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常珍珠一顶小轿悄悄而来,我早命裁雪在屋子里多摆了一盆炭,红泥小炉里暖暖的捂着茶,常珍珠一到,依旧是裁雪在外面盯着,我向常珍珠见了礼,不多废话,径直将话题扯到了正题上。
常珍珠听了我的话,她自己也有点儿晕的样子,“这个事儿我也听了点儿,那日试探皇上时,皇上却并没有说什么,我也不敢追着问,没想到,姐姐也知道了。”
我点头,“这就是嫔妾急急请来娘娘的缘故,如果被那慧妃得了逞,皇太子成了她的儿子,那时母以子贵,她那个皇后之位,就万无一失了,而皇上如今虽然宠爱娘娘您,但是君恩向来浅薄,如今新妃进宫,焉知那里面没有个强的,若皇上的心一旦不在娘娘身上了,那个什么娘娘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不用嫔妾提醒娘娘了罢。”
常珍珠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她一双好看的秀眉顿时上挑,急道,“姐姐,那怎么办?”
我假意为难,叹着气道,“嫔妾哪里能想到什么办法呢,这才请了娘娘来,看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了才好。”
常珍珠将一块帕子在手里绞来绕去,只是没有个主意,我却眼前一亮的样子,“皇上如今对娘娘圣宠有加,自然是言听计从,如果娘娘能够先下手为强,将皇太子抢到了自己的手里,那时,一来能让慧妃如意算盘打不着,二来,娘娘有了皇太子在手,将来必定更加的如日中天,说不定,先皇后大丧之后,皇后之位就是娘娘您的了。”
常珍珠眼前一亮,然而很快的,就又黯淡了下来,“慧妃和太后当靠山,朝中周国舅又是一等一的权势显赫,皇上纵然宠爱于我,也不会将皇太子交于我抚养的,更何况,上面到底还有瑛昭仪呢,听人说,皇太子是瑛昭仪的命根子,慧妃仪仗着太后能抢,可是换成我,她只怕得跟我拼命了。”
我心里不由暗笑,能看出这一点,她倒也不笨,可是我脸上却是半点儿山水不露的,“成不成,娘娘得先去争了才是,不然的话,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得了好儿,以后将自己踩在那脚底下****么?”
常珍珠却只看着我,她久久的不说话,脸上渐渐的有极奇怪的神色出来,“姐姐,这个皇太子,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她的话一出来,我不禁愣住了,慢慢的,我的脸上渐渐显出凄楚的神色,“如果宫里谁人不知,那是昭仪娘娘的儿子……,和嫔妾……,和嫔妾……早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话一说完,我就落下了泪来,却又赶紧的将泪拭干,强笑道,“娘娘恕罪,嫔妾失态了。”
常珍珠极体贴的样子,轻拍我的手,“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是再怎么说,那到底是您亲生的儿子,您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抢来抢去呢。”
我忽然猛的抬头,咬牙道,“是,正是因为那是嫔妾亲生的孩儿,所以嫔妾才不能看着他被慧妃抢去,娘娘应该知道我和慧妃的恩怨,昊儿落到她的手里,若她膝下无出还好,一但有了自己亲生的皇子,我昊儿只怕就……,”我一把拉住常珍珠,眼里满满全是热切,“可是如果我孩儿能在娘娘身边,我却是极放心了的,不管娘娘将来有无亲生皇子,也一定不会对我孩儿有碍,不是吗?”
常珍珠的脸色一缓,嘴角上就微微有笑意出来,她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却又颦眉,“可是怎么才能让皇上答应呢?”
我的眼里冒出火来,咬着牙一字一字,“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常珍珠大是不解。
“是的,”我看着常珍珠定定点头,“一,娘娘先在皇上面前试探着说出嫔妾和周氏的恩怨,提醒皇上,慧妃是不可能真心待我孩儿的,二,娘娘得想法儿,搬掉锦元宫那座山。”
许是我的话太过骇人,惊得常珍珠一下子跳了起来,“搬掉锦元宫那座山?”
“是的。”
她双腿一软,又坐回了椅子上,说话时牙齿得得直响,“可,可是,她可是慧妃啊。”
“那又如何?怎么娘娘觉得,她比当年的瑾贵妃还厉害么?”我忽的将身子凑到她的面前,“娘娘若是怕,那就安心的等着人老珠黄,君恩断绝的那一天,等着看她那时怎么对您吧。”
“不,”常珍珠尖声叫了起来,她拉住我的手,拼命摇头,“不要,我受够了,我已经受够了,当初你正位皇贵妃时,所有的风光宠爱全在你身上,无论是我们这帮子新进的宫妃,还是端嫔,安婕妤等老妃子,每天晚上,无不对着流云殿里的辉煌灯火流泪咬牙,我熬啊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好容易,好容易你倒了,我终于有了抬头的时候,可是莫名其妙的,我又能见点儿天光了,可是突然的皇上就开始冷落了我,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认命,你当年那样的得皇宠,皇上的喜好脾气,你一定很了解,我只有来求你,终于,终于我有了今天,我绝不再让自己掉下去,我绝不让自己有你这一天!”
说完,她忽的转身,也不叫宫女进来伺候,自己抓起斗篷系好,也不看我,转身,就出去了。
外面一片问安唱诺声,不多时,就有脚步踩着雪“扑哧扑哧”离去的声音,我突然身子一软,人就软软的坐在了椅子上,脚边的炭已经有些弱了,不时有极轻微的“噼啪”一声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