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长相清丽嗓音清亮的小厮,穿着统一的青色制服站在庄家的位置上非常训练有素地摇动着竹罐中的骰子,玩客边上则有身着粉红衫的美人,端着茶水殷勤侍候着,再后便是看热闹的围观者。
吆五喝六,以及骰子撞击竹罐的声音此起彼伏,喧闹声自那小小的门脸中传出,引得四方行走的路人纷纷侧目。
被美女吸引了走进去看热闹的有之,因为看热闹而下场参与赌博者有之。于是循环,这赌坊开了不过半月,竟名噪大半个京城。
大楚开国之初,京城之中就全面禁赌,虽然亦有小打小闹的庄家偷偷置了赌具设庄,却不敢像这家一样如此嚣张,明明对面就是大理寺衙门,还敢整四个女人站门外招摇。
“爹,那家赌坊什么背景?竟然敢跟您老人家领导的大理寺衙门叫板!”掌管大理寺的雷奔正被对面那家嚣张的赌坊气得头疼,不妨自己那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八岁小子雷破,竟从后衙钻进衙门里处理公案所用的西书房。
“据说是个不过五岁的孩子。”雷奔揉了揉额头,将手中的卷宗放在桌案上,见儿子黑眼珠蓦地大睁,内里闪过一丝惊诧的亮光,不由摇了摇头道:“破儿,不许你去招惹他。据说当初盘那铺子买下房产的是相王府中的管家。只怕那孩子与相王有些牵连。”
“我就说嘛,一个五岁的小毛孩竟然敢在大理寺衙门对面开赌坊,且还敢取那么个名字,没有大人物撑腰,这大楚京城也太好玩儿了不是。”
雷破顺着那放置卷宗的排排木头架子熟练的一眼扫去,待看到“衙门口”赌坊几个字的册子,小腿一曲,噌得一下跳上旁边备着椅子,伸手将那卷宗取了下来。
“你看几眼也就罢了,这事我会去向相王千岁问个明白。”雷奔虽然知道自己这儿子天资聪颖,许多难以侦破的案子,往往经儿子理顺,就会给自己提供意想不到的思路,使案子得以侦破。但也恐儿子不知天高地厚捅了马蜂窝,急忙伸手将那卷宗夺了过去。
“您老人家去问相王?难道不知道那冷面相王最是护短?他府里的人,那都是京城里的茬子,敢招惹得的确不多。不过,这个衙门口赌坊嘛,儿子还真想去看看。”卷宗只是扫了一眼,便被父亲夺了去,雷破却只一眼便看了个大概,起身跳下椅子,整理了一下衣衫,抬脚就要往外走。
“破儿!”雷奔见这小子真要去赌坊惹事,不由汗毛都竖起来了。刚要吩咐院子里的衙役将那小子堵住,却听雷破笑嘻嘻道:“父亲大人但请放心,儿子我有分寸,只是去瞧瞧那赌坊里有没有诈人钱财霸人妻女的案子发生。”
诈人钱财霸人妻女的案子?雷奔一听,顿时明白儿子的用意。
在这官场之中,想整谁,想跟谁叫板,最好先楸住对方的小辫子,踩了对方的痛脚才好说话办事。
话说哪个赌坊不是依仗欺诈来发家致富的?至于霸人妻女的事更是比比皆是。
听雷破那小子如此一说,做老子的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意。
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小子简直天生就是个做官的料。
见老子不再阻拦,雷破也不避讳,径直自大理寺衙门的正门横着拽了出来。
双脚不丁不八,大嗤嗤往“衙门口”赌坊一站,对那不断朝自己眨眼的四个美女摆了摆手道:“别眨了!就是眨下天上的星星来,爷我也不稀罕。若想让爷我进去赌,除非请出你们掌柜的来!”
这四个美人分别被唤着春花、秋月、良辰、美景,身量最高,模样最妖的秋月眨了眨杏核眼,扭动着水蛇腰迎着雷破走了过来,尖细着嗓子娇滴滴道:“吆,这位小爷真是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派头,只是不知道荷包里存了几钱买糖葫芦的铜子儿?”
话里嘲讽,话外那双比女人略显大一点的手竟然捏住了雷破圆圆的小肥脸,状似好玩地往两边扯了扯。
“我让你丫的不做男人装女人!”雷破最恨别人瞧不起他是个小毛孩子,尤其还被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吃了豆腐,顿时一个黑虎掏心奔着秋月的胸口就砸了过来。
“打杀人了!打杀人了!雷神的儿子当街行凶了!”秋月也不是吃素的,明明那拳头砸得地方仅是碎了个馒头,却就势躺倒在地,哭天抢地喊叫起来。
那喊叫的腔调,竟然像极了楚宫中那只善讲人言的妖鸟雪梨。
雷神的儿子?感情对方知道自己的老子就是主掌大理寺衙门的活雷神,雷奔。
雷破一见对方泼妇样地在地上打滚哭闹,再见人群外往常跟着自己屁股后头转的几个衙役一个劲地往后缩,就知道今天遇上了对手。
这个衙门口的赌坊不会是专门冲着自己设得一个圈套吧?
正想着,却见赌坊不大的门脸内鱼贯而出六个精壮的汉子,看太阳穴高高凸起的模样,竟然是品位不低的练家子。
六个壮汉一字排开,雁翅形分向两边,中间众星捧月般显出一个身材矮小的五岁娃娃出来。
只见那娃娃穿着身蜀锦制成的藕色马甲,脚上着双皂缎镶就的鹿皮小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勒着条五彩丝结成的抹额,头顶攒着颗硕大的南珠,大大地眼睛,樱珠儿般的红唇,竟如年画上的娃娃观音身边的招财童子般,可爱讨喜得让人转不开眼。
“这是谁啊这么大胆?敢打我的人!”
雷破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实在不能把眼前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娃娃跟赌坊老板联系起来。
“人是我打得怎么了?谁让你的人动手动脚没有规矩。”说话的声音不似先前那么嚣张,可仍然梗着个脖颈,拿出一副我就不把你当回事,我就眼高于顶的雷衙内模样。
玉娃娃瞪了眼滚得满身泥尘的秋月,见后者紧着溜地从地上滚起来往后堂去了,站在那里咬着唇,先是眨动了一下葡萄紫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雷破一番,见眼前这小子虎头虎脑,除了肤色微黑外,倒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由龇开糯米珍珠贝齿,嗤得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