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时光过得的确是快,虽然没红没绿,却把顷瑶给热的几乎晕过去。
一转眼,已然是盛夏。
七月酷暑难耐,院子里的知了都没了叫唤的力气,蔫蔫地趴在树上乘凉。
自从上次那突如其来的一吻之后,她几乎没有同莫初寒再说过什么话,即使偶然在公众遇见,也只是避而远之,她在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本来就是夏日炎炎,再加上她此刻心绪不宁,显得更加的烦躁。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看着一骨碌爬起来的顷瑶,心儿停止为她打扇子,忙问道。
“收拾东西,去宛邑避暑!”
“啊?”
自家小姐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依旧是说风就是雨啊,心儿叹了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默默地她收拾行李去了。
两人大包小包收拾了一堆,不巧,被沐御风逮个正着。
“你这是要做什么?”沐御风指指顷瑶手上的行李。
顷瑶朝他一笑:“爹看不出来么?我要去宛邑!”
“是非之地,不准去。”
自从知道了莫初寒的伤是那李家的刺客所为,沐御风就十分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要知道,她也是参与了这个案件的,难免有李家的余党寻思着替他们报仇,万一牵扯到顷瑶身上来,那可就不得了了,京城他们都敢来,更何况是老巢宛邑城!
父亲竟然不允许,这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你,你,你……竟然说祖母住的地方是是非之地!我非告诉她不可!”
沐御风冷冷一笑:“那我就把你关起来,我看你怎么去给你祖母通风报信。”
“不许耍阴招!”顷瑶抱着行李立刻后退三步。
看着女儿的神情,沐御风不禁觉得好笑:“好吧,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为什么好端端跑到宛邑城去?”
上次受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让她去查了件案子,竟捅出那么大的事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再让她去做什么事了。
顷瑶却是苦着一张小脸:“爹啊,这酷暑难耐,顷瑶受不住,寻思着祖母那边有一片阴凉地儿,便想着去避避暑。”
避暑?
沐御风忖思着,的确啊,这天真的是热得不行呢。
忽然间,他想起什么似的,笑道:“爹让你去个好地方,不仅凉快,还有的玩,如何?”
“什么……地方?”
竟然有这样的好地方,为什么她就不知道?会不会……又是爹的“阴谋诡计”?
半信半疑地看着父亲,顷瑶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跟着皇后去避暑山庄,怎样?”
避暑山庄?提到这个,顷瑶的眼睛顿时亮了:“可是,爹,我能去么?”
按照当朝的律例,她是属于皇亲国戚里的外戚,郡主毕竟不是公主,是不能够随着一起去避暑山庄的,记得小时候去过一次,还是随着娘亲一同的,如今没有娘亲带着,她一个人怎么去得了那样的地方。
“哈哈。”沐御风爽朗地笑了起来:“本来按照祖宗规矩你是不能去的,但是这次不一样,皇后要在避暑山庄摆个荷花宴,你去找初寒,讨一份帖子,便能够跟着去了。”
“要帖子为什么要找他?不能直接找太后要么?”
顷瑶有些疑惑,凭着太后对她的喜爱,还愁要不到一张帖子?
沐御风拍拍她的脑袋:“你忘了,每年这个时候,太后都是要去诵经念佛,只怕这会儿,已经到了太华山吧!你怎么去讨要?”
“可是……可是……不能跟皇帝舅舅要吗?”
“皇上已经下令翰林院办这次的荷花宴,初寒身为翰林院学士,你自然是直接找他来的方便。”
他……已经是学士了么?
顷瑶怔住了,短短几个月,竟然连升这么多级,他到底是有些能耐的。
想起那日的事,她的脸不禁红了起来:“爹,还是……你替我去要吧,他定会给你这个面子。”
“爹已经帮你说好了,可是去拿,你总不至于让爹去帮你拿吧?”
“那随便派个丫鬟小厮去拿,不就好了,何必我亲自登门?”
这事情不是很简单吗?
沐御风笑着摆摆手:“我的丫头平日里的为人处事之道,可不是这样的,人家帮你留了名额,总该亲自去道一声谢的吧。”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她不去,真的是说不通了。
“好吧……我,即刻就去。”
去沁园的路似乎已经变得很熟悉,不过好像她每次来都是风风火火地直接冲进去,这样莲步轻移,慢慢走着进去,似乎还是第一回,便留心起园中的风景来。
“郡主莫小看了这园子,一草一石,都是翰林亲自布置的呢。”引路的下人见她十分有兴致的样子,便多了个嘴。
莫初寒真是个有心人,园子布置的美而不华,雅而不俗,假山的堆放,都是有讲究的。不过这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不知何故,脑海里竟浮现出他一丝不苟地堆放石头的样子,一时没留心,竟笑了出声。
“顷瑶好兴致,竟然来我府上游玩,有失远迎!”
依旧熟悉的声音,还是一样的……让人恼火的语气,虽然他恭恭敬敬,可是一旦看到他的眼神,却并不是真二八经在跟她打招呼,就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让顷瑶一见就怒火中烧。
这世间,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他认真去对待的?
屏退了左右,莫初寒亲自领着顷瑶往园中亭台走去。
“我是来拿请帖的。”
这园中美景怡人,但她绝不想跟他同赏,免得,又招出什么不痛快的事。
显然莫初寒的想法是与她相悖的,他笑眯眯地看着顷瑶面无表情的脸,说道:“顷瑶真是好无情,这名额,多少小姐,踏破了我的门,我都没舍得给。”
“莫初寒……”她忽然转身,就这么看着他,缓缓开口:“你非要惹我不痛快?”
“只是说出实话而已,顷瑶哪里不痛快了?嗯?”
还是一脸无辜的神情,真想撕掉这层狐狸面具,好仔细看看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打听过他,原来他并非京城人士,而是出生在渭水城,一个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的繁华之地,莫家在当地也算是个名门望族,世代经商,九代单传,就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谁知这莫家少爷自小不学无术,调皮捣蛋,让家中父母伤透了脑筋。
看着莫初寒此刻认真的神情,她竟无法想象出从前他是一个纨绔子弟时候的模样,不过,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有时候,他的确改不掉无赖的本质,顷瑶愤恨地想着。
自从某一年上京省亲,回去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发愤图强起来,不仅将从前丢掉的经书全捡回来认真背诵,还日日习武,强身健体,最后,竟夺得武状元,金銮殿上,皇上欲封他做个武官,他却脱口而出一段见解独到的治国之道,皇上龙颜大悦,直赞他文武双全,便给了他选择,文武官职,自由择之。
本以为会挑个礼部或者户部之类的肥差,谁知这莫初寒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选择了翰林院这个小小的地方,一时引得无数唏嘘。
看来,他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呢,顷瑶淡淡一笑。
她倒偏要瞧瞧,撕掉了他这层狐狸皮,下面是不是还藏着一层狼皮虎皮!
“没什么不痛快了,还请您带路,拿了帖子,我也好早早离开,免得招人心烦。”
这丫头是怎么了?莫初寒微微皱眉,忽然间对他这样的客气。
“也罢,既然顷瑶无心赏风花雪月,那我们就去办正经事吧!”
这……这算是哪门子的正经事,充其量,也就比看花看鱼来得重要些吧!
看着他将扇子插在领子里,大摇大摆往前走的样子,顷瑶不由得嗤笑出声。
“总算是开心了么?”莫初寒转身,抽过扇子,甩开,笑道:“博得美人一笑,这彩衣娱亲果然是好招。”
彩衣娱亲?二十四孝都端出来了,未免太夸张了吧,顷瑶忙捂着嘴,掩起笑容:“莫初寒,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拍拍她的头,莫初寒有些无奈:“你这丫头,真是让人……”
她抬起头,似乎在期待着他的下文,然而莫初寒只是转身,收起折扇,甩开,再收起,再甩开,周而复始间,已然到了内室。
这里……就是这里,回忆起那突如其来的缱绻一吻,顷瑶的脸竟有些微红,想起那****身上好闻的姜花的气味……
呸呸呸,在想什么,她忙敲打自己的脑袋。
“东西呢?”
她摊开手,伸到他面前。
倏然间,他拉起她的手,顷瑶一惊,想要抽回,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莫初寒,你又在耍无赖吗?快松开!”
这让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他却不理会她的挣扎,径自把她揽入怀中,一只手抓着她挥舞的小拳头,一只手按着她那颗不安分的小脑袋,将她紧紧贴着自己。
“顷瑶,我想念你。”
他……在说什么?
忽然停止了挣扎,她在思考着,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怪了,顷瑶,我竟然会想念你。”
没有意识到此刻两人的动作多么的暧昧,顷瑶吞吞吐吐地说道:“想……想我做什么?想着被我骂么?”
“哈哈……”莫初寒轻笑出声,但表情却是认真的:“我大概是真的疯了,顷瑶,你想念我吗?”
“我……我为什么要想你。”
他的胸膛很暖,却不是灼热,就如同和煦的春风,这样被一个人揽着,似乎……是很小的时候……
然而记忆却有些断断续续,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又是谁,也给过她这样的拥抱。
一脚踩上他的鞋,顷瑶没有留一点力气,狠狠跺上去,莫初寒倒抽一口气,忙松开她,顷瑶逮着机会,跑到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
“莫初寒,你觉得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占本郡主的便宜吗?”
双手插着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在莫初寒眼里,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分外迷人。
“识相的就赶紧把帖子交给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莫初寒苦着一张脸,似乎两次占便宜,他都受到教训了。
“还看,快把帖子交出来。”
“顷瑶你真像一个女土匪。”
“土匪也比你无赖好,你别以为改头换面来了京城,你在渭水做过的那些事儿就没人知道。”
话才一出口,顷瑶顿时就后悔了,忙捂着自己的嘴。
莫初寒的表情却渐渐放下来,他走近她:“你打听我?”
“谁……谁打听你了,只是无意间知道的,谁稀罕知道你的事,你这个无赖!”
“说我是无赖么?”莫初寒挑眉,似乎在确认。
顷瑶自然不甘示弱,扬着头瞪着他:“你不是无赖,谁是无赖!”
“既然顷瑶说我是无赖,那我便无赖一回给你瞧瞧!”
一把拉过她,不由分说地堵上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果然一如记忆中的甜美,上次浅尝辄止,他便思念至今。
如果……没有那一吻,也许他还不会发现,自己的心思竟全都花在了她的身上。
顷瑶,你不记得我了。
为你来京城,为你考状元,为你当翰林,为你……
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为了能够让你能够多注意我几分。
“唔……”顷瑶挣扎着想要逃脱:“无……赖……”
口中只能挤出这几个细碎的音节。
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长驱直入,顷瑶忽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脸颊上凉凉的,嘴里咸咸的,怀中的人渐渐柔软下了,莫初寒这才意识到,她在哭。
“顷瑶……”
啪——
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煽过去,顷瑶哭着骂道:“莫初寒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无赖,你欺负我两次!什么文武状元,文官穿禽,武官穿兽,我看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还有这样的力气骂他啊,莫初寒淡淡一笑,脸上却是认真的神情。
“顷瑶,我……”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到你说话!帖子交给我,我马上就要回去!”
看着盛怒的顷瑶,莫初寒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
一巴掌把他煽傻了不成?顷瑶揉揉打疼了的手心,恨恨地说道。
“帖子,我早就差人送到你府上去了——”
什么?
顷瑶顿时睁大双眼,冲上去抓着他的衣襟:“你再说一次!”
“帖子我已经差人送到你府上去了!”
方才又哭又闹,一折腾,顷瑶就这么眼一翻,厥过去了。
折腾了半晌才知道,原来是受了气,心里憋屈,所以就热的中暑了。
下人们纷纷自豪道:“我们家大人就是厉害,顷瑶郡主见了都晕过去了。”
烛火啪啪地燃烧着,顷瑶躺在床上,竟久久没有睡意,是下午睡得太久的缘故么?
她的脸有些微红,手里攒着那根簪子。
“该死的莫初寒!”
他竟三番两次占她的便宜,若是传了出去,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想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索性起身,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咦,竟然压着一张彩笺。
她素手拈来,细细阅着。
竟是那两句诗——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是谁留下的?
她托着腮,明知徒然相思无益于事,却还仍旧愿意守着这份痴情惆怅终身。
门“吱呀”一声打开,心儿端着一碗甜粥走来。
“小姐,你醒了,晚膳也没用吧,喝点儿粥,总是好的。”
顷瑶这才觉得有几分饥饿,忙点头称好。
那红豆粥熬得细致,甘甜爽口而不甜腻,像极了那人的手法。
顷瑶这才恍然,放下勺子:“心儿,这粥是谁熬的?”
心儿笑起来:“对,忘了告诉小姐,傍晚会儿永宁王小世子来看望您,不过那会儿您正晕着,他不让吵醒您,就留了信笺在桌上。”
只想着这粥可能与他有关联,没想到那信笺,原来……也是他!
红豆的甜味还停留在舌尖,顷瑶细细回味着。
心儿还在唠叨着:“小姐啊,小世子真的是对您好的没话说,堂堂一个世子,竟然愿意为您去厨房里熬粥,还不然他人假手,连红豆都是他仔仔细细洗干净了的呢!”
心儿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再听进去,已经消失的记忆似乎又渐渐明晰。
这甜味,跟儿时的一模一样呢!
一轮明月照着屋内一室的缱绻,顷瑶渐渐有了睡意。
朦朦胧胧间,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马车吱悠悠地朝着避暑山庄驶去,顷瑶的怀里揣着那份帖子,深吸一口气,竟想起那日,眼底竟是一片愤恨。
莫初寒,我定不会放过你!
同乘的几位郡主小姐,看着顷瑶如此变化多端的神情,一会儿像是要杀人,一会儿又像是要吃人,可无论怎么变,竟全是狰狞的表情,不由得胆战心惊。
这……顷瑶郡主,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吧?
万一不小心把她们给杀了,那多划不来,大家竟约着一起躲得她远远的。
“主子们,到了。”
尖细的嗓音响起,顷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去,竟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其他各家的小姐在宫女太监的搀扶下三三两两下了那辆大马车,她也懒得跟她们争,索性等她们全下完了,才走到车门前。
“顷瑶郡主。”那小太监竟认得她,顷瑶朝他微微一笑,他竟看得痴了,忙回过神,弯下腰,示意顷瑶踩着他的背下车。
半天,背上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双绣花鞋忽然出现在眼前,他疑惑地抬起头。
“郡主……您,怎么自己跳下来了!”
朝他摆摆手:“我向来不爱踩着别人下车,你回去吧。”
竟然有这样的主子,拍拍背上其他小姐踩的尘土,那小太监忽然觉得,心底暖洋洋的,那些酸痛感好像也减轻了不少。
光是从门外看,就已经够气派的,先帝亲笔书写的拓扁,苍劲有力的四字,避暑山庄。金光闪耀,夺人眼球,往内走去,一路奇花异草,假山嶙峋,即便是同着皇宫,那也是有的一比的,果真是天家手笔,避暑宝地,刚踏进门内,一股子清凉新鲜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这避暑山庄的地砖似乎是独特构造的,能够从下边渗着凉气,冬天是不宜的,但这夏天,可真是让人凉到心里去了。
前方三两成群,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她只是一笑置之。
顷瑶郡主,京城第一美人,其他家的小姐,自然是不服气的,可再看得她才貌双全,家世地位又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是跟公主比,也不见得会输,心生嫉妒,本指望着这次皇后的荷花宴能够一展才华,不料她竟也来了,各家姑娘便不约而同的不理会她,顷瑶却落得轻松自在,与这些女子勾心斗角,她觉得真是累。
“我就知道,你性子淡薄,定是独自一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顷瑶抬头:“参见公主。”
天姿忙扶着她的手臂:“你我姐妹,还这样客气。”
这位公主是皇帝的长女,生的比顷瑶大上几个月,两人按辈分来算是表姊妹,天姿公主深居简出,但颇得皇帝喜爱。
“礼数不可废,行过礼,才能唠家常,毕竟,君臣有别。”
天姿见她一脸严肃认真的神情,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顷瑶真是一点儿没变,怪不得太后那般宠你,真是个懂分寸的丫头。”
顷瑶忙垂首:“太后对顷瑶那是垂怜,对公主,才是真心疼爱。”
“罢了罢了,还是同儿时一样,唤我表姐吧,几次在宫里见你,也没机会跟你好好说上点话,这下可有机会了,咱两住一屋,晚上能数着星星说一夜的话了。”
“原来表姐……还记得。”
过去很多年的事,天姿公主竟然能够记得这样清楚,顷瑶心底不是没有感动的。
搂着她的肩膀,天姿感叹道:“又能听你唤我一声表姐,真好。楚域这次也来了,咱们三个可算是又聚到一块儿了。”
其实……应该是四个,但是谁也没有提及那个已经仙去的太子,毕竟有些事,是禁忌。
“楚域也来了么?”顷瑶问道。
天姿点点头:“别说你我都在京城,你也常常进宫,但却仍像是好几年没有见过似的,楚域远在千里之外,书信都不易传达,更别提见面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些怨他的,男儿不必女儿,自然是要为父母为君王分忧的。”
“表姐,我……”
“好了好了,一见面就唠叨的这样多,快走,咱们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有的是时间好好说话。”
说罢,拉起顷瑶的手,往里走去。
天姿公主是每年都会来避暑山庄的,这里边的一切她几乎是非常熟络,大到每一处景致,小到每一株花草,她竟都识得,顷瑶随着她每日闲逛游玩,竟乐在其中。
“臣莫初寒见过公主、郡主。”
方才玩累了,来到这凉亭中,就遇上了莫初寒。
“你——”顷瑶刚想开口,却顾及到此刻公主正在身旁,不是单独相处的时机,一肚子话,只得忍了回去。
“原来是莫翰林,快别行礼了。”
公主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好巧,在这里遇上翰林,前方有一处绝佳,不知翰林愿不愿与天姿一同前往赏一赏?”
顷瑶有些纳闷,刚才不是还抱怨着累的走不动,怎么一转眼又精神抖擞地要走?
“公主相邀,是臣的荣幸。”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却是看着顷瑶。
天姿公主了得了他的应允,竟有些高兴起来:“顷瑶你既然累了就先回去吧,我与莫翰林去别处再玩玩。”
“我——”
刚想辩驳些什么,宁楚域摇着扇子也走进了这凉亭。
“天姿,顷瑶,你们也在这里。”
他向莫初寒点头致意。
“太巧了,楚域也来了,正好顷瑶累了,楚域,你送她回去,陪她走上一段,我要同莫翰林去别处转转。”
宁楚域点头称好,顷瑶却摇摇头:“别因为我扰了你的兴致,我自己认得路,不用送的。”
天姿朝顷瑶眨眨眼,再看看宁楚域,用意不言而喻。
“走吧。”
宁楚域转身先行,没有说什么,这样,她就无法拒绝了吧。
莫初寒的眼神冷冽了几分,顷瑶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什么。
“楚域,等等我。”
这等浑水,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天姿公主对莫初寒的态度不一般,这位公主向来眼高于顶,所以年近二十还没有能找到驸马,这倒跟她有几分相似,顷瑶自嘲地笑笑,到底带了皇家的血液,自然是有些孤芳自赏的感觉。
不远处看见又一凉亭,宁楚域提出到前面去休息一会儿,顷瑶点点头。
“顷瑶,那****去你屋子,可是你睡着。”
宁楚域静静说着,却刻意放慢步子,随着顷瑶身后走着。
“我知道,你的红豆粥,熬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宁楚域的眼底有些欣喜,语调也上扬几分:“你喜欢就好。”
“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宁楚域的眼神闪了闪,方才那一瞬的欣喜倏然间消失不见。
“我就……只是一个朋友吗?”
顷瑶笑笑:“还是一位好兄长。”
“我知道,你在怪我。”
顷瑶却是久久的沉默,缓缓走入亭中,坐下。
“可是当时我年纪小,并不知道这样会让我们越来越远,如果可以选择,我定不会离你而去。”
宁楚域上前,握着她的手,认真言道。
顷瑶看着他的神情:“楚域,这世上,没有如果这件事。”
不想又是如何,他终究是弃她而去的。
“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是吗?”
轻轻闭上眼:“是的,前程往事我早已忘记了。”
看着她的神情,宁楚域忽然笑了:“不要骗自己了,顷瑶了,既然你早已忘记,那你这么多年为何没有许人家。”
他竟连这个也知道了么?
似是自嘲地笑笑:“我瞧不上别人,人家也看不上我,就这么耽搁了。”
他的手却握得更紧:“胡说,我的瑶儿,是世间最好的。”
“楚域,我累了,想先回去了。”
除了逃避,她什么都不能做!
摆脱了宁楚域的咄咄逼人,顷瑶因为急速的奔跑而大口喘着气,这副急风急火的样子,若是让别人瞧见了,影响是不好的,她便闭着双眼,靠着一株弱柳,平复自己的心绪。
“明明有人说累了,却疯到这时候才回来。”
冷冷的嗓音响起,顷瑶睁开眼,莫初寒的身影已然在眼前。
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几次三番的挑衅,她且都忍了下来。
“我与谁疯癫,与你似乎并无关系。”
莫初寒忽然笑了起来:“好一个并无关系。”
这样的他,顷瑶是不曾见过的,无赖的,热切的,挑衅的,阴险的,狡诈的,温柔的,她见过许多面的莫初寒,却不曾见过这样冷冽的。
“我要回房休息了。”
“那日,那封信笺——”莫初寒顿了顿:“难道你不懂么?”
什么信笺?顷瑶疑惑地看着他。
莫初寒只是笑笑:“算了。”
“我从不曾看到你给我的什么信笺。”
推开他,匆忙跑回自己的寝室。
头顶一轮月,氤氲着气氛,莫初寒忽然有些无奈地朝着那个背影叹道。
“金玉相赠,彩笺尺素,难道你还不懂?”
“顷瑶,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天姿公主疑惑地看着匆忙走进来的顷瑶,问道。
讪讪地一笑,顷瑶只得回答道:“跟楚域聊的晚了些。”
天姿公主一脸神色暧昧:“我就知道,你们啊,准是旧情复燃,藕断丝连吧。”
旧情复燃?藕断丝连?
这样的词她都能想得出,顷瑶不禁好笑,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顷瑶,你觉得莫翰林这个人怎么样?”
似乎不准备轻易放过她,公主再次凑上来。
提到莫初寒,顷瑶的心咯噔漏了一拍,竟想起那两个不明所以的亲吻。
“说嘛,到底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个无赖!
顷瑶很想这么回答,可是仍旧是一脸淡然地说道:“不清楚,我和莫翰林,并不相交过多。”
天姿却是一脸莫名:“可是今儿莫翰林跟我说,他和顷瑶,交情匪浅呢。”
“你听他胡说!”顷瑶急着争辩,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改口:“顷瑶冒犯,望公主恕罪。”
“顷瑶,你不会是,也喜欢莫翰林吧?”
“我——”
竟然找不到词去辩驳吗?她想要说不是,却不知怎地,都说不出口。
“那我们就公平竞争,我是不会放弃的。”
天姿公主的眼睛里亮亮地不知闪烁着什么样的光彩,顷瑶却大吃一惊,这么说来,公主是喜欢上那个无赖了?
“公主,你多虑了,顷瑶没想过要和你抢。”
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确定呢?
天姿公主却因为这句话心情大好,她扑上去:“顷瑶,你不喜欢他,是不是?所以你不会跟我抢,对不对?”
还不等她回话,天姿又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哼着小曲儿往内室走去。
莫初寒,你还真是会招蜂引蝶!
独自对着烛火的顷瑶愤恨地想着。
次日,便是皇后办的荷花宴,池边,大多大多的荷花怒放,香气四溢,忙碌的宫人个个面带喜色,若是今日伺候的好,说不定还能得赏赐多一些呢!
“公主,郡主,这边儿请。”
引着两位入了座,皇后笑得最都合不拢。
“天姿给母后问安。”
“顷瑶给皇后娘娘请安。”
紧接着,京城里的各家受邀前来的官宦小姐依次向皇后请安。
“看着你们一个个都人面桃花的,本宫觉得自己真是不得不服老了呢。”
座下的女子皆做惶恐状,皇后接着说道:“炎炎夏日,酷暑难当,这荷花迎着烈日却绽放的愈加娇美,今日举办这荷花宴,一来是找点儿事情消消暑,二来,本宫也想看看咱们京城里的姑娘是不是四德俱全,今日胜出的,本宫定会做主,许一个好人家。”
原来竟是这般用意!下面一片窃窃私语,大部分,是惊喜的。
只要今日胜出,就能够得到皇后娘娘的赐婚,这是何等的荣耀,皇后这话才出口,下面的小姐们都是跃跃欲试的状态。
“莫翰林。”皇后唤道,莫初寒点点头,朗声说道:“既然皇后想考考诸位小姐,那不能免俗的便是琴棋书画,这棋艺今日暂且不考,剩下的三样,在座诸位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最擅长的项目,然后来本官处抽个签,依次在皇后面前表演。”
说罢,招招手,一个宫人便捧着彩盒,走上前来。
竟是这样无聊的把戏!顷瑶有些不耐,她是正儿八经来避暑的,可不是来觅什么如意郎君的,可是皇后在此,毕竟不能扫了她的兴,便蔫蔫地站在了最后一位。
那些小姐大约是极其兴奋,不一会儿,便轮到了她。
“郡主不必抽了,这最后一个签,就是你的了。”
莫初寒笑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顷瑶。
“哼。”轻声冷哼一声,顷瑶接过纸条,缓缓展开。
排在最后一位,抽到的也是最后一位,这未免太巧了吧!
不对,方才莫初寒递给她的纸条,是原本就在他手上的,并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从箱子里摸出来的!
她睁大眼睛看着莫初寒,然而他只是故作惊讶。
“怎么,郡主不满意自己的顺序吗?”
果然是他做的手脚,他竟看出自己不愿意参与到这一场争芳斗艳的无聊游戏中,所以才给了她最后一张纸条吗?
不,他才没这么好心!
顷瑶看看众人,都在寻问对方的数字,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压低嗓音问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莫初寒一脸的委屈,做西子捧心状:“顷瑶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质问,让我情何以堪。”
真的,只是为了她?
顷瑶看了看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谢了。”
极其轻微的两个字,却没有逃得过莫初寒的耳朵,看着匆忙要走的顷瑶,莫初寒拉住她,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再赌一次如何?”
想起上次平白无故就还来的金簪,顷瑶本想拒绝,但她向来不愿受人恩惠,要赢回簪子,就要赢的光明正大!
“赌什么?”
“赌你这次能不能夺魁。”
顷瑶笑笑,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在他的手心。
“我还没有正大光明地把它赢回来,便暂且寄放在你那儿。”
梅雪儿有些紧张,都是才华横溢的小姐,她……如何能比得过啊!
看着手里的纸条,倒数第二个么?不由得叹息,像她这样平庸的姑娘,他定是不会瞧上眼的吧,今日前来,分明就是让她看清自己的。
“你要扔了这纸条?”
顷瑶竟看见一个女子比自己还要胆大妄为,不禁有些惊奇。
“嗬——”梅雪儿倒抽一口气,心想着这下是完了,被人看见了,若是告到皇后娘娘那儿去,她就死定了。
“求求你,别告诉别人……行么?”
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了顷瑶一眼,梅雪儿害怕地问道。
“既然害怕,那你为何要扔了?”
“我——”梅雪儿被她这么一问,反而心中委屈涌上来,眼底氤氲一片:“反正以我这才艺,也赢不了那些小姐,与其被他看轻,不如不出现的好。”
“谁会看轻你?”
听得这话,梅雪儿却是一脸的警惕:“你是谁,我才不会告诉你。”
她毕竟不是傻子,怎么会把心中所想尽数告诉别人,何况她和这女子素未谋面,凭什么能相信她。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顷瑶才知道自己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忙叹道:“真是对不住,我一向心直口快惯了,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当我没问。”
方准备走,梅雪儿却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哎,你怎么又哭了?”
没招她啊,都说要走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哭起来了?
“我……我只是,只是难过……怨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原来是在烦恼这个!
顷瑶蹲坐在她身旁,叹息道:“你想赢?”
梅雪儿擦擦眼泪:“想又如何,这里的佳丽如此之多,我又没有什么本事,只有舞姿,勉强能够说得上好,这次比赛又只是琴书画这三样才艺。”
梅雪儿顿了顿:“况且那名冠京城的顷瑶郡主也来了,想要赢她,谈何容易。”
“哈哈……”听闻此言,顷瑶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你笑什么。”梅雪儿有些愠怒:“我把实话都告诉你了,你却耻笑我。”
顷瑶忙摆摆手:“误会误会,我没有耻笑你,只是……”
梅雪儿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
“你口中名冠京城的顷瑶郡主,就是我了。”
顷瑶看着眼前这小姑娘,虽算不上什么绝色佳人,但也是清秀可人,娇弱的神态让人忍不住怜惜。
“顷瑶姐姐,你会帮我吗?”
梅雪儿的大眼灵动,楚楚可怜地看着顷瑶。
这——
她可是和莫初寒打了赌的啊,若是帮了她,那岂不是她就要任他摆布?
不行不行!
梅雪儿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由得神伤:“也对,顷瑶姐姐心中定也有所思慕的男儿,这等皇后赐婚的好机会,的确不能平白让给我。”
“雪儿,我并非这个意思。”
顷瑶急忙拉着梅雪儿的手:“我帮你这次,便是!”
“姐姐有什么办法?”
看着顷瑶皱着眉思考的样子,梅雪儿不由得又失落起来:“这么短的时间,要让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夺魁,的确是为难姐姐了。”
“不——”顷瑶拉住她,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顷瑶神秘地眨眨眼:“只是,能不能夺魁,就看你的运气了。”
帮她这次又如何,能够成全梅雪儿和她心爱的人,也算是功德一件,至于和莫初寒的赌约……思及此,顷瑶有些懊悔,早知道会遇上梅雪儿,就不信誓旦旦同他打这个赌了!
看着梅雪儿认真的笑脸,顷瑶无奈地叹气,莫初寒,这次你可胜之不武了。
“母后,她们的琴弹得真好,画也画的漂亮!”看完了那么多的表演,天姿公主不禁感慨,她贵为公主,想要什么直接跟父皇母后说便是,根本无须下台去表演,同那么多人争夺这个魁首,万一输了,岂不是脸上无光。
看着一旁认真观看的莫初寒,天姿有些羞涩地笑笑,不想这一瞥,却落在了皇后娘娘的眼里。
“天姿,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
皇后却是了然地笑笑:“你不必说,我也都知道。”
“母后……”
还来不及撒娇,报幕的宫人朗声说道:“下一位。”
幽幽的琴声响起,缠绵悱恻的旋律顿时让所有人为之一振,方才看过了那么多华丽的演出,如今这清幽动人的旋律仿若一股清泉,缓缓流入心田,疲惫感顿时消散。
一白纸做成的屏风后,女子缓缓吟唱。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
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秀色粉绝世,馨香谁为传?
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
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注解1
随着她清雅的歌声,一粉衣女子翩翩起舞,一手持一只笔,在那帘子上一笔一划地描绘着什么。
“这倒是新鲜啊。”
皇后的注意力放在了梅雪儿的身上。
舞姿翩跹,衣袂轻飘,衬着她那张楚楚可人的脸蛋,这舞竟显得无比的柔美。
而帘后那位女子的歌声与琴艺,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一曲方罢,画作也完成。
顷瑶缓缓从纸屏风后走出,朝皇后施礼,随即转身,在梅雪儿方才那副画上提笔书写了一首诗。
“献丑了。”
梅雪儿见顷瑶已经写完,朝皇后行礼道。
两人退身让到一旁,众人这才看清了那幅画作。
竟是一女子采莲的美景,再看顷瑶的字,笔锋有力,却是秀气端庄。
皇后连连称好。
莫初寒眯起眼睛,他并没有多看那幅画,只是细细看着那首诗。
最怜红粉几条痕,
水外桥边小竹门。
照影自惊还自惜,
西施原住苧萝村。注解2
好一个西施原住苧萝村!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这般才情。
“你是?”皇后是认得顷瑶的,但是却不认得梅雪儿,方才她表演的确实不错。
梅雪儿上前一步,低着头答道:“回皇后娘娘画,小女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名唤梅雪儿。”
皇后这才点点头:“原来是梅德宇家的丫头,礼部侍郎家的小姐,的确礼姿非凡。”
又转向莫初寒:“莫翰林,所有的才艺都展示完了,不知道翰林院是否可以公布这次的魁首了呢?”
莫初寒点点头:“容臣与各位院士商榷,再回报皇后娘娘。”
梅雪儿紧张地抓着顷瑶的手:“姐姐,刚才我真是紧张死了,手一抖,墨汁儿几乎都晕染开了,吓死我了。”
顷瑶笑着抚慰道:“莫慌,皇后娘娘看来很是赏识你呢。”
“怎么办怎么办,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行啊。”梅雪儿还是放心不下。
顷瑶说道:“那些个琴棋书画的,皇后娘娘定是看了不少,其中也不乏名家,若想要取胜,便贵在这一个奇字上,你方才边舞蹈边作画,光是凭着这一点,就不会比别人差。”
梅雪儿忽然笑了,抓着顷瑶的手:“能得顷瑶姐姐相助,即便是不能夺魁,雪儿也无憾。”
认识了这样一个姐妹,是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怎么,有了姐姐,就不要情郎了么?”顷瑶笑着打趣她。
“禀告皇后娘娘,此次荷花宴的魁首,已见分晓。”
(注解1:引用自李白的《古风》注解2:引用自郑板桥的《芙蓉》)
话一出口,原本有些喧闹的气氛忽然间安静下来,人人都是一脸的期盼,盼望着莫初寒口中说出的,能是自己的名字。
顷瑶笑着抓着梅雪儿的手,耐心等待着。
“此次的魁首,是顷瑶郡主。”
什么!
抓着梅雪儿的手忽然间就垂了下来,莫初寒在搞什么!
众人一脸的失望,想必这结果大家都有数,顷瑶郡主的才名在外,会输,才怪了呢。
梅雪儿却是一脸的坦然,笑着说道:“看吧,姐姐,即便是你不露面,也是稳稳当当坐这榜首呢,妹妹在此恭喜你了。”
“这,实在是……”
实在是太意外了。
莫初寒缓缓说道:“顷瑶郡主虽不曾露面,但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皇后点点头:“的确,顷瑶丫头的诗也是极好。”
宣布了魁首,众人便定了心神,等待着皇后接下来的安排。
“虽然顷瑶得了第一,不过本宫看那梅雪儿的表演却是分外的新奇,梅雪儿,你上前来。”
“我?”
顷瑶推推她:“是你,快去。”
梅雪儿忙走到皇后跟前。
“舞姿极美,像极了那水中芙蕖,倒也是应了这荷花宴的主题。”
“顷瑶,你也上前来。”
皇后问道:“既然你是魁首,本宫自然一诺千金,定会为你做主,许一门好亲事。”
顷瑶这才慌了神,这皇后分明就是把她往火坑里送啊!
定了定心神,顷瑶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明鉴,顷瑶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真正有需要的人?”皇后疑惑地问道:“是谁?”
顷瑶笑着看向梅雪儿,不言而喻。
皇后了然:“雪儿中意的是哪家的男儿?”
梅雪儿低着头:“雪儿不敢。”
皇后今日的心情是极好的,便免了她的罪,让她只管说便是。
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也不能浪费顷瑶的一片心意和礼让,就算今日因为这句话被人耻笑一辈子,她也定是要说出口了!
“雪儿中意的……”
顷瑶抬起头,雪儿终究是开口了啊,不免欣慰一笑,她倒也很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男儿,让她这样的动情呢!
“是永宁王的小世子。”
一片哗然——
顷瑶愣住了神,雪儿中意的,竟然是楚域!
梅雪儿低着头,静静等待着。
“原来是楚域那孩子。”皇后笑笑:“雪儿真是好眼光,楚域今年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你乃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家世门户自然是配得上他的,本宫自然是乐见其成,待回宫,便让皇上给你们一道赐婚圣旨。”
“谢皇后娘娘。”
梅雪儿受宠若惊,她本以为——
罢了,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就暂且放在脑后吧。
“顷瑶姐姐,顷瑶姐姐……”
一转身,却不见了顷瑶。
梅雪儿有些失落,这样的好消息,她想要同她分享呢!
“你赢了,可是似乎不开心呢。”
顷瑶有些烦躁,为什么不论她走到哪里,莫初寒都会出现!而且都在她最为狼狈的时刻。
“你走开,不要你管。”
一把折扇适时递上,莫初寒不再多说什么。
“天气炎热,小心气坏了身子。”
说完,便转身而去。
“喂。”顷瑶抓着那把扇子,喊住他,然而莫初寒却并未回头,只是停住了脚步。
“你分明是帮我作弊,今日的第一,应该是雪儿的。”
听到她这番话,莫初寒不禁失笑。
“这是翰林院其他院士的一致评判,由不得我只手遮天,况且,你也把我想的太不堪。”
的确是啊,顷瑶这才反应过来,他与她是有赌约的,她得魁首,对他而言可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呢。
这才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后悔起来,莫初寒已经不见踪影。
真是个小气鬼!这样一说就生气了。
不耐地坐在池边的石头上,细细端详着这把折扇。
这家伙还真是奢侈,一把扇子而已,象牙白玉。
甩开一看——
顷瑶不可置信地盯着扇面上的题字,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地看。
没错,一模一样的笔迹。
原来那日……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竟是他留的笺书。
心,重重地往下一沉。
莫初寒,你到底要戏耍我到几时?
先是无端挑衅,惹得她几次三番欲发作却不得,再是接二连三地捉弄,每每设好了陷进,引得她往下跳,再是……那两次的……
想起那两个莫名其妙的吻,顷瑶的脸顿时就红了半边。
他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顷瑶,原来你在这儿。”
抬头,竟是天姿公主。
难道她刚才看见了莫初寒和她在这里?
天姿同她一样,坐在地上,虽然两人此刻动作极不文雅,但是各怀心事也没有计较太多。
“若知道她心仪的是楚域,你还会不会帮她?”
她一开口,问出的竟是这样的问题。
顷瑶顿时哑口无言。
“只要你去同母后说出原委,她定不会乱点鸳鸯谱,让你和楚域分开的。”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天姿有些着急:“顷瑶,你总是这样,若是你此刻不去争取,日后有的你后悔的时候。”
“我……”
“我以为那****会明白些,楚域待你一片真心,你竟然弃之如敝屣,就算他当年迫不得已要离开,你就要计较到今日么?”
到底要怎样说,才能让她明白,这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
顷瑶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我只能说,有些东西,会时过境迁。”
天姿公主这才瞥见她手上的折扇,她见过他多次,甚至讨要过这把扇子,那人却不曾给,如今,竟在顷瑶的手里握着。
不禁冷冷道:“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原以是楚域对不起你,原来,你竟是瞧上了别人,顷瑶,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了欺骗?”
被她这么一说,顷瑶顿时觉得莫名:“敢问公主,顷瑶骗了谁?”
“那这是什么?”她指着她手中的折扇。
莫初寒的扇子!
“这是……”
“你不必多说,那****曾问你,即便你喜欢他,我也愿意与你公平竞争,可不想,你骗我说你对他没有心思,却暗里地和他交换信物。”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