么不同,一旦被征服,一旦侍了寝,一旦爱上他,便会让他兴味索然,早晚会被抛诸脑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为深宫怨妇。
注定了没有结果,不如,趁早解脱。
她深深闭了闭眸,双眸再次开启之时,眸底竟是蕴含了点点清亮水花,却终究下定了决心,重重点了点头。
甫佑见她点头,温润如玉的俊庞竟在瞬间蒙上一层不容忽视的忧伤,他略怔了一怔,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份图纸,铺在床上缓缓展开,采苹借着微弱烛光,端详着图纸,上面计划周详,细细列出了如何逃出皇宫,如何换乘马匹,一路上布置得天衣无缝,即使被捉被包围,也有出人意料的退路。
“确定能逃出吗?”
采苹看着图纸,虽然找不出一丝破绽,却还是忍不住,扬目,轻声问道。
“能!”甫佑回答得坚定不移,顿了一顿,俯首盯着采苹双眸,双手按扶住她瘦削的双肩,似要传递给她力量一般,又补充一句:“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将你送出宫,平安送到将军身边。”
逃跑的计划,便被敲定下来,只静等着合适的时机。
采苹想到此处,又低头瞧着碗中的浓黑的药汁,蹙了蹙眉,仰脖,一饮而尽,不管怎样,若想逃跑,总得养好身体。
紫鸢送平福到了殿口,平福将紫鸢拉到一旁,“紫鸢,我看姑娘和你很是合得来,也能听进去你说的话。皇上为取这药,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你劝劝姑娘,皇上待她的这份恩情莫要忘了,趁早从了皇上罢。她若是成了宠妃,你我二人,自然也能得到不少恩惠。”
紫鸢点点头,抿唇一笑,水灵灵的眸子深处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光芒,一挺胸脯,甜甜地应道:“平公公,我办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姑娘!你就等着瞧好吧!”
平福颔首,对紫鸢清脆的回答甚是满意,挑了挑眉,一甩拂尘,笑眯眯的离开。
紫鸢一直目视着平福遥遥而去,见他走得远了,确定拐过了殿角不会突然折回,才放心地转过身,往采苹的寝室走去。
紫鸢收拾好了空碗,坐在采苹床边,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采苹姐,听平公公说,皇上今晚很是疲惫,你趁此机会,置备酒菜给他解乏,皇上岂不是很容易相信?这样,我们的计划便又多了几分胜算,若是早一天,将军便会少一分危险。”
紫鸢紧盯着采苹的神色变化,见她不语,便趁热打铁,又道:“那,我去准备几个酒菜?”
御厨旁侧长廊,廊柱上挂着几盏轻纱宫灯,光线随着灯身的摇曳,明明灭灭。
一个女子捧着刚刚领出的御用琼浆美酒,鬼鬼祟祟躲在极其隐蔽的暗处,她扭头左右四顾,确定没人经过,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美的小瓶,这是苏毗国后宫独特秘药,只用少许便能让人产生幻觉,不管怀中女子是谁,统错认为自己心爱女子,情火焚身,缱绻缠绵欲罢不能,直至三天三夜。
而且,服用此药,有利于受孕。
受孕!
女子挑了挑秀眉,乌油油的眼珠似是上了一层黑釉,愈发的明亮,光彩潋滟,她贝齿轻咬着红唇,迫不及待地拔掉小瓶瓶塞,欲将小瓶中的药末倒入酒壶,略停了一停,似乎又觉得不稳妥,将酒壶重新放到一边,纤纤玉手轻捻起晶莹剔透的小酒杯,凑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
她掏出丝绢,将药粉细细的涂到丝绢边沿。皇上疑心极重,若是酒中下药,说不准会被他看破,不如在酒杯上打主意。
明灭的烛光映在她娇美的面上,曝露了她心中无法掩饰的极度喜悦。
女子将药粉涂好,御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太监提着一个红漆木大食盒站在了门口,左右张望着。
女子听见响声忙将药瓶重新揣入怀中,眼波流转,捧着酒壶玉杯,自暗处走出,袅袅娜娜地来到小太监面前,面上已然换上往日娇憨可人的神态,笑着接过食盒,将酒壶放进食盒,又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塞到小太监手中,小嘴甜甜地说道:“谢谢啦,这是采苹姐为皇上准备的酒菜,若是有打赏,我一定不会忘记公公。这些银子公公暂且拿着用吧。”
小太监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捧着银子,假意推托,躬身一个劲说着:“不敢,不敢。”
“公公勿需客气,这是采苹姐吩咐的,你若不收,我回去不好交差不是?”紫鸢笑得极为亲切,言辞真挚。
小太监闻言,便腼腆一笑,半推半就的,将手中银子笼于袖中。
紫鸢挑了挑眉梢,他日若是皇上问起这个小太监,他恐慌之余,也只会说是采苹的吩咐,她轻抿红唇,携了食盒,转身走向龙汜宫偏殿。
采苹打开食盒,只见菜品样样精致,热气自菜肴升腾而出,袅绕环绕食盒四周。菜碟之间摆放一只细颈酒壶,酒壶是上等白玉雕刻而成,壶身绘着几朵红梅,花瓣娇艳宛如天然所生,淡黄细蕊映着清洌酒液,在光线折射下,这梅花愈显生动,抽一抽鼻,甚至可以嗅到缕缕淡雅的梅香。酒壶旁侧,有两只白玉小杯,玲珑剔透,流光溢彩,与酒壶相得益彰,互映生趣。
即便是不喝酒之人,见了这番珍馐佳肴琼浆玉液,闻着这雅致清香,也会酒兴大发,陡升情趣。
“采苹姐,御厨房的人说,这酒是皇上最喜欢的梅花酿,甘甜可口,可是后劲十足,一旦醉了,能比平日多睡几个时辰。今晚,你劝皇上多饮几杯,如此一来,你就能争取时间走得远一些。”紫鸢一边念叨,一边取过采苹手中红木盒盖,准备盖好食盒。
“等一下。”采苹伸手拦住紫鸢,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这酒中确实没有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