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阎将棋子一颗一颗慢慢地放回棋盒,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一直赢下去。”
慕容舒清轻笑一声,回道:“不如,赌一赌吧。”
将最后一颗棋子放进棋盒,只听得棋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钟阎斜睨了兴致盎然的慕容舒清一眼,她倒是有心情和自己打赌。
起身理了理微皱的长袍,钟阎朗声说道:“各位来得好快。”
似乎是踏着他的声音一般,眼前赫然出现两男一女,看来园子里的迷阵并没有困住他们。
炎雨看到安然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慕容舒清,还是忍不住叫道:“主子。”
眼前的炎雨,冷然的眼里,透露着激动与担忧,才十几日,炎雨消瘦的脸上,布满着胡碴子,黝黑的肤色,眼底的黑影依然清晰可见,慕容舒清觉得心里像被什么深深地刺中一样。
眨了眨眼,掩下眼里的湿意,慕容舒清微笑着回道:“我没事。”
她的回答,让炎雨悬了半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怒气,只见他举起右手,身后迅速闪身出现二十名暗士。一双双盯着钟阎的眼睛,都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钟阎却是一脸的兴奋,这是终于遇到对手的愉悦,他心情不错地微微抬手,数十人立刻将他们包围起来。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一条火红的丝带迅速向慕容舒清袭来,缠绕着她的腰间,一个使力,慕容舒清腾空而起。
丝带的另一头,是同样如火一般的佳人——薇娜。
就在慕容舒清几乎被顺利地拉到薇娜面前的时候,一道银光闪过,慕容舒清惊呼一声,迅速往下跌落。钟阎飞身想将慕容舒清接在怀里,莫残却快一步地揽住了慕容舒清的腰,在她背心之处轻轻一推,反手对着钟阎激出一掌。
钟阎接下这一掌的同时,慕容舒清已经安然地落到了薇娜身边。
这一掌,让钟阎后退了几步,好强的内力。钟阎反手,亮出了别于腰间的软剑,莫残的赤炼也已经握在手中,渴血地闪着红光。
薇娜接到慕容舒清之后,未作停留,一手扶着慕容舒清的腰,一手抓紧她的手,提气飞掠而去,暗士为薇娜挡掉了想要追赶的人,她们成功地离开了包围圈。
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慕容舒清几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薇娜的武功好不好她不知道,她的轻功却当真是天下无双。
好不容易落地,已经到了宅门外,一辆纯黑马车停在路边,看清是她们,苍素立刻迎上去,叫道:“主子。”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激动的苍素,他的样子也没有比炎雨好到哪里去,慕容舒清哽咽地叫道:“苍素。”
薇娜却是利落地上了马车,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拉着慕容舒清的手,将她一把提了上来,说道:“快走。”
苍素朗声说道:“你们坐好了。”一挥长鞭,马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狂奔而去。
刚进车内,两匹马就狂奔起来,还没站稳的慕容舒清差点又跌出车外,还好薇娜适时地拉住了她的手,她才没有一头栽出去。心有余悸地坐下来,慕容舒清对着薇娜笑道:“谢谢你。”
薇娜不自在地放开扶着她的手,坐到车门旁边,讷讷地说道:“你不要谢我,我是因为莫残才救你的。”
慕容舒清靠着马车,好笑地摇摇头,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忽然,薇娜转过头来,咄咄逼人地问道:“我问你,你也喜欢莫残对不对?”
这倒是有意思了,慕容舒清不动声色,略带挑衅,又漫不经心地回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慕容舒清的回答,让薇娜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薇娜起身,坐到慕容舒清的对面,几乎将脸伸到慕容舒清面前,才朗声说道:“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哦?”她承认,自己很想逗逗眼前稚气未脱,却坦率可爱的女孩,慕容舒清轻轻挑眉,问道,“怎么个公平竞争法呢?”
薇娜认真地说道:“我们各自想办法获得莫残的好感,最后,他选择谁,另一个就不能再纠缠他。”
这就叫公平竞争?慕容舒清差点没笑出来,轻咳一声,慕容舒清也假装认真地问道:“你所谓的想办法,包括耍阴谋使手段吗?”
这?薇娜又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一脸的自信,眼睛亮晶晶的,年轻的脸上洋溢着青春气息,不在乎地说道:“随便,你要是觉得自己可以通过这种方法获得莫残的爱,尽管用。”
她知道,慕容舒清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若是她耍阴谋使手段能够让莫残爱她,那也是她的本事。她自然也有自己的方法,一样不落人后。
耍阴谋使手段地公平竞争?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慕容舒清实在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说道:“你似乎很有信心?”
薇娜原来闪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摇摇头,薇娜坦然地说道:“我没有,我知道他心里有你。”他掉落山崖,短暂失忆的时候,却依然记得慕容舒清这个名字,恢复记忆,第一件事,也是寻找她,不顾危险都要救她,还说,对慕容舒清,他有承诺。虽然,她不知道,所谓的承诺是什么,但是她却知道,慕容舒清在他心里意味着什么。
慕容舒清心里清楚,莫残在她身上,寻找着安定和平静,对于他漂泊不定的灵魂来说,这或许并不是刻骨铭心的爱,但也必是不一样的存在。既然薇娜认为莫残喜欢自己,那她又是怎么想的呢?慕容舒清刻意尖刻地说道:“那你还和我提什么公平竞争?在他心目中,我和你的地位本来就不公平,怎么公平竞争?”
慕容舒清的话,句句带刺,薇娜有瞬间的恍惚,最后,却是笑得灿烂,只是灿烂的笑容里,多少埋藏着艰涩。薇娜理了理头发,仿佛很轻松地说道:“师傅说过,用尽全力地去爱一次,输惨了,心碎了,自己就会放手的。”若不是这样,她不死心,也放不开。
这样的结果就是:要么得到,得不到,就让自己彻底心碎,便没有能力再坚持爱了是吗?爱得不给自己任何退路,输便要输得一无所有是吗?她的师傅是谁呢?想必,也是有一段心碎的爱吧。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你真的这么喜欢莫残?”不惜以心碎为代价?
“是。”这次,她的回答却是坚定无比,毫不犹豫。
犹豫的,却是慕容舒清,想要再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爱情的观念,她能说,薇娜这样不对吗?不能吧。荆棘鸟千百年来,都在寻找着自己的荆棘树,谁能说,当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刺上,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歌喉时,它就不幸福呢?
两人似乎都各有所思,只听见呼呼的风声掠过马车,旁边的景物擦身而过,仿佛离自己很近,只可惜,永远也看不清是什么样子。慕容舒清舒了一口气,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分。
慕容舒清掀开门帘,问道:“苍素,现在要去哪?”
风声太大,慕容舒清的话,几乎被吹散在风里,苍素回头大声回道:“京城。”
“京城?”慕容舒清微愕,难道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想要一劳永逸,速战速决?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苍素继续说道:“轩辕逸已经赶回京城等着您,三日后,可以成亲。”
虽然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但是确实如轩辕逸所说的,这,或许是主子摆脱玄天成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吧。
“嗯。”果然,慕容舒清在心里暗笑,这样的行事作风,很有轩辕逸的风格,只是真的能如愿吗?想到玄天成深沉的眼,慕容舒清的心仍是悬着。但是现在也只有轩辕逸,可以名正言顺地和玄天成叫板了。
薇娜睁大眼睛,看着慕容舒清,不相信地问道:“你要成亲了?”那莫残呢?她不喜欢莫残?
慕容舒清微笑着故作惋惜地回道:“是的。很遗憾,不能和你公平竞争了。”
薇娜却是一脸愁容,问道:“莫残知道吗?”
慕容舒清不解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但是仍是回道:“他会知道的。”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薇娜“哦”了一声,便一个人发呆似的坐在那里,表情反而有些凝重。
慕容舒清不解,笑问道:“你似乎不开心?我成亲了,你就不用竞争了。”
薇娜瞥了慕容舒清一眼,一副你不会明白的样子,说道:“和你竞争,与你是否成亲无关。”
“哦?”慕容舒清好奇了,与成亲无关,那与什么有关呢?
薇娜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说道:“莫残他若心里有你,你就算成亲了,他仍然是放不下你的。我的对手,始终是他心里的你。”再叹一口气,薇娜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有时候,爱,是一个人的事情。就像他对你,我对他。”
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听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无病呻吟的感觉,这应该又是她那个师傅的“教诲”吧。慕容舒清对她的师傅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养育出这样随心所欲、大方坦诚,却心思剔透的孩子。
只是不管怎么样,薇娜爱上莫残,注定了是要辛苦的,寂寞而漂泊的灵魂,总是让人难以触碰和温暖。但是还好,她看得出来,薇娜虽然率真到有一些任性,却是一个活得最真实的人,她的心,干净清明而且毅力十足。莫残对薇娜,并不讨厌,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一个是如火般热烈的小辣椒,一个是冷漠的万年大冰块,还真是——很配。
伸手握住薇娜的手,慕容舒清微笑着说道:“在我看来,一个人的爱,苦多于甜,薇娜,我希望,你能把它变成两个人的爱。”
薇娜看着紧紧握着她的纤手,有些冰凉,与她小麦的肤色比起来,显得苍白。没有挣开慕容舒清的手,薇娜微昂着头,闪亮的眼睛直视着慕容舒清含笑的眸,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会的,有你作为对手,我一刻也不敢怠慢。”
慕容舒清看着眼前仿佛一团烈火一般的女子,笑道:“我有种预感。”
“什么?”
“莫残的生活将会精彩纷呈。”冰火对决,似乎很有意思,就看他是否承受得住了。
薇娜却不认同地大笑着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倒觉得是——水深火热。”
说完,两个女子都笑倒在马车里,笑声撒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