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雪张着嘴看着我,神情不禁有些呆愣,“小主,您,您……?”
“快说,什么两位夫人……?什么九泉之下……?”我又急又慌,娘安静的和父亲告别时,我心里的那股不祥预感此时又刷的升起,难道,难道……!
裁雪终于点头,“二位夫人……,都随沈大人去了……。”
我的眼睛直愣,许久,我拼命摇头,“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看见娘好好儿的,我明明看见的……。”
裁雪抱住我颤抖的身子,“小主,小主您别这样,送您回来的宫人说,夫人撞在柱上的时候,您当场就晕了过去,您……。”
“撞柱……,”我并没有想着要流泪,可是脸上已经潮湿一片,我努力的想拼命的想,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娘几时撞的柱,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死死握着裁雪的手,“我娘怎么会撞柱,怎么会……?”
裁雪亦是满脸的泪,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只听送小主回来的人说,午门外追魂炮一响,夫人就一头撞在了金銮殿的柱子上,小主您一声儿没喊出来,当即就晕了过去。”
“午门外,追魂炮,”是了,是了,难怪娘那么平静,难怪娘会说,她已经安排好了,原来,她就是在等那声追魂炮的,炮声一响,人头落地,父亲,正是在那个时候被砍了头呵。
慢慢的,我的脸上满满的全是笑意,好了,终于好了,娘和父亲一起去了,黄泉路上,还有大娘在等着他们,想必此时,他们已经团聚了罢,想必此时,他们已经无了牵挂,终于可以潇洒无顾忌的一路向前了。
我恍惚记得,我最后是叫了大娘一声“娘”的,我再没有想到,当初只是为保母亲平安,对她虚与委蛇的一声“母亲,”却换来了她如此赤诚的母性,她后来是那么真诚的待我,在我的性命悬于二姐嘴上时,她竟然肯用自己的命来护我,直到死,她都只懊悔着,我小时她没有能够多疼我一点儿!
最后那声“娘”叫出时,我是真的当她是我的娘的,她有这样对我的心,又哪里还不配我这一声“娘”呵!
父亲,二位娘亲,此一去,山高水远,三位老人家走好了!
裁雪见我又哭又笑,直吓得她慌了神,抱着我紧紧摇晃,“小主,您清醒点儿,小主……。”
我却只盯着她的脸,平静的问,“你说,我父亲是冤枉的,他是被人栽赃?”
“是的,宫人们私下里其实都在议论着,说那个官银之前其实都是周国舅在掌管,后来周国舅非要转手户部,可是很快的,沈大人就因为小主的事被贬了官职,那笔官银沈大人怎么可能贪得了,所以大家都说,沈大人是被冤枉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简单的道理,皇上竟然……,”说到这里,裁雪似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奴婢本份,忙停了嘴不敢再说下去,就那么担忧的看着我。
我愣了许久,脑子里仿佛只飞轮在急速飞转,千丝万缕一丝丝一缕缕,瞬间理得清明,难怪父亲会是那样的表情,难怪父亲没有为自己求情,或许这些年来,我真的一直用带着偏见的目光去看他,总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贪婪富贵,薄情忘义的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是见我奉劝他廉洁自保的信,还是在英宏御驾亲临了之后,又或者,是因为经历了我被陷害,睿儿惨死,沈家满门差点不保?
让他终于明白了,所谓富贵所谓风头,不过是别人利剑所指的目标而已!
可是,可是就如裁雪所说,为什么这么明显的破绽,他英宏竟然看不出来,他竟然还要――将我父亲赐死?
“英宏,”陡的,我撕心裂肺的叫出了这个名字,这半年来,我刻意的不去想他,决意的当他已经成了过去,可是就在这一刻,就在我的眼里心里满是殷红泛滥的鲜血时,我到底还是喊了出来,带着无尽的恨意,无尽的决裂。
是的,我恨他,我分明记得,在我怀着昊儿,安静的一心只等死的时候,他的眼里有那么浓烈的伤痛和牵恋,在我生下昊儿,太后赐死的懿旨随之而下时,他抱着我的身子那么激烈的颤栗,我一直都以为他爱我,我一直都以为他是我能依靠的,他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坚强而又英明果决的人,我没有忘记在睿儿出生时,我给他起的名字是一个“睿”字,我抱着他,希望他能像他的父皇一样,做一个英明睿智的人!
英明睿智呵!
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啊?
君恩浅薄,什么时候,我已经开始忘了这句话了,慧妃温柔明媚,众妃娇艳如花,还有那么动的待选秀女马上进宫,我是什么?我只是一个罪妃呵。
如此,他自然不会再为我做主,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就连最基本的明眼决断也没有了,你明知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你……?
裁雪端来的药,我一口也没有喝,就那么昏沉沉的躺着,大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从那年选秀,到进宫之后的这许多年,一幕一幕,都仿佛是老天爷开的玩笑般,一时风光无限颐指气使,一时跌入谷底任人宰割,这一切,我到底要承受到什么时候?
(原来我也有虐人的天分,虽然虐得有点儿神经,但是,汗,大家请无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