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打听来的消息断断续续,我心中忐忑不实,就连睡梦里,也是刀光血影一片,二位娘亲的哭喊,哥哥嫂嫂以及那初生孩儿在我的眼前身首异处,尖叫声里惊醒时,只觉得满身满脸都是黏腻湿冷的汗意。
裁雪知道我心急,却一样是没有办法,劝慰的话听在我的耳里,只觉得苍白无力,我很怕,真的很怕,我的天和地一瞬间已经全都崩塌了,我突然开始怀疑,当初我发狠要我为刀俎时,到底对不对?
若没有那时的恨,没有那时的刻骨报复,可能到今天,最起码能保得了我的家人无虞吧!
其实还是我大意了,我怎么能以为在英宏以周家富贵和后位的交换下,她们就能满足心平呢,虽然英宏和太后是因为当年的夺子隐晦而生仇,可是在太后她不能将皇帝怎么样,如此,她唯有将满腔的怒火满心的恨怨全都发泄到了我的身上来,更何况,我还杀了她的嫡亲侄女,瑾夫人!
如此,她是绝对不会让我活下去的。
初时她尚不敢下手,此时见周慧妃很得英宏的宠爱,明显是抓住了皇帝的心了,她如何不知道君恩浅薄这个道理,她等的,就是英宏的心不在我身上的这天啊!
所以,她们要杀我父亲是假,杀我全家也是假,杀我是真,我可是太子的生母,我活着一天,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威胁!
不是昊儿死,就是我死,不是我死,就是,昊儿死。
我和昊儿,只能活一个。
这样认知让我怕得浑身发抖,我若死,我全家就要都被绑缚杀场,要保我全家,就只能保住我,若保我,就只能将昊儿放在刀口上!
一头是娘亲,一头是昊儿,而我,就是那个决定他们生死的秤杆,就看我的心往那边倾斜了。
浅梨殿金碧辉煌的屋檐高耸,我如一只蝼蚁般困在里面走投无路,有飞鸟来时,我直恨不得自己肋下能生了翅膀,就跟了它去。
终于,我一咬牙,我要险中求胜,我不能等,我绝对不能就这样等!
唤来裁雪,命她去小福的遗物里,翻出一套太监衣服来,裁雪见我拿起那衣服直往自己身上套,她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制止,“小主,死人的衣服穿不得啊。”
我如今哪里还顾得了这个,轻轻推开她的手,“不防事,”裁雪拦阻不住,她吃惊而又疑惑的看着我,“小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手停了一停,随即接着整理衣服上的扣子,“我也不知道?”
“啊,您也不知道?”裁雪分明被我这句话吓到了。
我转过身子,看着裁雪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去找谁,我只知道,我不能在这里等,我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裁雪先是大瞪着眼睛看着我,渐渐的,她的目光也坚毅起来,她定定点头,“好,不管小主做什么,奴婢陪着小主一起去。”
我却摇头,“不行,你不能和我一起去,你留在这里。”
“啊,那怎么行,奴婢不在小主身边,万一小主您……,”裁雪顿时大急。
“就这么定了,你留在这里看动静,”我不由分说的打断她的话,取过梳子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坐到妆台前,“给我把头发拢起来。”
裁雪愣了会儿,她知道拧不过我,只好一边流泪一边替我将如瀑布流泻的长发挽到头顶上,用青色的带子绑好了,这才将太监专用的冠帽给我戴好。
我照了照镜子,除了我的脸色太过苍白外,活脱脱就是一个举止阴柔,瘦弱淡薄的小太监的样子。
将被褥弄成有人睡的样子,命裁雪在门外守了,我随便拿了个什么在手里,低着头,从浅梨殿的偏门出去,浅梨殿外把守的外差房的太监看见了,扬声喝道,“什么人,做什么的?”
我低着头,捏了嗓子道,“回公公话,这里的梨正是长肉的时候,张总管命小的去花木司取些花肥来催一催。”
那太监就摆摆手,“好,那去吧,回头梨儿长好了,可得记着哥们几个啊。”
“哎,”我赶紧答应了一声,顺着浅梨殿外墙的青石小道,急急的去了。
然而出了浅梨殿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却又顿时心中紧迫起来,站在那条我往日走惯了的青石板路上,我竟恍惚不知该往何处去,往流云殿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住,无论我的心里有多么的想看一眼昊儿,我也知道,若万一此时被太后的人知道了,只怕就正好给了她找茬的机会。
我不能给瑛儿找麻烦,不能!
转过身子,我强忍着内心刀割般的痛楚,抬步向前走去,走着走着一抬头时,却发现,我竟然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清心殿。
清心殿,英宏看奏章和安睡的地方,那一天也是穿了这身太监的衣服,他将我带到这里来,他告诉我,他之所以将我禁足,不过是要掩了人的耳目,带我出宫去见娘。
那时我是多少的感激和欢喜啊,如今,清心殿还是清心殿,我还是我,就连身上的衣服,亦依旧是一身的太监服,然而,他之于我,已经是天壤之隔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还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护持么,我被贬已有半年,这半年时候不长,却足以能够让一个帝王的心,从我的身上转去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了呵!
(今天第三更,汗,好慢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