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棋逢敌手
玉龙山麓。
刑车渐行渐入深山,虽还早春,可这山里很多树木早已茂密,空气潮湿,氤氤氲氲,不知山的轮廓。
送到山脚,黑兵交代善水只要找到麒麟血,即可免税免罪。麒麟血就在此山中。不用想着逃跑,此山只有一条下山的路。话完,刑车返程。
善水看看周围,都是雾。
之前熙亲王说的不用死,前面要加定语:目前,暂时。
善水很镇静的把熙亲王的大手牵住,说:“以免走失。”
“什么是麒麟血?”熙亲王看看握在掌心中小手,低头笑。
“就是麒麟的血咯。麒麟是仁兽。外形奇特,生有龙头、鹿角、马蹄、牛尾、狼额,身上披五彩鳞甲,还有独角,为了不伤到其他生灵,由一团肉包裹着的,只有在它愤怒的时候,角就会现出来。它的血拥有神奇的力量,能促进机体再生。”善水给熙亲王讲书上描绘的麒麟。
“嗯,听说镇南王是个瘸子。”善水提起不久前在街上听到的八卦。“他们要麒麟血,定是想讨好镇南王。”
熙亲王很容易就明白了。
镇南王以前当然不是瘸子;成了瘸子之后被流放到这湿气之地,每日都得承受疼痛的煎熬。
高墙金瓦,都是血铺就、肉砌成的牢笼。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熙亲王淡淡的说,他有着一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蒙上一层阴影。“但麒麟只是传说。送那么多人进来寻找根本不存在的东西……镇南王变了。”
善水莞尔:“谁说麒麟血不存在?真实的麒麟血,就是血竭,木血竭。具有活血散瘀,定痛,止血生肌的功效。我想,找到这个,应该可以交差。”
熙亲王望望四周,可见度很低,十米之外,迷雾团团,伴阴风阵阵——啊啊啊!很凄惨的叫声,不知是人的还是风的。
“能出去再说。”
十米之内,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世界又很大,你想象不到十米之外,除了雾,还会有什么。很诡异。善水完全没头绪。
熙亲王凝视畏缩在他手臂旁的小女子,终于有她害怕的东西了。
“我想此处迷雾重重,应该是山谷。我们登高点或许视野能清楚点。”
熙亲王牵着善水走在迷雾中,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会走向哪里,善水只是跟着他走。
走着走着,善水倍感蹊跷。突然熙亲王“啊”一声,忽然觉得左手腕处很痛,像被什么东西咬了,急忙抬手一看,手腕处上下各一排小坑,竟然是牙齿印!
抬头看——前方有个跳跃极快的小身影,面目狰狞,头大身小,嘴上还流淌着紫红色的液体。
熙亲王追上,怪物突然转身反扑,黑色指甲在熙亲王胸前划过,熙亲王赶紧掏出佩剑抵御,没反击几招,那怪物即迅速消失在迷雾中!
“不要追!”善水拉住熙亲王,视察他的胸口是否受伤。
幸好,没事。
善水抓起熙亲王的手腕仔细看:“你没事吧?”
“没事,这牙齿大小相等,不带钩,应该不是毒蛇的牙齿印。”
善水研究了一下熙亲王的伤口,有点发乌,动动手腕,还行。
“以防万一。”善水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撕下衣衫作布条,结扎伤口的上部,阻止静脉血的回流,减少毒液的扩散。
“我觉得这象是犬类的牙齿印。”善水笑了,松开熙亲王的手:“此处有人家,呵呵呵哈哈。”
此时一把象刀一样冰冷的声音在雾中响起:“野狗——伏啮人首,遍吸人脑。”
令善水想起喜欢食尸体的野狗——一阵寒颤。
熙亲王把善水护在身后,大声喝道:“来人何人?”
善水很感激的望着熙亲王,虽然还丑着,但气质和行为有股正气凛然的神勇魅力,况且还在受伤的情况下,身为亲王,还想着保护他人。
不过来人很沉默。他们面前仍是雾。雾里面影影绰绰,仿佛每个方向都像随时杀出个人来!
“光天化日之下装神弄鬼,不怕勇者笑话?”熙亲王再次出声激惹对方,鼻子哼一声,尽显鄙视之意。
善水帮忙:“老凌,由他去啦,大概长得太丑了,不敢出场。”
“嗯,说不定真丑的会吓死我们。”
“是啊,天生凶器,难怪要生活在雾里,为了寻找朦胧美啊。”善水很体贴的为对方着想。
“乱说!”对方发话了。
这招太狠了!
但——刚才还象刀一样冰冷的声音,忽然变成脆滴滴的小女声,来者到底何人?善水和熙亲王毛骨悚然。
雾里翩然而来的是位少女,仪容韶秀,有着说不出的清绝脱俗,她手提薄纱绮罗裙。身姿曼妙,墨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顺滑,用红色丝绸带松松地绾起青丝。
望着乍现的美人,善水惊得不能言语——跟若焱师姐的风格完全相反,但美的同样令人震惊。
“都怪你,把我关在熙王府。”善水低声埋怨。世间女子那么美,可惜没见识多少。
熙亲王看见面前的美人,同样震惊:“白荷!”
轮到美人惊讶:“你怎么认得我?”
白荷?!
善水再次惊讶。一是熙亲王居然认得美人;二是居然有人以白命名。
白色与红色相反,是一个基本禁忌词,在物质和精神上遭人摈弃和厌恶。在五方说中,西方为白虎,西方是刑天杀神,主萧杀之秋,古代常在秋季征伐不义、处死犯人。所以白色是枯竭而无血色、无生命的表现,象征死亡、凶兆。而白虎则被视为凶神,那些带给男人厄运的女人称为“白虎星”。
三人各自惊呆!
白荷转身,迅速没入迷雾中。
“白荷,等等!”还是熙亲王反应快,迈开步子紧跟。
人吓人,吓死人;但知道吓人的是位大美女,善水安心的跟着直奔雾里。
“喂喂,老凌,等等!”善水赶紧拉着熙亲王袖尾:“哼,看见美女后就不一样了。枉我撕了衣裳替他疗伤。”
熙亲王顾不上听善水嘀咕,他也很疑问:镇南王的妹妹为什么会在这里?
镇南王的娘亲因难产逝去,那时镇南王还是个叫和亲王的少年,被送与无子嗣的珍妃抚养,不久传出乱伦的风声,不论真假,结果就是和亲王在意外中被废了腿,对外封王,镇收南疆。
那个难产出世的就是白荷,在那种高墙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看着黑色的生活如戏般一幕幕上演,没有大哭,没有讥笑,态度冷冷。她问过:“和哥哥,为什么珍妃和太监偷情,受惩罚的是你?”
和亲王,现变成了镇南王,哑笑,只道:“傻。”
太子盛在高墙内只手就能翻云覆雨,一箭双雕不过是他的小把戏,跟他斗?和亲王认输。年少如他,势力薄弱如他,想反抗?想都不敢想。
“你为什么不抗议?!”白荷逼问,有时候和哥哥在她眼里,太软弱。每次被人欺负也不做声,只会赔笑!被人冤枉,也只沉默!如此懦弱,别人怎么会放过你?!
面对白荷的质问,镇南王脸色灰暗,懒懒的回答:“傻。”
傻。
谁傻?是和哥哥,还是我?
白荷看见镇南王没日没夜的沉溺在酒池肉林里,她知道那个叫和的哥哥没了。被一个叫“盛”的人毁了。
“孤零零的白荷不久也被赐婚,远嫁外番,但在迎亲的那晚,藩王暴毙。”熙亲王为善水解释为何他认得白荷:“白荷在这之前叫慕白荷,随慕白母姓。”
藩王暴毙,皇上很不高兴,原本为了和亲,结果引发场战争。“那些带给男人厄运的女人称为‘白虎星’,你改叫白荷吧。”
“难怪她会被流放到西南,流放在这里。”善水同情白荷,眼泪流下。
“你同情她吗?”熙亲王拭去善水的泪水。“这些事,是皇家常态。无上皇听了一定很悲伤。”
善水低语:师父,幸好你看不到。
“谁要你们假惺惺的怜悯!”雾中突然响起极其恐怖而凄厉的女声,那声音象把尖锐的刀刺破耳膜,音频超过正常人接受的范围,树叶也纷纷落下。
善水和熙亲王捂住耳朵,仍旧满头嗡鸣。
善水索性席地而坐,抽出脖子上配带的玉笛。笛声悠扬,伴着久未消落的树叶,远远飘扬。
熙亲王望向善水,善水双目微闭,额头渗汗。
一曲终,尖锐刺耳的噪音也停止。
善水大汗淋漓。
还没喘过气来,一群头大身小的怪物来袭!熙亲王急忙把善水护在臂弯内,几步蹦上参天大树,越往上窜,越冰冷。
这团雾非同寻常,是妖雾!
看来暂时只能蜗居在这树上。
善水瘫痪在熙亲王怀里,刚使过的玉笛垂在胸前,玉笛是块羊脂白玉,质地纯洁细腻,色白呈凝脂般含蓄光泽,笛身雕刻一条白蛇蜿蜒缠绕,它静静的卧在善水颈窝里,与善水的肤色融为一体,难怪平时未曾察觉善水佩戴玉笛一事。
“你看够了没?”善水醒来,已是天黑,正好对上熙亲王凝视的双眼,那眼神善水很熟悉,就是她看见盐焗鸡的眼神,就差流口水了。
“流氓,乘人之危,非礼勿视!”善水挣扎。
“喂,别乱动!”熙亲王只好更加抱紧善水。“树下是嗜尸野狗,一群!你要下去吗?”
善水惊醒,前因后果连起来了。往树下一看,十几双幽绿幽绿的眼睛在雾中闪烁。
“妈啊,上来容易,怎么下去?”善水愁啊。
“今晚先在树上过了。”熙亲王放好善水,爬上更高的树杈看,发现有处树杈横向分枝,适合睡觉。再摘几根树枝,搭好当做床铺,招呼善水上来休息。
“我躺这,你睡哪里?”善水问。
“我靠树干小憩一下就行了。”
在黑夜里,雾是那么的白,一种迷濛的白。一股股清凉云气浸人熙亲王的肌肤,闻到青草和陈年腐叶混合的腥味,细听四周,只有遥远地方传来的虫鸣和一种莫名的震颤声。仅仅一片雾就隔绝了人间灯火。往日熟悉的华丽高堂,倾世权利,仿佛都是梦的场景。
熙亲王守着善水,看她安然入睡。她的睫毛浓密纤长,此刻盖住乌溜溜的眼珠,倍显温顺可人。
熙亲王相信了美人如玉,可遇不可求,可一不可再。
他的吻轻轻落在善水唇上。
昨日,今日,到底哪个是梦?
第二天醒来,善水看见熙亲王背对着她,亭亭玉立在枝头,身边白雾萦绕,似梦似真。不禁感慨:“唉怎么看都是帅,我怎么就毁了他的容呢?破坏美好事物,罪不可赦啊。”
熙亲王听她自言自语,知她醒来。转过身来,浓眉紧皱:“我们不能总在树上。”
那是。
肚子这时候十分应景的唱起歌来。
那是!
善水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通便,现在她的便意感经很强,肚子此时还很不争气叫开了。善水愁成苦瓜脸,可是,可是,怎么好意思跟熙亲王开口说我的肠胃十分活跃有点想那个的意思呢?!如此大不敬说不定是以下犯上、犯君之罪。当初坐牢时还每晚出去放风,各自很默契的分开半个时辰干私活,现在同居一树,没那条件啊!
熙亲王看见善水那张变化莫测的脸,关心的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善水捂住绞痛的腹部,痛苦不堪,嘴巴张开,不敢说,说不出话。
熙亲王继续关心:“善水,你没受伤吧?”
内伤!
熙亲王欲跨步移到善水身边,被善水制止!
“老凌,我给你讲个故事!”善水表情很严肃。
熙亲王,凌老爷,到现在成了老凌。一步步铺垫,拉低他的身份。
熙亲王有点焦急,但看到善水难得的严肃,站在原地,听。
“从前有个使人放松、振奋和感到享受的圣地,小坐片刻,便会放松意念;清闲一会,即成造化神仙,人人皆每日向往之。你猜,这是何方圣地?”
突然,一股恶臭+响屁,空气中弥散。
熙亲王立即跳开,逃到另一棵树上避难。脸色十分难看。
“呵呵,实在抱歉——俺不懂武功——”
熙亲王在另一棵树上迎雾伫立,叹息,无语。
昨晚是幻觉,绝对的!
善水蹲在树上,开始逍遥,无聊之极四处观察,从自己蹲的这棵树开始:落叶乔木,高达40m,单叶互生,叶片革质,卵形或椭圆状披针形,常3裂,全缘,光滑无毛。果子呈纺锤形或椭圆形,先端钝圆,基部略尖而歪,具浅色的圆形种脐,表面棕色或暗棕色,微有光泽,具不规则的干缩皱纹。
“等等,这不就是俗称的“大发”吗!?啊哈哈……”善水嘹亮的笑声在迷雾中倍显阴森。
熙亲王从另一棵树上跳到更远一点的树上。
“老凌,我们有救了!”
大发,甘,寒;有小毒。归肺、大肠经。功能主治:清热润肺,利咽解毒,润肠通便。师父的话依稀响在耳边。
感谢师父教诲啊呵呵!师父长期胃肠功能不好,血压也不好(有这种徒弟血压能好吗)。通便、利尿、润喉、降压,多重功效集于一茶,此茶被师父誉为“通大海”——赞!
善水解决完事,哈哈笑,唱调调,积极采大发,一颗两颗三颗四五颗,我要毒到狗狗泻翻肠子嘿嘿……
熙亲王遥望善水,摇头,静候,替这群野狗节哀。
等他们下树,野狗横尸地上,口吐白沫,腥臭遍野。
熙亲王携善水急速离开这地,消失在另一团雾中。
他们正愁此雾何处是尽头,雾里再次响起那把阴阳怪调的声音:“你们把我的狗狗——害的好惨——我要你血债血偿!”
善水朝熙亲王会意一笑,呵呵:太好了,不用逃,谢谢你来抓,我不挣扎。
熙亲王可没那么心情好,脸色很苍白,扑一声,倒地!
“啊,老凌?!”善水不禁叫出声。
“喂喂,你怎么了?”帝皇之家的孩子,果真都是实力演戏派的哈,说倒就倒。
“喂喂?!”善水探探他的鼻息,弱犹如丝——这个,演的也太逼真了吧?
“熙亲王,你醒醒!”善水慌了,来真的!
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