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们还不知道我已经进了位,想到往日她对我的情分,我心里大是不忍,双手去扶,她却死命的往地下坠着,不肯起来。
我身子正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拉扯,不由的气喘嘘嘘起来,皇后却对慧哥儿厉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慧哥儿不听她的,将头在地上咚咚的直磕出血来,我心里怜惜,这边蒋秀赶紧过来抱住她,叫道,“姑娘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和着小青,好容易将她扶了起来,额头上已是殷红一片,我拿了手里的帕子敷在上面,道,“姑娘于我有恩,实在是不必如此。”
皇后的脸上一片冷凝,如钟般坐着不动,我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她目光平视,凝然不语,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进宫这么久,在我心里,一直都觉得你是位最贤良大度的人,心里对你一直都是钦敬有加,然而我万想不到,害死我皇儿的人,竟然偏偏会是你!”
皇后霍然抬头,尖声叫道,“不,不是本宫,本宫是被人利用了的,本宫知道是谁,本宫知道……”
我心里突的一跳,忙稳了稳心神,恨声道,“皇后向来都是聪慧过人,谁能利用得了皇后呢?”
“哈哈,聪慧过人?本宫是被人当了棋子了,本宫真是糊涂,”她忽的顿住,向我道,“可笑你也是个蠢人,竟然就看不出来别人的圈套,白拿着算计自己的人当恩人!”
她这话已经很是明白的指向瑾贵妃,我淡淡的一叹,“是不是别人设局,到底我的皇儿也是因你而死,”我微微俯首,凑到她的眼前,声音冷冽,如万年的寒冰,“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她的眉头一挑,不觉慌乱起来,却仍然强撑着道,“本宫为皇家颜面打算,有什么错,若不是有那封信,本宫也不会就信了那两个奴才的话,你若真的恨,就恨祥琳公主好了,这信,是她交到本宫手里的。”
我又想起那日御花园里祥琳公主奇怪的表情,心里已经信了皇后的话,我当日写那封信给栩表哥,就是为着少生事端,可我万没想到,引起事端的,却正是这封信!
“本宫若是有错,错在轻信,本宫绝没有害你之意,本宫和你,并无冤仇呵,”皇后到此时,言语里满是恳切,仿佛,她从来都是和我那样的亲近!
我毫不掩饰脸上的冷笑,“皇后娘娘好巧的嘴,到如今,竟全是别人的错么?”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往日,我倒也能信了皇后娘娘的话,可到了今时今日,我只信我看到的,”我的声音忽的一冷,“我沈凝霜性子再软,也绝不会让害我皇儿的人自在逍遥,不管是下棋的,还是被当成棋子的,全都不能例外。”
看着皇后白了脸,我心里油然一阵快意,皇后抖着声音道,“你敢?”
我扬声一笑,道,“成者王侯败者寇,咱们就权且一试罢!”
陡的,我收了笑意,冷冷的看着她,“况且,皇后如今被幽闭,正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的时候,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那边慧哥儿听了我的话,不顾额上的鲜血淋漓,慌忙来到我跟前,哭求道,“娴主儿,你放过我家娘娘吧,她,她已经很可怜了啊,娴主儿,奴婢知道我家娘娘对不起你,可是,可是,娘娘她,她真的是被人利用的啊,而且……”说着,慧哥儿的脸上突然凝重起来,“难道娴主儿忘了那日在永巷里,是怎么承诺奴婢的吗?”
她重重的磕下头去,“奴婢知道,不该这样来要求娴主儿,可是为了我家娘娘,奴婢不得不冒死请求了。”
我定定的看着她,沉默不语,她的情义我又怎能不记得,只是皇后乃是害我睿儿于死地的人,我又怎能放过?
半晌,我到底伸出手去,扶起她道,“我答应姑娘,今后,不再为难皇后。”
慧哥儿喜极而泣,欢喜道,“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哽咽着谢道,“奴婢谢过娴主儿,奴婢下辈子给娴主儿做牛做马……”
蒋秀看了看我的脸色,上前扶起慧哥儿,道,“姑娘快起来吧,我们娘娘最是重信义的人,姑娘放心吧。”
“你们娘娘?”
皇后和慧哥儿脱口惊呼!
小青淡淡道,“我家小姐已经被皇上进为从三品婕妤了!”
皇后颓然而倒,“他……他将你进至三品了,他……他对你……总是这样好……”
“奴婢给婕妤娘娘道喜,”慧哥儿款款而摆,很是诚恳。
我点点头,向皇后感叹道,“你可真是好福气,修了个这么好的人在身边!”说完,我再不看她一眼,扶了蒋秀的手,径直离去。
走出宁瑞宫,我临上轿前,回头再看一眼这座富丽堂皇,象征着后宫至荣的宫殿,心里有一种日落西山般的凄凉,纵然荣华至此,要落魄,也不过一夜间的事!
轿子抬得极平稳,我靠在羽毛做成的软垫上,心里如波涛翻滚,烦乱异常,皇后说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正如蒋秀说的,瑾贵妃本不是良善之人,这次竟然一反常态,为我说情求恕,本就不在情理之中,她将我带出宫去,又在英宏才回宫的当晚,就带着英宏将我接回,紧跟着,皇后尚未有所动,就一败涂地,再无还手之力,而她得偿所愿,从此掌握了中宫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不是皇后之名,跟皇后,已经再无区别。
想到前几天瑾贵妃对小青说,皇上跟皇后多年的夫妻,自然不忍心对皇后多加苛责。当时我只当她是幸灾乐祸,现在才觉得,她的话里竟隐隐有挑拨之意。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恨到极点,不过都是些争劝夺利的事罢了,却平白的害死了我的睿儿,一想到睿儿,我满心满肺皆是伤心欲绝,他到如今,竟是连尸身,都找不回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