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里却流露着疑惑。
慕容舒清摇摇头,问道:“你知道,囚禁我的人是谁吗?”
“玄天成。”莫残冷冷地回道。是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是要把慕容舒清救出去,别说这里不是皇宫,就算是,他也一样闯进去。
看薇娜似乎还不明白的样子,慕容舒清笑道:“是的,当今的皇上。”
显然,玄天成的身份对薇娜也没有造成困扰,她自小待在师傅身边,无拘无束的,天皇老子她也不放在眼里,皇帝算什么!斜睨着慕容舒清,薇娜挑衅地轻哼道:“那又怎么样?你怕他?”
“我怕。”慕容舒清干脆地回答,倒让薇娜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了。
慕容舒清双手握着茶杯,淡淡地回道:“要走出这个园子或许容易,要走出玄天成的天下,就难了。与他斗,必是要有万全的准备,不然,受伤害的,除了我,还有我身边的人。”抬起头,慕容舒清低低地说道:“莫残,我不想让自己再经历一次。”
莫残知道,慕容舒清一定还在为他落崖之事自责,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良久,他才皱了皱眉,说道:“我很好。”
看他局促了半天,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慕容舒清在心里轻笑,他还是这样的少言寡语,他还是原来的莫残。忽然觉得心情很好,慕容舒清喝了一口热茶,问道:“你和钟阎交过手吗?”
“没有。”
她自己对钟阎也不了解,只是在一年前,让沈啸云帮着查过皇室的一些势力网,其中提到过此人。对于他,沈啸云只说了四个字,“不容小觑”,当时也没太在意,就现在的观察看来,却不只是不容小觑这么简单,他没见过她,并且在她易容的情况下,还能找到她,可见,此人在跟踪追击方面,确有独到之处。
慕容舒清倒了一杯茶,将茶递到薇娜面前,待她接过后,才对着莫残说道:“他能成为玄天成的一股黑暗势力,必有其过人之处。你们进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里一直是在被监控之中的,我没有武功,你们要把我带出去,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出去之后,还会被追捕。”
听完她的话,薇娜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秀眉,确实如她所说,这里几乎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要不是她轻功还算好,根本进不来。可是虽然是这样,也不能不走啊,“那你想怎么样啊?难道坐以待毙?”
慕容舒清一脸的幽然,对着莫残问道:“告诉我现在苍月和燕芮的局势。”
莫残一直忙着寻找慕容舒清,对于两国的局势并未在意,只有将自己知道的说给她听,“苍月已经撤兵,燕芮不清楚有什么动向。”
已经撤军了?“太好了,玄天成三日内,必回京城一趟。到时,钟阎一定会派一部分人护送玄天成回去。”
薇娜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苍月撤军,东隅自然要受降,他不可能不回去。”慕容舒清一边微笑着回答她的问题,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和笔,匆匆写下了两封信,交给莫残,说道,“这里有两封信,你帮我找到炎雨、苍素,还有轩辕逸,部署好了,我就能出去。”
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快子时了吧,他们待得越久,就越危险,慕容舒清看莫残仍是酷酷地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快走吧。”
莫残坐着不动,薇娜也仍是躺在软榻上,不认同地问道:“可是你就这样待在这儿?”这人真是奇怪,有人来救她,她还不走。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们两人坐得稳当,她倒是替他们急了,慕容舒清没办法,只得解释道:“宏冥一定还在找我,待在这里,相对安全。短时间内,玄天成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放心。”
“我又没有担心你。”薇娜别扭地坐直身子,看了莫残一眼,说道,“我只是想赶快把你救出去,这样莫残就不用老是担心你啦。”她知道,莫残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个女子,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莫残记在心里,今天才会跟来。现在见到了,她不得不说,这个慕容舒清,还真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家伙。
她果然不适合演戏,心里面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慕容舒清摇了摇头,顺着她的话说道:“好,我知道你没有在担心我。”
将放在桌上的信塞到莫残手里,慕容舒清把莫残从凳子上拉起来,说道:“你快带薇娜走吧,我还等着你再回来救我呢!”
莫残盯着慕容舒清清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将手中的信揣到怀里,对着薇娜说道:“走。”
慕容舒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一切小心。”以莫残的硬脾气,要是他真的不走,她还真的没有办法。
薇娜起身跟在莫残身后,看了一眼仍然轻笑着让他们小心的慕容舒清,哼道:“你自己才要小心呢。”这个慕容舒清真是可恶,她原来打算讨厌那个迷住莫残的女子的,可是她害她讨厌不起来,所以,她真是可恶极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地闪出窗外,想不到,小姑娘年纪不大,轻功不弱。待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慕容舒清的视线之内,她才走回桌前,将莫残和薇娜喝剩下的两杯茶倒入旁边的花盆里,重新放好茶杯。
躺在床上,慕容舒清轻轻扬起了一抹微笑,今晚,她想,她会睡得很好。
不出慕容舒清所料,果然在莫残离开后的第三天午后,玄天成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就匆匆离开了。
玄天成离开之后,钟阎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慕容舒清细心地剪着院里的灌木,把它剪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感觉上,会很有成就感。慕容舒清剪得认真,钟阎也看得仔细,两人在园子里站了一个时辰,谁也没有说话。终于,三角的雏形已显,慕容舒清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微喘着气,擦拭着额上的薄汗。冬日的暖阳,虽然并不晒人,但是白晃晃的日光,还是照得人头晕目眩。
钟阎站在灌木丛前,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笑道:“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慕容舒清笑问道:“怎么说?”他该不会是担心,自己把他的灌木丛都修剪得奇形怪状的吧。
钟阎拿起放在一旁的剪刀,沿着慕容舒清修剪的雏形,利落地下刀,很快,一个标准的三角形就剪好了。钟阎转过身,向慕容舒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回道:“我想,主子这次交代的任务,我极有可能会失败。”
慕容舒清挑了挑眉,一边轻抚着整齐的灌木,一边轻笑道:“你不像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
钟阎点点头,回道:“以前不是,如果前两天晚上不是有人可以在这里来去自如的话,我想,我现在也是一样自信十足。”那两人的轻功,让守卫之人追都追不上。她身边有着这样的人,难怪,她敢说,自己绝不会被困。
原来,他知道,慕容舒清笑着转身走到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调侃道:“你可以尝试把我转运到其他地方去。”
对于她好心的提议,钟阎不置可否,笑问道:“有用吗?”他不认为在找到她之后,她的人还会让她再次丢失,再则,这里都能找到,换个地方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舒清闲闲地耸耸肩膀,手托着腮帮,欣赏着满园的苍绿,这里虽然算不得四季如春,但是举目可及之处,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悠绿,深得她欢心。
她还真是闲暇,钟阎在慕容舒清身边坐下,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走?”这是他想了两天都没有想通的事情。她明明可以离开,为何迟迟不走?
慕容舒清抬眼,迎上钟阎疑惑的眼,低低地笑了起来,虽然眼中满是笑意,淡淡的语气中,流露的却是志在必得、不容有失的严肃,“因为——我的对手,是玄天成。”
原来如此,确实要与一个帝王对抗,光离开这座宅院是没有用的。这么说来,她是打定主意,绝不依从了。钟阎皱了皱眉,不明白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他,你是我见过的,他最用心的一个女人。”主子俊朗潇洒,又是个治世明君,为什么慕容舒清就这么坚持?
“最用心?”慕容舒清哭笑不得地问道,“你觉得,我应该为了这个最用心,而感激涕零、受宠若惊?”
盯着眼前笑如朗月、静若清泉的眼,钟阎摇摇头,说道:“你不会,但是,他绝不会让你逃掉。”跟了十年的主子,他每一个眼神动作,他都知道他的心思,这慕容舒清,他怕是想放也放不开手。
慕容舒清却轻轻摇着食指,说道:“人的一生中,总该出现一两个意外,不然,岂不无趣?”
又是那种慵懒而自信的笑容。良久,钟阎才好像回过神来一般,笑道:“说得不错,那我就等着看好了。”好个意外,希望她真的能成为那个意外,她确实不适合压抑的皇宫。
两人都忍不住相视而笑,微凉的风,配上暖暖的冬日,让人舒服得想要叹息。慕容舒清起身,问道:“喝茶?”
钟阎点点头,在慕容舒清转身进入内室之前,忽然说道:“不如,下一盘棋如何?”她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总让人想要结交,或者是因为那一身的安定与淡然吧。
端着清茶与棋盘,慕容舒清回到石凳上坐下,笑道:“有何不可?”反正她的棋艺在外公的打击下,已经无所谓输赢了。
伴着清风,树影下,两人静静地下着棋,不时地攀谈几句,倒也融洽和谐。一颗白子轻轻放下,黑子已无处下子,胜负已分。
钟阎笑道:“你输了。”她的棋,下得真不怎么样,但是棋品却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好的。举手不悔,且每一个子,下得都自信利落,就算是下错了位置,也只是在下一步中,尽力弥补,绝不沉溺于逝去的错误中。不管是面临围堵还是失子,都只是一笑而过,她这样的人,就算是面对棋艺大师,怕也不会有什么压力吧,她只是下她的棋,对手是谁,似乎并不重要。
放下手中的黑子,握着一杯清茶,慕容舒清干脆地回道:“嗯,已经输了三局。”他的棋艺还真是不错。她已经绞尽脑汁,结果还是输了。
慕容舒清站起身子,活动一下脖子,才发觉已经是红霞漫天,下棋还真是“虚度光阴”的好办法,一转眼,已经是夕阳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