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照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我走近,定睛一看,是池墨城。他的脸上有波光的跳跃,一身黑色中袖皮衣,里面还是白色的汗衫。他的身边摆着一只小唱片机,音乐是从这里面传出的,他跳得很投入,随着音乐的节奏而舞动,虽然我不大懂音乐,但是我知道这首是韩国的DJ舞曲。
摆了最后一个Pose,算作结束,同时音乐也戛然而止。
“啪啪啪”
我鼓起掌来。他惊愕地抬头,见是我,连忙送上微笑,朝我跑了过来,“小雅,那么晚还不回去睡觉吗?”
我抬了抬我手中新的热水瓶,说:“寝室的热水瓶坏了,我刚买了个回来,你不也没睡觉吗?”
“我在练习啊,”他看了眼身后的唱片机,“对不起,让你见丑了,嘿嘿。”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跳得很好啊,想不到你还会跳这种舞曲。”
他二话不说,转身,走到唱片机前,把唱片给收了起来,然后再走回我身边,他指了指他手中的唱片,上面的人物有些熟悉。“他是RAIN,我从小最崇拜的偶像,每次放了学都要听他的歌,休息的时候还喜欢看他的舞曲MV。”
他收起唱片机,送我回寝室的路上,他继续跟我讲他的追星道路。“当年,我才读高一,就特意跑到演唱会上去看他,然后我还去了后台哦,我让他教我跳舞,这支舞蹈呢就是他教我的,嘿嘿。”
我赞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哪有?”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过RAIN现在不大出现在荧屏了,唉。”我打趣道:“那你可以接他手了啊,嘿嘿。”
“小雅。”
我还没回应,他突然拉起我的手,往后跑去,那是一片树林,隐秘的树木围着我们,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睁大了眼睛。他把手中的唱片选了一张,然后放进唱片机里,按了开始键,随后喇叭里传出悠扬的音乐,我瞬间被这美好的旋律给吸引了。
他抓起我的两只手,“小雅,你是不是不会跳舞?”
我迷茫地眨眨眼睛,点了点头。他露出一脸微笑,然后托住我的腰,左手和我的右手五指相扣,我的心跳得要蹦出胸膛了,这个……不是电视上的吗?想不到现实中也会被我遇上,我还是头一回跳舞。我傻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同样以温和的目光看着我,像是在观赏一尊艺术品雕像。
他轻轻张开小口:“小雅,把腿稍稍分开,用脚尖点地。”
我什么都不会,只能他走哪一步我就走哪一步,难免会踩到他的脚,但是为什么摔倒的人却是我?如果你在的话,又要说我笨蛋小雅了吧?但是,如果你在,真的会让一个男生这样手把手教我跳舞吗?
在我摔倒之际,还好有他托住了我,我现在这姿势像极了电视里那种注视的场景,我呆愣了两秒,立刻起身,放下他的手,抚了抚自己滚烫的脸颊,说:“那个……太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我拎起一边的热水瓶。
他关了唱片机,收起道具,然后说:“好吧,小雅。”
我的脸愈来愈烫,肯定红得跟红富士苹果一样,我为了掩饰我的尴尬,只能走在他的前面,不敢回头看他,等我走到寝室楼门口的时候,他在后面叫住了我,我回头。
“这个月的十四号,我能约你吗?”
我错愕。
我避开他温和的视线,低下头去,说:“不,谢谢。”我转身就跑回了寝室楼,不敢再回头。蔚远哥哥,为什么我现在看到他,我的心就会跳个不停?难道我也对他……?我拼命晃了晃脑袋,感觉头有点晕眩,忙扶着走廊的墙壁,正巧,房间到了,我推门而入。
我把新热水瓶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四下张望了下,她们三个竟然都睡着了,我看了看墙上的钟,都九点半了。我洗漱了下,换了身睡衣,爬上了床头,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本日记本,拧开床头的小台灯。日记本的扉页上有卡通小女孩在放风筝,多么诗情画意啊。我轻轻地翻开,不知不觉,我已经为顾蔚远记录了那么久的日记了。
我拔下黑色水笔的笔盖,把日记本捧在自己的双腿间,“唰唰唰”写着今天的见闻,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双与顾蔚远一样温柔的眼睛,我顿了顿笔杆,抬起眼。
蔚远哥哥,他情人节约我了,我拒绝了他,对不起,原谅我的心是那么狭窄,除了你,就再也无法装下第二个人。
风在窗外呼啸着,有点像鬼哭,我缩了缩脖子,继续写。
第二天晚上的池墨城还是和昨天的他一样,我吃过晚饭,散步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湖泊的边缘跳舞,听这个旋律,还是RAIN的舞蹈,而且还是昨天那首舞曲。因为昨天他约我情人节的事,我拒绝了他,所以我现在不想让他看到我,我觉得我俩相处会尴尬。
他跳完以后,收起唱片机,不是立刻回寝室,而是安静地坐在草坪上,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泊,一声不响地发着呆,我默默地凝望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自己的过去。我为了听清楚他的自言自语,就将身体逐渐前倾,微微侧头仍然未能听到,岂料!一根树枝绊倒了我!——
“啊!”我狼狈地往前倒去!
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后,我抬起不堪的脸来,眼前是池墨城皱着眉的脸,“你没事吧?小雅?”我的心里尴尬万分,“偷听失败”都写在了脸上。
他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我尴尬地挠挠头发,没敢注视他的眼睛,“额,那个,晚上风景真好,呵呵呵……”故作镇定地四下望了望周围。但是,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似的,我听到轻微的笑声,然后他抓起我的手,把我带到湖泊前的草坪上。
“小雅,坐会吧,我知道你偷听也蛮累的。”
“……”人家哪有偷看你。
我镇定了下神经,问他:“你真的打算代替伍樊和林孝冉挑战?”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天空,随后点了点头。“只是娱乐下而已,如果我输了任由他们判决,但是如果我赢了,我也不会要求他们撤退社团的。”他朝我笑了笑,打趣地跟我说:“哈哈,我是不是很善良啊?”
我看着他洒脱的眼神,莫名地有股酸楚,我真的很想对他说“你长得好像我男朋友”,可是刚开口又紧紧抿住了嘴,我怕他会误会,所以我问了一句:“墨城,你知道吗?”他扭过头来,“嗯?”
“你长得好像我认识一个人,真的很像。”我越看越出神,简直一模一样。
“是吗?”他轻轻扬起嘴角。
我跟着他的视线,望向夜空,这里的夜空比上海的美,起码没有太多的灯光照射,那一颗颗小星星无需躲藏。我们之间沉默了许久,我忽闻他淡淡地开口:“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然后向他叙叙旧。”
我不禁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他摇摇头,说:“我昨天晚上打了电话,问了我妈妈,我要找的他已经不在学校了。”
“不读了吗?”
“毕业了。”他抿了抿嘴。“其实,就算他看到我也未必记得我,因为我跟他相处也就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之后我就去了韩国念书,呵呵。”
我说:“那个……”我想现在这个时候拒绝他吧,如果他对我有这方面想法,我觉得还是趁早说出来比较好,“其实我有男朋友的……”他微微睁大眼睛,我继续说,“他也是这个学校的,刚毕业没多久,工作还处于实习阶段。”我鼻尖再次重重地酸了下,眼泪却被自己刻意咽了回去。
“但是,却在去年的十一,为了我和抢匪打架,然后又出了车祸,现在……”我紧紧咬住下唇,吸了吸鼻子,“躺在床上已经三个多月了,医生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植物人?”
“嗯。”
他仰望着夜空,然后慢慢地躺下,把手臂环在脑后,“我已经能想象出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也一定是个很爱你的,要不然怎么会连生命都不顾呢,呵呵。”我往后看着他脸上的坦然,没说话,“就跟我认识的他一样,我真的很想再见到他。”
随即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墨城。”
“不清楚了,那时我还很小,我像喊他哥哥,他妈妈喊他远远……”
我睁大了眼睛,屏息凝望他的脸庞,愣愣地脱口而出:“顾,蔚,远。”
他并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耸了耸肩,“对,我想起来了,”然后转眼看到我呆愣的表情,忙坐起身,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怎么了吗?”
我从恍惚中醒来,心跳得有点快,忙问他有没有照片之类的,我想确认到底是不是顾蔚远,只见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照片,他说:“这张是我离开中国前我妈妈帮我们拍的,那么多年来我一直都随身携带着。”我接过照片,惊怔住,照片上的两个小男孩笑得很甜,搭着彼此的肩膀,而左边那张脸我是永远不会认错的!那就是我的蔚远哥哥!
“蔚远哥哥……”我的眼泪忽然涌了上来。
池墨城此刻也明白了,从我手里拿过照片,端详着,又抬起脸来看了看我,“你真的是小雅?……”我用泪眼看着他,朦朦胧胧的,他握住我的双肩,“你记得我吗,小雅,你记起来了吗!”
我望着这张俊秀的脸,突然地似曾相识。
没错,蔚远的家中曾经留住过一对从韩国来旅游的母子,我见过那孩子,笑起来很甜,有半边的虎牙,他经常抱着一块比自己身板还大的画板,端坐在院子里画画,用蜡笔画我和蔚远,他画的很可爱,总是把我逗笑。
池墨城欣慰地叹口气:“小雅,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再也碰不到了呢。”他突然严肃起来,问我:“蔚远现在谁在照顾呢?”
“他妈妈在照顾,要不是我要走近路,我们也不会碰到这种事,伯母她现在不是很喜欢我了……”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说:“走吧,别说那么多了,都那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好了。”我把手放在他的手掌心里,依然能感受到顾蔚远的温度,暖暖的,然后我默默站了起来,我说:“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蔚远哥哥……”
他牵起我的手,迈开步子,微笑着说:“是吗?那你把我当成他吧。”
我怔住,任凭心狂跳着。
已经能看到寝室楼微亮的灯光了,我转头对他说:“就送到这里吧,我怕同学看到会误会。”
“怕什么?”他坦然地说,“我就说我是你哥哥,为了你走夜路安全,特意保护你到底,哈哈!”
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拜托!我比你大好不好?”
他俯下身,调皮地冲我眨眨眼,凑得我好近,“有吗有吗?我怎么看你就是比我小的样子呢?嘿嘿……”我立刻推开他,往前跑去,回过头来还看到他温和的笑容正凝望着我,我挥手对他说:“快回去吧!晚安了!”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寝室楼。
晚上,我坐在桌前,写着日记。封晓凌从我身后走过,她穿着睡衣,手里捧着啃了一半的苹果,扭过头来对我说:“恩雅,你是不是在和你们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谈了?”我惊愕地回头,她正啃了一口苹果,看着我,嚼着苹果没吱声。我问:“哪有啊?”
林素然在床上,放下手中的书本,接着话茬说起:“我跟晓凌从图书馆回来时,看到他送你回寝室楼,而且脸上还带着那种幸福表情啊……嘿嘿……”
我没好气地回过头去,脸发烫,“什么啊,我们只是同学啊,我吃好饭在散步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啊……”我再次转头面对两个充满暧昧的人,继续解释说:“我跟他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你们别乱扯好不好……!”
封晓凌把吃剩的苹果核扔进废纸篓,富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是吗?男生和女生之间哪有什么纯友谊啊?我才不信……”
“爱信不信。”我没好气地嘟起嘴,没再理她。
美美放下手中的小说书,冲我眨眨眼,嘿嘿一笑:“恩雅,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的。”
我问:“试什么?”
“和他谈恋爱呀。”
我惊呼:“拜托,他可比我小四岁哦!”
“姐弟恋没啥不可以的,又不是违法!”封晓凌补充道。
我脸一红,随即挥了挥手:“不跟你们扯了,我上床睡觉了。”
美美跑到我的床铺下面,抬头冲我笑着说:“那好,祝你梦到他哦,晚安,嘿嘿!”
蔚远。
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池墨城出现了,他陪着我度过了川理的最后一学期,我们上课一起开小差,下课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每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我就想起你。
我害怕,我会爱上他。
又或许,我正在爱上他,蔚远,我该拿你怎么办。
有那么一次,他在同学面前牵起了我的手,漫步在人潮拥挤的食堂,我脸一红,忙质问:“你,你牵我做什么?不怕同学之间误会?”
他却不以为然地咧开嘴:“误会就误会啊,我是你男朋友啊,当然要保护你不受伤害啦。”
“我有……”
“蔚远不是一直没醒吗,”他突然忧伤地垂下头,“何况,他醒了会记得你吗,植物人的记忆功能只停留在事故前,虽然他们听得到旁边人说话,但是却记不得是谁。”
我摇头:“不!蔚远一定记得我的!”
一气之下,我甩开了池墨城的手,独自跑了。
蔚远,你不会不记得我的,对吗,我们从小就认识的,所以你不会不认得我,是吗!
清明那天,我们放假三天,最后一堂课上,池墨城在课上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
他先是凑近我,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小雅,你知道‘黑楼’吗?”
“什么‘黑楼’?”我问。
他单手拢起嘴,轻声地在我耳边说:“89年,我们内地放过一部恐怖片,那是当时中国历史上最恐怖的电影,讲的就是文革时期被害死了一个十四岁大的女孩,然后她的冤魂一直缠绕在这栋楼里……”他看着我的眼神有点邪魅,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吞了吞喉咙,“开,开什么玩笑?”面部肌肉明显有在抽搐的节奏。
他继续小声地说:“我也是听我朋友们说起过,那个时候呀……”他看到我有点害怕的神色,似乎有点得意,“水龙头里流出的血,还有小女孩来自地狱的声音,然后是……”偷偷瞄了眼讲台上继续讲课的老师,“从镜子里突然就扑出来了一个……”他张牙舞爪着,我突然失声尖叫——
“啊!!!——”
等我睁开眼才发现全班的视线都停格在我身上,而旁边的池墨城则趴在桌上笑得直捶桌子!我这才知道我上这个混蛋的当了!恶狠狠地瞪住他。直到我们两个再次被老师客气地请出了教室,我在走廊上使劲踹了他一脚。
“都是你不好!害得我又被老师说!”我狠狠地瞪着他,他正在揉着自己吃痛的脚踝,我指了指他的鼻子,说:“要是我这次考试不及格我就不要理你了啦!”
他抖抖脚踝,自豪地拍了拍胸膛,对我说:“怎么会呀?大不了我帮你嘛,嘿嘿!”然后,他俯身,凑近我的耳朵,慢条斯理地说着:“刚才我说的都是真的哦,当时放的时候电影院还死过人呢……”我连连打着他的胸膛,责怪道:“你还说还说!……哼哼……”
接着,紧闭的窗外突然就雷声大作!我下意识地往池墨城的怀里扑过去!“啊!——打雷啊!”我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
他无奈地抱着我,轻拍我的背脊,“打雷而已嘛,怕什么?”他说完这句话后,瓢泼大雨瞬间浇了下来!“原来还有下雨啊……”
我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细长的雨丝顺着玻璃窗源源不断地往下滑,像一条汩汩而下的河流,我感叹道:“果然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啊……”随即回过神来,却不见池墨城的身影,“哎,墨城?”刚才还给了我拥抱以示安慰的家伙一瞬间消失了,我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嘿!”有人一下拍了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就被吓得花容失色,一张狰狞的鬼脸!我再次尖叫了一声,随后池墨城再次冲我捧腹大笑,我这才发现原来是这家伙见走廊里比较暗,于是趁我在感叹的时候绕到了我后面,用早就准备好的手机光线从下而上打在自己脸上,故意吓我的。
我绷紧着一张脸,咬着牙说:“臭小子!你……”教室的门突然开了,任课老师不耐烦地说:“喂喂喂!你们还要不要让我上课了?回来坐好!听到没有!不许再说话了听到没!”我俩互相吐吐舌头,再次走回教室。
池墨城上次的街舞打赢了和林孝冉的赌注,但是被校方给训斥了一顿,说什么不允许私自撤销社团为赌注来比赛,不过校长很赞佩池墨城的舞蹈天赋,想保送他去中央戏剧学院,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我问他为什么拒绝,他望着灰白的天空,长叹一口气。
“我放不下你啊,小雅。”
面对他的深情,我却只能默默低下头去。
今年的清明节放假,我回了自己的家,陪我回来的还有池墨城。他非要和我坐一列火车,说是怕车上有扒手什么的,能保护我。
在火车上,他说让我带他去见顾蔚远,不管他是苏醒还是昏睡。于是,我们下了火车,第一站直奔八五医院。我们进去的时候,陆琴眉正在帮顾蔚远擦拭着手臂,他还是没醒来,我鼻子微微酸楚。
我向陆琴眉打了声招呼:“伯母,我刚放假,就来看看蔚远。”
她对我的态度终于回归到了往日,只是眼神里这种热情藏了一股悲伤的味道,她说:“恩雅,你来了,这位是……”她的视线在我身边的池墨城的身上。
池墨城慢慢走了过去,微笑道:“阿姨你忘记我了吗?以前我和我妈妈来中国玩,还住在你们家呢。”
“对不起,年纪大了,这记性也……”陆琴眉尴尬地笑笑。
池墨城说:“我叫池墨城。”
陆琴眉放下手中的毛巾,把顾蔚远的手臂轻轻放回被窝,说:“原来是你啊,墨城。”她端起脸盆,往卫生间走去,“是不是小时候来我们家玩过的那个小男孩啊?”
池墨城欣慰地露出微笑,点了点头,“恩恩!”
过了不久,陆琴眉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我坐到顾蔚远的床边,看着陆琴眉走到池墨城的身边,上下打量着他,“呵呵,阿姨瞧瞧,都长那么大了呀,当时看到你还这么点大呢。”说着她摆了个身高手势在腰际。池墨城的视线早已停留在躺在床上的顾蔚远身上,忙转头皱着眉问道:“阿姨,蔚远哥他还没醒吗?”
陆琴眉重重地叹了口气,沮丧地坐到了沙发里。
池墨城俯身,仔细打量起顾蔚远的脸庞,他轻轻咬了咬上唇,皱着眉,随即转身对郑母说:“我都听小雅说了,阿姨你也别难过了,我相信蔚远哥一定会醒过来的。”
“但愿如此。”陆琴眉忽然抬起头来,问池墨城:“对了,墨城,你妈妈还好吗?”
池墨城点头,“嗯,我这次和她一起来中国的,就在锦绣华城住着呢。”
陆琴眉舒了口气,说道:“去年年底她跟我联系过几回,说是要让儿子来中国念大学,还问我什么大学好呢,我就说和我们家远远一个大学算了,呵呵。”
池墨城坐到了她身边,看了眼床上的顾蔚远还有边上的我,“嘻嘻,我和小雅也真有缘,长大了还能再见到。”
我故作生气地撅起嘴:“你这臭小子现在才想到我啊?”
他调皮地笑笑:“有吗?”
陆琴眉拉着池墨城的手,舒展开额角的鱼尾纹,问:“今天回来打算呆多久呢?”
他说:“我决定长期在中国发展,和小雅一起毕业,在上海找工作。”他又转过头来问我,“小雅,你要不要上我家做客呢?给你看我小时候的收藏品,嘿嘿。”
我的脸沸点提升,立刻解释说:“我,我,我为什么要……”
旁边的陆琴眉掺和着说:“没事,恩雅,去玩玩好了,这里有我来照顾远远,放心吧。”
所以,承蒙池墨城的邀请,我在回了自己家的第二天,去了他家玩,他在我家楼下等我,我跟我妈说跟以前初中同学出去玩,于是我妈就信了。我挎着个包,偷偷地跑到楼下花丛的某个角落里,那家伙就在一棵树下等我,因为我妈对池墨城没有多大印象,所以除了顾蔚远以外,我妈拒绝我和任何异性出去玩,更何况是去别人家里。
池墨城在中国的家是位于浦东的锦绣华城,一眼望去,全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别墅,有儿童乐园和健身园,他带我兜了一遍小区,我还看到健身园旁边有小区露天游泳池。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挑了挑眉,说:“哟!小子,艳福不浅嘛,还有游泳池哦。”
他挥一挥手:“唉,可惜人家心里有主了,那些美女都是浮云。”
“哦?”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谁呀?”
“你呀,嘿嘿。”
“去你的,我对小朋友不感兴趣。”
我们走过楼与楼之间的小道,杂草丛生,据说这是到他家那幢楼最近的道路,他在前面走,我跟在他后面,一路上他紧紧抓住我的手,我的心里有说不上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就好像顾蔚远根本没躺在医院,却一直在我身边,那手上的温度也几近相似。
我们来到他家楼前,他上前用钥匙感应了下门铃,门“咔哒”一声,然后他推门而入,我跟着他走了进去。顺着电梯,他家住在二十二楼,我喜欢高层建筑了,站在上面,空气特别新鲜,而且夏天都不用开空调也那么凉快,所以我一出电梯就立刻来到走廊里的窗前,不停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哇!好好哦!你家住那么高!”我转头对他说。
“好什么好呀,我的床就贴着窗户,晚上睡觉还怕翻出去呢。”他正摸索着钥匙走到门口,想开门。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传了出来,应该是池墨城的妈妈。“墨城,你回来啦?”
他点头。
我跑了过去。他妈妈上下打量了我,然后惊喜地看着池墨城,“真好,回家的时候还不忘给妈妈带个媳妇回来!”我彻底晕倒,忙解释道:“阿姨,我不…”还未说完,池墨城就搂过我的肩膀,咧开大大的微笑,说,“没错,小雅就是我的女朋友!”
池妈妈倒很热情的忙招呼我进去坐,“呵呵,真好,来来来!别客气!进来坐昂!”我微笑地点头,接着换了拖鞋,走进这间大房子里,四下环顾着。家里布置得很清新怡人,右手边是客厅,最前方有一台背投电视,一张擦得锃亮锃亮的茶几上摆着一盘陶瓷茶具。池墨城把书包甩在白色的真皮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池妈妈立刻拍了他肩膀一下,责怪道:“没礼貌,得让你女朋友先坐啦!”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实在是受宠若惊:“阿姨,没事啦。”也许我说得太轻了,池妈妈没听见,她依然笑脸盈盈地把我拉到面前,坐在了池墨城的身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说:“我叫谢恩雅。”
“好好听的名字呢,那我就叫你恩雅,没事吧?”
“嗯,好啊。”我回应她一个微笑。
池妈妈又问我:“恩雅啊,你喜欢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喏……”她从茶几的底下一个篮筐里掏出两只猕猴桃说:“要不我帮你去切两只猕猴桃吧。”我连连点头,她又从篮筐里拿出三只苹果,说:“再切三个苹果好吗?”我颤了颤眉头,犹豫着说了声“好”,她真是太热情了,又从篮筐里拿出好多水果,最后干脆把茶几下的篮筐一道拿了上来,托着腮说:“哎呀!我们家水果太多了,恩雅,你到底要吃什么呢?”
旁边一直不响的池墨城看不下去了,白了池妈妈一眼,无奈地说:“老妈!你好烦啊!你干脆给小雅做水果色拉得了!……”
她恍然大悟地端起篮筐,对我说:“对!那我现在就去做昂!恩雅你等着我哦!”我还没回答,她就哼着小曲儿欢快地去了厨房。我小声地对池墨城说:“你妈妈好热情哦。”
“我妈是疯子。”他不屑地说。
我打了他一下大腿,责怪的眼神看着他,说:“瞎说,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妈呢?你这孩子真不好。”
他站起身,说:“走,我带你去看看我房间。”
于是,我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家有一条走廊,走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的画,亦素描,亦水彩,亦或是漫画,我好奇地问他:“墨城,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他走在前面,点了点头,说:“嗯,我从小就喜欢美术,所以我一进学校就看上了美术社,真没想到这个社团的活动真少,还很无聊。”他回过头来,站住脚,“不像我们当年高中的时候,美术社一天到晚都是比赛比赛的,特别好玩。”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他的房间。我走进一看,米黄色的薄纱窗帘拉了起来,房间里显得很幽暗,墙漆是淡黄色的,正中间是一张四尺的双人床,摆着一个枕头,床头柜倒是很干净,没有杂物,窗帘下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具,全是毛绒公仔,有HelloKitty、机器猫、皮卡丘、小兔子、大兔子等等,我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你还有那么多毛绒娃娃啊!哈哈哈!”
“笑什么啦,那是我小时候喜欢的好不?”他耸了耸肩,“等我长大了,又舍不得扔,感觉对它们有感情了。”
我好不容易收住了笑,走到他的面前,郑重其事地跟他说:“墨城,从此以后我任你为我的好闺蜜了,怎样?”我还是没忍住笑意,“噗嗤”又笑了起来,笑得我肠子都在痛了,我捧着个肚子说,“怎么样?男,男闺蜜,哈哈!哈哈哈!”
他看我这幅样子,干脆就学着我们女生生气的样子,撅起嘴,稍稍皱着眉,然后翘起兰花指放在下巴上,娇嗔着说:“哎呀,不要啦!官人……”随后,我笑得更厉害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要多娘炮就有多娘炮,立刻吐了下舌头,“什么跟什么呀,小雅,在你心里,我就是你闺蜜的角色吗?”
我笑得脸都红彤彤的了,立刻咽了咽喉咙,“之前不是,现在是了,”然后我搭在他的肩头,肯定的眼神望着他,说:“男-闺-蜜-!”
他看着我的眼神并没有责备,静静的温柔,黑色的眸子里如一滩清水般的清澈,闪烁着淡淡的白色光点,舒展开眉头,微微开启唇瓣,没说话,只是伸出红舌轻轻舔了下自己的唇瓣,我整个人看呆了,没有再捧腹大笑,我好像听到了一颗心脏在“砰通砰通”跳个不停的声音,分辨不出是他的,还是我的。
他慢慢地俯身。
然后慢慢地,他的脸庞凑近了我。
我颤了下睫毛,低垂下眼,我的视线集中在他逐渐接近的唇瓣上,像电影的慢镜头似的,他闭起眼,微微地歪头。而我,却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没来得及防备,一个轻盈的吻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能感觉出他的热度,他依然闭着眼,轻轻蠕动着双唇:“还是,没办法放弃他吗?”
我的视线游离,不一会儿,我慢慢挪开手掌,轻微点点头,“墨城,不要这样好吗,我们……”话音未落,他贴上了我的唇瓣,然后他埋伏在我的脖颈,呼出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耳际。
他抱着我,轻声说:“小雅,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惊怔,眼眶里积满了泪水。
“来来来!吃水果了!……”门口传来了动静!
他一个激灵就回头,我这才得到解脱,松了口气。
“老妈!你你……你进门之前都不敲门的!”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池妈妈端着盛满水果色拉的大碗,碗里摆着两只调羹,她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好久才回过神来说:“那我是不是打扰你的好事了?宝贝?”我心里纳闷呢,怎么有这么开放的老妈啊-_-#
池墨城无奈地走到电脑桌前,坐了下来,说:“没有啦……”
池妈妈立刻屁颠屁颠地过来,把水果色拉端到他的电脑桌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请用!是不是很久没吃到妈妈做的菜啦?”
他拿起一只调羹,挖了一颗草莓,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老妈!你就这个水果色拉做得最好吃了!其他的嘛……都欠缺技术!”
池妈妈不服地嘟起嘴:“哪有呀?”
“以前你做的饭菜里总有一根头发丝,有一次,你和老爸一起做饭,然后让我尝尝看哪盘是你做的,”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有头发丝的那几盘肯定是你做的。”
我走到电脑桌前,拿起另一个调羹,也吃了一个草莓,果然味道不错。“阿姨,你做得很好吃,嘻嘻。”
“好吃就都吃掉吧,别客气,我先去忙别的了,昂……”她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待池妈妈走后,我嚼了几下水果色拉,便没好气地丢下调羹,坐到了床脚,问池墨城:“墨城,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蔚远和我……”我的眼眶里突然就盛满了泪水,我蜷起双腿,把脸埋到膝盖里,胡乱擦了擦掉下来的泪珠。
池墨城淡淡地说:“小雅,我给你看几样我收藏的。”
他拉起我的手臂,看到我的泪脸后,微怔。
然后,他垂下了我的手臂,把电脑桌下面的大箱子用力搬了出来,轻轻拍了拍积着的轻薄灰尘,拉开皮扣,一张张用相框镶起来的画纸,摆放得整整齐齐。而那上面画的都是我的素描肖像,我紧紧捂住嘴。
他抽出一张我的肖像画,轻轻抚摸着相框,淡然地微笑道:“小时候和你们在一起玩,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学会画画,所以我找隔壁大院的大哥哥教我素描,他说我很有天赋的,我学会了之后就把你的每一个表情都记录下来,回家再凭着记忆画,这是我完成的第一张,”他又指了指箱子,“底下好多草稿,因为画的是你,所以也舍不得丢。”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俯身,望住我,“小雅,请你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语气中是无比的坚定不移。
我忙避开他温和的目光,抹了把早已湿漉漉的脸颊,轻声道:“对不起,墨城。”
他没说话,正在等待我的下文,我站了起来,抬头望着他,“原谅我的绝情,因为除了蔚远以外,我想我再也无法对谁有感情了,对不起。”
我们沉默着许久,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终于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看了看被风吹起的窗帘,又看了看我,笑着说:“我有点冒昧了,对不起,小雅,不要因为这个而从此不理我,我害怕…”
我的心微微发酸。
我咬着下唇。
蔚远。
池墨城向我表白了,而且他还吻了我。
我在想,如果某一天你醒了,你真的会像他说过的那样,遗忘过往吗,我不希望这样,但是,我却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对池墨城有了一点情愫。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