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水打来时,我已经睡着了,恍惚中只觉得裁雪的手轻而又柔,我疲累之极,勉强睁开眼向裁雪笑了笑,一翻身,就睡得沉了。
到醒来时,已是天色擦黑,屋子里亦掌起了灯,然而说是灯,其实不过是个小蜡烛头子,裁雪正窝在墙角里抹着眼泪,我不明白她又在哭什么,是为我的遭遇么,可是明明,我能留下一条命来,已是极欢喜的事了。
“裁雪,”我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她一惊起身,道,“小主醒了么?”
我点点头,她将我扶起,又拿枕头给我靠上,我看了看天色,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戌时了呢,”裁雪道,她看着我,很有些期期艾艾的,“小主,您,您饿了吧。”
被她这样一说,我还真觉得饿了,早上起来到现在,我就喝过一碗红枣汤的,当下就点了点头,却见裁雪刷的又落下泪来,她赶忙擦了去,强笑道,“那,那奴婢给小主端吃的来。”
等到她回来时,手上一个小托盘,里面只有简单的两个碗,一个碗里装的白饭,另一个碗里黑乎乎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我终于知道裁雪是为什么哭了,我摆一摆手让她端出去,她却犹豫着不走,“小主,您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又是才生产过的。”
我已是半点胃口也没有,其实这样的境遇是我在接到圣旨惊诧之后,立刻就想到的,先不说太后为什么肯容下我一条命来,就是容下了,也定是少不了一场折辱。
突然的,我的心一下子被拎起,孩子,我的孩子,虽然被托付给了瑛儿,可是太后能善罢甘休么,我原想过,若我死了,对太后没有了威胁,那么对于我的孩子,她应该还能抬手放过,可是既然这会子我还活着,她就定会防备我要母凭子贵,借子重新而起,如此,斩草除根,她一定不会再允许我和孩子一齐活着。
这个念头一起,我的身上刷的就是一起冷汗,手指颤巍巍的不知道往哪里放,裁雪见我突然间眼睛发直,她吓得将托盘往桌上一丢,一把抱住我,“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我却愣愣不语,脑子里浑噩噩的只有一个念头,瑛儿虽然已经被封为昭仪,可是她哪里是太后和那个明日就要被封为妃的周贵嫔的对手,只要我活着,孩子就有危险,我若活着,孩子就有危险……!
不知道是不是裁雪叫我的声音大了些,就听屋外传来李嬷嬷尖利的声音,“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明天就是贵嫔娘娘封妃的日子了,大喜的日子你嚎什么嚎?”
裁雪的身子一僵,想回几句什么又不敢,一张小脸抽搐扭曲得痛苦,我已经回了神,忙反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的安慰,“没事,忍忍吧,没事的……。”
裁雪呜呜的哭得伤心,“呜呜,小主,这是怎么说的,早上您还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呢,这会子就已经……,一日之间,竟然就连这个*****才都能来糟蹋小主您,奴婢这心里,真的是,真的是……。”
我强笑着劝,“什么叫早上还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其实那时还不如现在的,那时可是待死之身啊,如今虽然被人说几句,可是这条命到底无碍了不是?”
裁雪被我这样一说,她想一想后,才稍稍有些高兴起来,只是依旧无法接受的道,“可是奴婢再想不到,摆高踩低就来得这样快。”
我心里焦躁慌乱,无心再和她说这些,只是点了点头道,“你别想这些了,以后等着我的还多着呢,嗯,要不我明儿请今天那个叫张贵的公公向敬事房传话,就说不要你在这儿伺候了,裁雪,我这里以后只会是个牢笼,你还是不要呆在这里的好。”
“小主以为奴婢说这么多,是看这里苦心中后悔么?”裁雪满脸委屈,眼里刷的又汪出泪来,“奴婢死也要跟着小主,奴婢哪里也不去。”
见她这样,我忙拍着她的手,“好了,我不说了,嗯,天晚了,你也睡吧。”
裁雪看了看那桌上的饭,又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将饭菜端了出去,我才合上眼,想着下面怎么办时,就见菜雪又急急进来,欢喜的轻声叫着道,“小主,昭仪娘娘来了。”
“啊,瑛儿,”我顿时一个激灵,顾不得才生产后的身子正在出虚汗,呼的翻身坐起。
就见门上的帘子一掀,两个深色衣服的人挟着一阵风进来,当头那个一进屋就向我扑来,边低声哭着道,“姐姐……。”却正是瑛昭仪。
我一把抱住,“瑛儿,”两个人抱头大哭起来,瑛儿边哭边道,“真想不到老天爷开眼,姐姐竟然能保得住一条命,实在是可喜可贺,我就说皇上再没有那样狠心,肯眼睁睁看着姐姐你去死的。”
我一下子想起之前的事来,忙问道,“我听有人说,周贵嫔明日就要封妃了,而且,一年之后皇后丧期满时,还要封她为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瑛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是啊,这个事儿起得很是突然,中晌儿里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就传出话来,说要将周贵嫔封为新后,只是碍着先皇后的丧期未满,所以先封为妃,圣旨明儿就下的,这宫里头私底下都炸开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道。
“今天早上皇上传旨停朝一天,他一大早儿就去了荣寿宫,呆了很久才出来,随后就传出了这样的消息,我正纳闷的时候,就又听说,姐姐你免去一死,降为更衣禁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