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让小二送热水上楼,刚沐浴完毕,就听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当是薛丁山买衣服回来了,急忙穿了袍子去开门,谁知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小姑娘。
“小姐,楼下有位公子让我把这身衣裳给你送来。”
“哦,谢谢你了。”李令月只当是薛丁山腼腆,故意托人送上来的,急忙接了回屋换上,刚唤了小二来,将脏水抬走,就听一串咚咚脚步声跑来。
“哦,公……公主?”薛丁山手中捧着一件青绸袍子,刚要将衣服递给李令月,却蓦地发现李令月已经换上了一身紫色蜀锦箭袍,不由愣在当场。
“这衣服不是你买的?”见薛丁山摇头,李令月亦惊诧起来。
会是谁呢?怎么会主动给自己送衣服?瞧这衣服的式样和料子,根本就不可能在这样的小镇上出现。这,这明明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吗?
难道是死妖孽跟来了?
一想起谢扬,李令月就气不打一处来,接过薛丁山手中的青绸袍子,直接把薛丁山给推出门外,不一会换好了,却把那身崭新的蜀锦袍子卷吧卷吧抛出了窗外。
薛丁山却不知道李令月背后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谢扬,只当是有人心怀叵测盯上了公主,夜里将地铺拖到门边,虽合着眼目,却万分警惕,生怕这家是座黑店,或者有什么黑道上的人在暗中窥视。
月黑风高夜,偷情好时光。堂堂狼王谢扬,手中拿着那件蜀锦袍子,神情万分沮丧地坐在这家客店的屋脊之上。
一待小千世界安定下来,他便循着李令月留下的气息一路追了来。当他看到李令月穿着身不合体的男装与薛丁山走进客栈的时候,肺都差点给气炸了。
但想着小丫头此时心中定是对他有气,听小丫头让薛丁山买衣服,便婉转托了店老板的女儿,将那身蜀锦袍子送上门去,孰料小丫头竟然似乎知道是他送去的一般,直接给拽出窗口来。
唉,怎么办?怎么办?本来该是他陪着小丫头一路游山玩水往高句丽,两个人并驾齐驱,遨游于天地之间,该是多么写意潇洒的一桩美事。
可是,就因为那个小谢,小丫头竟然对自己动手!
揉着略略有些发闷的胸,此时谢扬都不知道这难受劲到底是李令月打出来的还是气出来的。
话说,自己要是真与那小谢怎么怎么地了,挨打受气也不冤枉。可自己真是还没怎么地,一切都是那个小谢在主动在表演。
丫头丫头,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堂堂狼王……我守身如玉……我我我……啊啊啊!
想着身下的房中,李令月竟与薛丁山那臭小子共居一室,狼王就有想发疯想吃人的感觉。
郁闷中的狼王真想对着长空嘶吼一声,发泄发泄胸中的郁闷之气。
嘴巴大大张开,猛然呼吸了几口凉凉的空气后,虑着小丫头此时只怕已经熟睡,不要说嘶吼,连弄出点动静来都不敢。
正在有气无处发的时候,狼王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猛然投向一群从镇子外正向客栈急速行来的黑影。
这些黑影训练有素,行走之间,明显有着不俗的轻功,人数虽只有五六十人,却迅猛地像一只下山的老虎,只听咻咻风声,瞬间将客栈围拢起来。
“将军,就是这家客栈,我白日亲眼见那姓薛的小子与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在这里投宿。”
“哼,薛丁山是薛仁贵唯一的儿子,有这小子在手,不怕薛丁山不投鼠忌器。没了薛仁贵的协助,我看李绩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家伙怎么蹦跶。单凭一个老头子就想亡我高句丽,做梦去吧!”
两个人讲的都是高句丽语言,虽然语声低微,近似黑夜中毒蛇嘶嘶鸣叫,却一点也瞒不过法力高强的狼王谢扬。
听这两人的意思,似乎是高句丽奸细跟踪薛丁山到了此处,想将薛丁山捉拿住,用来要挟薛仁贵。
谢扬碧绿的眸子阴险地看着楼下那些手握长刀的高句丽杂碎,两只拳头发出骨节爆响的声音。
死棒子!敢打搅月月睡觉,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漆黑如墨的夜色,仿佛一鼎巨大的遮天蔽日的黑色熔炉,将粘稠的汁液涂抹上客栈四周的街巷,时间仿佛被定格在某一瞬间。
一阵淡淡的雾气忽然顺风飘进几名刺客之间,那雾气中寒光一闪,噗噗一管管血煎便自几个黑衣人喉管间喷薄出来。
走在前面的一名黑衣人蓦地警觉转回头来,当他看到那雾气中绿宝石般的一双眸子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时,喉间禁不住发出惊叫之声,只是那声音刚冲出喉咙,喉间也紧接着喷出一股血箭,转瞬尸体便直直地倒在地上,砸起一阵尘土。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几十个黑衣刺客便报销在狼王谢扬的阴怒之中。
李令月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刚一闭眼,眼前便显出谢扬与别的女人搂抱在一起的画面。胸口的憋闷冲上鼻腔,只感觉鼻腔一阵阵发酸,忍不住就流下泪来。
死妖孽……
黑暗中默默流泪的小丫头,并不知道此时房顶上坐着的那一位,比她还感到憋闷委屈。
夜半时分,李令月正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蓦地听到外面传来短促的惊叫之声。就仿佛是垂死中的野兽,在被猎人割断喉管时发出的嘶鸣挣扎之音。
声音短促。
薛丁山显然一双耳朵一直在竖着谛听外面的动静,听到这声响,一个鹞子打挺自地铺上立了起来,拔出随身携带的宝剑刚要开门出去察看,却又忽然想到公主殿下在房中,自己这一出去,可别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薛丁山不敢离房,李令月心里不痛快,亦懒得去管别人的闲事,于是两个人都未出屋。
直到天亮,听到整个客栈四下传来咚咚跑步的声音,以及大声嘈杂的喧哗之声,这才知道昨天夜里客栈四周死了许多人。
据说五更天的时候,小二开门往后院马厩去给马喂饲料,蓦地发现整个后院满地尸体,差点当场给吓晕过去,哭爹叫娘禀报了客栈急急忙忙往镇子里住着的里正报了案,里正又派家中的仆役骑马往跑马镇北六十里卞城府衙做了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