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李嬷嬷道,“周国舅说,小主您当年所做的事,其实全都是您的父亲一手指使,并且,又不知从哪里搜到了您父亲往日在任时,贪墨了公款等罪证,他和几位大臣联名上折子,要求皇上准旨,将,将沈家数罪并罚,满门……抄斩……。”
“啊,”我只觉得一个被晴天里一个霹雷,乍然在耳边响起,震得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哆嗦着想去扶椅子,眼前却是昏黑的一片,终于,我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屋内的竹榻上,裁雪正用沁凉的井水给我拭着额头,边呜呜哭着埋怨那李嬷嬷,“嬷嬷这么大年纪,却活回头了,这样的事儿能跟我家小主说么,这不是要她的命是什么?”
李嬷嬷边帮着拧棉巾子,边委屈道,“我也是听了这样的消息,想着要告诉一声儿,哪里知道小主竟然……。”
裁雪怒冲冲的将棉巾使劲儿往盆里一摔,“嬷嬷也不想想,我家小主如今什么情形,她自己连这浅梨殿的门儿都出不去,你告诉了她,也不过是折磨她罢了,可有半点用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李嬷嬷的脾气竟然变得极好,她喏喏着道,“其实小主也是太心急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她就急急的晕了。”
我此时虽然幽幽醒来,却正在心闷气堵的时候,听着她这话却像是还有转机的样子,于是顾不得气她说话不像样,嘤咛一声急急问,“是,是什么……没有说完……。”
裁雪只顾着和李嬷嬷生气,此时才知道我醒了,欢喜之下,只死命的拿眼神去警告那李嬷嬷,李嬷嬷忙道,“小主别急,奴婢听说,皇上当时并没有准的,只说先查了看看,说是如今小太子身子弱,太后才说要施仁政为太子积功德,是以要人性命这样的事,一定得谨慎又谨慎,万不能冤了谁,”说到这儿,她笑了起来,“奴婢之前就听说,小主的家世本是极清白廉洁的,当初太后选中娘娘进宫,亦是为的这个,所以,周国舅这次一定是误会了,如今皇上已经下旨命好生的查,沈大人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的话并不能使我宽心,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再者,周国舅如今这样做,一定是得了太后的话,他们既然上了折子,只怕手上真有了父亲当年的罪证也不一定。我千怕万怕就怕的这个,如今,终于还是来了。
拜托李嬷嬷再替我留意外面的消息,我就在屋子里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急了起来,然而正如裁雪所说,我连浅梨殿的门也出不去,而裁雪虽然偶尔能出去取些东西,她也借此几次想去找刘喜和安槐,然而,这样的两个宫里权势顶天的人,亦哪里是她一个小宫女想见就能见到的。好容易见到刘喜身边的人,请他带了话给刘喜时,刘喜却并不没有像上次那样出来见她,只叫人传了一句话让她带给我,“各安天命。”
各安天命?什么意思?
我急得双眼冒火,嘴上起了燎泡,可是在想了许久以后我才明白,周国舅的这一道折子明着是冲着父亲去的,随即上还是奔着我来,英宏对我的心他们都知道,碍着那皇后之位尚未到手,他们不好直接对我下手,于是就想这样的办法要等父亲服了罪伏了法,那时,再像将我斩草除根,就轻而易举了。
而英宏,亦一定知道他们的心思,之前说要细查,其实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难怪刘喜连裁雪的面也不见,见了,又能怎么样呢?连皇帝都头疼的事,可不是只有各安天命!
我心里焦急而又忐忑,心底里却真正的绝望起来,宏,连你都没有办法的事,想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罢?
突然就想起之前裁雪告诉我的,他最近夜夜笙歌,对周慧妃常珍珠等人极好,我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根极细的针划过,一下,又一下,尖利的疼痛着。
君恩向来浅薄,纵然他之前对我有情,在如今这样多的如花娇颜相伴下,想必,他亦是不再记得我了吧!
刘喜的那句各安天命,又焉知不是这样的意思,他叫我只顾好自己就好,再别念着家里人,因为,再如何的顾念也是枉然?
是么,是这样的么?
不知道是为家人心急,还是为英宏的心思煎熬,我终于落下泪来,无助无力到了极点。
连着三天过去,李嬷嬷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打探出来,我之前虽然怀疑这位李嬷嬷对我态度的转变到底暗藏了怎样的机心,然而到眼前这个境遇时,我竟然开始依赖她,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第四天时,李嬷嬷终于带进来一个消息。
“不敢有瞒小主,奴婢今天得到了一个消息,说周国舅等人已经查到了沈大人贪墨官银的罪证,可是皇上说,如今只能证明您的父亲贪墨了官银,却没有证据能证明,小主您杀皇后和瑾夫人是受了他的指使,所以,按律只能斩沈大人一个人,不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我的心里一紧又一松,也不知道是欢喜娘她们能保住命,还是该心痛父亲就要被斩首,虽然从小到大他没有疼过我,虽然我一直都是那样的恨他,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眼见他的性命悬于一线,我的心里依旧仿若油煎般的,再无当年想象中的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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