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静颜的手随即又松了开来,她缓缓伸手,将那半只梳子送到柳君桓的面前,低声道,“这梳子你收着,而你的那一只,该随着姐姐去才是。”
“颜儿,”柳君桓低低的叫了起来。
静颜转过头,沉默了一会儿后,却说了一句,“不知道君楷那边这会子怎么样了?”
她此时说这样的话,让君桓听着愈发不是滋味,一时竟吃不准她到底是要提醒他,君楷那边形势紧急,此时不是谈论儿女私情的时候呢?还是在告诉他,她已经心有所属,一颗心都在君楷身上了?
只是此时确实不是纠缠这件事的时候,他讪讪的将梳子收回,在静颜的对面坐好,这才道,“我以传书告诉他咱们就要到了,让他先想法子拖过半个月,一切等咱们到了就好了。”
“是啊,等咱们到了,就好了,”静颜低着头,神情却显然有些恍惚,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儿,”君桓看着她这样子,正想要问时,就见黄参将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托着两张饼过来,对他道,“元帅,吃点东西,喝点儿水吧。”
话是向柳君桓说,他眼睛却飞快的向静颜脸上一扫,往日只当她是个男的,更加上静颜深居简出纵是露面也是能低头就低头,他也没仔细看过,此时一眼看清了静颜的相貌,就直在心里叫着,“我滴个亲娘乖乖,难怪元帅连打仗都要带着她,这小娘们儿生得可真是好啊!”
他正看得出神,柳君桓重重的咳了一声,他一下子回神,赶忙讪笑着放下东西,飞快的跑了。
吃了点儿东西,大家又小小的休憩了一会儿,就又上马赶路,此时大家都知道静颜是个女子,一帮男人不自觉的顾着身子柔弱的她,虽急行如飞,却走两三个时辰就也停下歇一歇,然纵是如此,静颜却也到底有些熬受不住,唯有咬牙强撑了。
如此,走到第三天时,天上突然响起了鸽哨声,随行的鸽使忙打了个唿哨唤下鸽子来,从鸽腿上的小竹筒中取出个纸条交给君桓,君桓才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刷的白了。
静颜一见,顿时心慌,顾不得那些将士们都在边上,她劈手抢过纸条一看,只颤着声叫了声“多娜,”就身子一仰,晕了过去。
柳君桓忙一把将她抱住,连声的叫,“颜儿,颜儿……。”
随行军医忙过来一阵掐捏,又拿出药包在静颜鼻子下让她闻了会儿,就听她“嘤咛”一声,终于醒了过来,才一睁眼,就已是满脸的泪,她抓着君桓的胳膊急促的哭喊,“君桓,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她没死,这不是真的……。”
柳君桓再顾不得边上有许多将士,他将她紧紧抱住,却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纸条上写着:当天午时,多娜领兵攻营,却身中毒箭,死在君楷怀中。
纸条上虽只寥寥几句,于静颜却是万箭攒心,她在君桓耳边低吼,“他怎么能放毒箭,他怎么能这样,他忘了多娜是怎么对咱们的吗,他都忘了吗?”
“不会的,颜儿,你要冷静,”相比于静颜,柳君桓尚能保持冷静,“你想想,若是君楷放的毒箭,她又怎么会死在君楷的怀中呢?”
“他是军中主将,若不是他下令,谁敢对多娜放箭,谁敢?”静颜愤怒的吼,她一抹脸上的泪水,转头冲到马前,“我这就去问他,我看他有什么脸见我?”
然而那马匹甚高,她努力了几次也还是爬不上去,柳君桓又是悲痛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过来抱着静颜上马,转头向众将士们道,“梁州军前有变,大家快马加鞭,全速前进。”
众将士已知西赫的领将多娜公主死了,只是看着静颜和主帅的这副反应,竟无半点击败敌人时欢欣鼓舞的样子,甚至还急痛攻心到晕倒,众人心中难免生疑,又想到那些关于柳家和西赫的传言,大家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眼,却到底什么话也没说,打马跟上柳君桓。
接下来的日子,一行人都是快马加鞭,除了必要的停顿休息外,再不停留,而静颜不知是满身心都沉浸在对多娜中箭身亡的悲痛里,还是已经渐渐适应了,于这番颠簸奔波之苦竟熬受了下来。
而梁州的飞鸽亦每天连番的来,西赫汗王驾崩后,大王子率领西赫五万兵马赶来,并在老汗王的灵前继新汗王位,更指天而誓,要手刃柳家兄弟为父王报仇,如今多娜又死于阵前,新汗王连夜从溱州赶过来,于阵前发誓,不杀柳家兄弟,誓不回师!
那大王子静颜曾多次听多娜提起过,在老汗王的几个儿女中,唯有大王子和多娜这个最小的女儿同是王后所出,相对于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大王子更疼这个同父同母的小妹妹,自小以来,但凡多娜想要的东西,他无不尽力弄了来,双手捧到妹妹跟前,只求让她一笑。
在有一个那样百般陷害自己的姐姐后,这份兄妹之情听在静颜的耳里,直让她羡慕到嫉妒,只是当时说的和听的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份兄妹之情竟成了一把刀,刺了大王子自己,也在向静颜等人杀过来!
可是,就算不是大王子这样的一个嫡亲兄长,就换做是静颜,此时也是恨极了放毒箭的那个人了!
她渐渐冷静,想到君楷的为人,他是绝不可能对多娜下这样的毒手,只怪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其而死,多娜到底还是死在了柳君楷的军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