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妾拟将身嫁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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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幕后隐情

“七爷。”思情先是向毓瑾点了点头,在他回以一笑后侧转身子,盈盈地福下了身,“雍王爷。”

雍王爷,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最小的弟弟,或许因为年龄相差了近十五岁,所以,对他从小便是倍加宠爱。及至后来,雍王更是在一次有预谋的刺杀中一身护住了当时不过还是皇子的圣上,自己却是性命垂危,从此兄弟二人的感情就愈加亲密了。兼之雍王本身的才谋胆略也无不过人,所以如今年近三十的雍王,自然而然的便成了当今最受器重信任的王爷,荣宠可冠京城。且他本身也是容貌俊朗,身形挺拔,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威严,可说是京城无数达官显贵心目中的良婿。

而若硬要说他有什么缺点或不足的话,便是他的孤僻霸道了,但这样却也是让众位皇子松了一口气:如此性格的人绝不会对皇位有兴趣。而事实也证明,在激烈的皇储争夺中,他完全保持了中立,就连皇上亲自询问他的意见,他也一概敷衍过去。

这样的一个人,当是在安全不过了。

可,现在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疑惑掠过脑海,思情依旧是一贯的镇定,也并不打算细究,有些事她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

“你们都先坐下来吧。”见雍王没有开口的意思,毓瑾也不在意,微笑道。

思情站起身来,在毓瑾与雍王的对面坐了下来,红钰左右看了看,忽的神秘一笑,坐到了思情的旁边。

“这一次特地让你避开阿维一个人过来,为了什么事,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毓瑾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当然,他也清楚这避开并非完全地避开,毕竟那封信是他故意要那般送出去的,至于所为何事?他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思情此时却是显得很郑重,“是有关老侯爷的事吧?”

“这只是一半的原因。”毓瑾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不过既然你主动提起了,我们就先来说这件事。”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木管事被处理掉了的事阿维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

得到思情的点头后,毓瑾继续说道,“虽然他的骨头出乎意料地硬,以致我们并未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又用的消息,不过洛府产业接二连三的出事却是露出了一条线索,我们顺势探寻下去,基本可以确定幕后人物乃是三王爷毓敏。”

“三王爷?”思情喃语着这个称号。

三王爷毓敏,他的母亲是当今最受皇上宠爱的明妃,也是当前争夺帝位最有把握的几人之一,他会动洛府的话,“七爷的谋划已经被他知晓了吗?”

否则,又怎么会针对洛府呢?

“他还没有那份才略。”一旁的雍王突地冷冷开口,“他只是生性多疑,所以容不下任何一股不能完全属于他的力量。”

而在朝堂中颇具权势威望的洛老侯爷自然成了最开始的目标,而接下来,便自然是整个洛府。

思情沉默了,一方面是没有想到雍王会开口,暂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同时也是却是不怎么了解当朝的几个皇子,对他们各方面的特点也近乎是一无所知的。于是,她转眸,望向了毓瑾。

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毓瑾轻轻一笑,“雍王说得极是,三哥确实是生性多疑,且喜怒无常。本来他的矛头其实是对准了雍王的,可惜……”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停住望向雍王,思情也跟着转过头去,便见雍王冷哼了一声,目光冷凝如冰,锐利如刀,“敢动我的人,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听到这里,思情终于恍然大悟。看来,三王爷是动了雍王的人,所以惹怒了雍王,让他决定支持七爷。而至于为什么是七爷,这里面便应是有着某些隐秘的交易了,她自然也不会多问。不过,真正让她疑惑的却是,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让孤僻冷傲的雍王升腾出这么大的怒火,甚而改变了一贯中立的立场呢?

“所以,现在,我想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了。”毓瑾悠然说着,环视了一圈,见思情和雍王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唇畔的弧度不由弯得更深。

为了报仇,思情和雍王都需要对付三王爷毓敏,而以他们的身份又不好直接对付他,所以需要借助毓瑾。而为了得到皇位,毓瑾便也不得不对付同为皇子的毓敏,如此就需要足够强大的外力,很明显雍王和思情代表的洛府正是最合适的。

而无论是为了什么,在这一刻他们都达成了共识。或许他们之间的合作掺杂了不少利益的结合,但毋庸置疑的,更多的是对彼此的欣赏与认同,这也是他们真正会展开合作的基础。

“那么,当务之急我们是要保护好洛府,没意见吧?”毓瑾看了看二人,依旧是优雅而从容,“虽然说抓住了毓敏这条大鱼,但很明显目前我们动不了他,所以,也只能先,断其羽翼。”

洛府的产业是支撑他各方面事务的经济基础,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让他那位心狠的三哥捣乱毁去。

思情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其实,你们可以从莫府入手。”

“莫府?!”红钰不由自主地轻呼了一声,“那不是……”

私情苦涩地一笑,掠过红钰,目光落在对面两个男子的身上,见他们也是带着几分惊疑,不由轻叹,“我不能肯定他们究竟有没有参与,但就我所知,莫老爷,与三王爷关系甚密。”

那一声奇怪的称呼让三人都是一愣,听她说完后,面上更是浮出了几分怪异。

“莫大人难道不是你亲生父亲吗?”另两人都有些迟疑,红玉确实没有估计什么,脱口便问道,不过马上她便意识到了不妥,粲然一笑,“呃,你别介意……”

“……他是的。”压下心中的那些怅惘失落,她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你们放心,我不会公私不分的。”

何况,她又哪里有私可循呢?那个男人,其实从来未把她当成莫府的一员吧?而自她两年多前嫁入洛府开始,她与莫府的最后一点瓜葛也是真的断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毓瑾重新挂起优雅的笑容,或许另两人并不是很清楚,但曾经详细调查过她的他却是明白这其中的恩怨纠缠的,而也正因为那份调查结果,他才会选择与她直接接触,所以又怎可能不信她呢?

“但,你能肯定莫大人与三王爷的关系吗?”

“我曾经无意间看到过一些东西。”说这话的时候思情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从那些东西中,我可以完全肯定莫府与三王爷的密切关系,而且以他们的关系来看,由莫府作为出面人处理此事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况且,以亲家的身份做事不但方便许多,安全性也比较高。”雍王淡淡地补充,他的眸锁住思情,“既然洛夫人都可以这般大义灭亲,那么便从这里入手吧!”

他的话很直白,甚而可以感觉到其中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毓瑾无奈一笑,对着思情道,“他说话一向都是这样……”

所以,也为他树立了不少敌人。

思情无所谓地一笑,“有关雍王的风格,我也知道一二。”

何况,对自己的举动,她其实也是充满矛盾的。

在那里度过的日子再痛苦,再难过,终究,那里住了很多与她身上流着相同或相似血液的人,她,无法完全漠视。

“那便好。”毓瑾微松了口气,又回到了原点上,“那,我便派人去彻查莫府的情况。”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思情观察他的表情,这件事的抉择其实是落在思情身上的。

思情明白他的想法,所以她也干脆地让他直视着,目中尽是坚定,她点下了头,“我同意。”

“我也同意。”雍王冷淡地说着,望向思情的眸子却不由带了几分暖意,是欣赏也是认同。

虽已是不需要了,但毓瑾的目光还是望向了红钰,而红钰却是在思情与毓瑾之间犹豫了良久后,才终于点头轻“嗯”了一声,但望着思情的眼中还是带着几分明显的担忧。

思情自然是注意到了,心下一暖的同时回了她一个温婉的笑容,再转过头道,“既然这件事已经暂时定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忘了,我说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毓瑾神秘一笑。

思情一愣,也想起了初到时他说过的话,但,她皱眉,最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叫她来吗?

“我先走了。”在思情有些讶异的目光下,雍王一撩袍,便起身望他来的那条地道走去。

“小钰,你去送一送雍王殿下。”回看毓瑾,他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还出声支开了红钰。

红钰怪异地看了两人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但只是一瞬便已掩了过去,起身,“是。”

火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的地道中,看着毓瑾收回那依恋的目光,思情不由轻叹,“你这,又是何必呢?”

“……”

见他不语,思情也不好多问,只是暗自感叹情之一字,最是难懂,最是伤人。所以,她不要情……

“我想谈一下有关你和阿维的事。”

思情的眸光一闪,先是讶异,继而便侧过头避开了他凌厉的目光。勉强笑着,“我和他……”

能有什么事呢?

“你的经历我大概知道一些。”毓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但是,感情并非压抑住就不会存在,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莫思情’就可以消散掉。”

“你说得没错。”在毓瑾讶异不解的目光下,思情轻点了点头,抬眸直视他,一片清明,“不过,既然没有情自然就不需要压抑。”

毓瑾一愣,继而轻笑,在感情世界中,口是心非他见得太多了。而她,除了这些之外,似乎还有,“你大概还没有认识到你对他的情吧?”

“七爷说笑了,我与相公成亲的缘由,想必七爷也是清楚的。”见毓瑾含笑点头,示意她继续,思情一顿,再次开口,“最初,我们不但没有情,甚而还是有几分怨恨着彼此的。”

“一切,都是会变的。”那些曾经的误会与僵持,终有一天会消散。

“是变了。”思情并不否认,“但,我们生出的是朋友之情,而非男女之间的爱情。”

爱情这个词,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而于洛维,则是已交付给了别人。所以,他与她,他们之间,不可能有这个词的存在。

“你是在在意阿维对忆君的感情吗?”毓瑾挑眉,虽然她并没有泄露什么,但是这应该也是一道迈不过的坎吧?

“没有……”她下意识地便开了口,与其说是回答,还不如说是急于撇清关系。

“阿维并非是爱着忆君的,他只是还沉浸在当年那一回眸出的梦幻之中。”他并非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清楚,当年阿维只是被震撼住进而生出一股倾慕追求,但,那不是真正的爱。他对忆君的执着,更多地是由于本身性格的执拗吧?还有,那件事……

他在催眠自己,认定自己是恋着忆君的,于是,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金陵,躲避某些他不愿面对的现实,而沉浸在一场并不算美丽的梦中……

“他是否真的爱兰小姐,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出乎意料的,思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是温婉地笑着,却又透出几分清冷。

“思情,你……”毓瑾皱眉,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固执。

“七爷。”思情突地站起身来,直视着毓瑾的眸子不带丝毫感情波动,“七爷若有时间,还是多考虑一下有关红钰的事情吧!”

她说得很不客气,再没有维持平日里的那层礼敬,但最后她还是微微福下身子,“请容思情先行告退了。”

看着她坚决离去的背影,毓瑾却是陷入了沉思,唇边的笑容除去了优雅从容,反是添了几抹无奈苦涩。是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大肆指点别人呢,他自己,尚是,剪不断,理还乱呐!

可,也正因为自己的情路不顺,幸福渺茫,所以,才希望他们能够走到一起吧?阿维是他多年的好友,而思情,也是颇令他欣赏的女子。而他们又拥有发展感情的基础与必要,若不能在一起,就太可惜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会帮他们的。

而此时,已坐在回府的轿中的思情,也陷入了沉思。虽说表面上是维持着镇定,但她的内心深处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波涛的。

爱吗?她问自己,细思这一阵子来的言行,是有一些在乎吧!但,还谈不上爱,那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急于确定似的,思情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轻笑,便放下心来,忽略心底某处的悸动,开始思考有关毓瑾夺位的事情。

莫思情,莫害相思,莫惹情丝……

半个月后,京城,莫府门口。

一顶绿绒小轿停在了户部尚书府门前,跟在轿旁的丫环上前两步,轻道,“夫人,莫府到了。”

素白的纤手撩开轿帘,露出一截大红袖襟,在丫环的搀扶下,轿中的人儿翩跹走了出来。娥眉清扫,丹凤点眸,唇畔一抹浅笑,虽非天姿国色,却一眼便知其温婉大方,乃是妻子的最佳人选。

思情站在莫府门前,凝望着这个两年多前才踏出的府门,那一日,她也是穿着一袭大红的衣裳离开的,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名为“家”的地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两年零三个月,音信断绝。

曾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了当年的一切。但,站在这肃然的门前,手轻抚过头上那支熟悉的金簪,眼眸深处映入那大红的艳丽。一声苦笑轻溢,她又哪里还能自欺欺人地道一声放下呢?

“夫人……”墨菊有些担忧地轻唤,她不明白为何此时的夫人看来是那般的忧伤与迷茫。她跟在夫人身边两年多见到的永远是她温婉从容,镇定优雅的一面,即便是在商场上失利,即便是面对侯爷一去两年未返的冷落,乃至那一个月里的忙碌躲避,夫人也从未如此过。

思情回过神来,敛眉,轻提裙摆,往前行去,墨菊也忙紧随在后。

“夫人是?”看守大门的家丁早就注意这边良久,却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此时见二人走过来,便连忙问道。

思情扫过这两个家丁眼中的陌生与疑惑,心下突得泛起一阵好笑,某种不自觉闪过一眸轻嘲,他们,竟是全然不认识她呵!

“此乃是武威侯的侯爷夫人,今日特来拜访莫大人。”墨菊上前一步道。

侯爷夫人?两个家丁对视一眼,眼中都不禁流露出更深的疑惑,侯爷夫人怎会只带着一个丫环便到莫府来了?

“啊,是四小姐!”左边的家丁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当今的武威侯只曾娶过房妾室,而那名女子,正是他们莫府少为人知的四小姐。

他这么一叫,另一名家丁也反应了过来,了然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进去通报了,虽然他走得极快,但他转身时所流露出的一抹鄙夷不屑还是收入了思情的眼中。她明白他在想什么,是那个妾室的身份吧?她的母亲是莫府的妾,而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妾。

“夫人,他……”墨菊愤愤不平地开口,她也看到了那个眼神,虽然并不明白其中的一些具体原因,但她绝不容许别人如此对待在她以及整个洛府的下人心中都十分尊敬的人。

死去那个摇了摇头,默然微笑安抚着她,对于一个普通家丁的看法,他并不在意。

虽然思情不在意,但墨菊却还是愤怒不已,可那个人又已经离开了,她也没有办法教训他。于是,迁怒之下,便将矛头对准了剩下的那个家丁,狠狠地瞪住他,那名家丁本无恶意,甚至是对这个耳闻的四小姐有几分同情。此时却无辜受到牵连,又不好也不敢说些什么,当下也只好尴尬地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站着。

思情扫过二人,自然将一切收入了眼底,却也没有心情了理会,只一径想着等下进了莫府之后该处理的事情。

不一会儿,便见一名中年人快步走了出来,其后正跟着方才那名进去通报的家丁。

思情本是微低着头,忽地似若有所感,抬起了头,望向不远处。中年人的眸也恰在此时望了过来,二人视线相对,神色中都不由染上了几抹复杂,怔然里惊讶、怅惘以及更多辨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莫易生凝望着不远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身影。那张脸,那份婉约的气质,都与“她”如出一辙。但,这个女子眉眼间的那份隐隐透露出来的冰冷淡漠又是与“她”的大胆热情不同的。

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从小便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但即便如此,也抹不掉他们身上所流淌着的那些相同的血液。可是,真的很陌生呵!思情低下头,避开了彼此对望的目光。

“思情……”莫易生终于走到了思情的面前,低声唤了出来,却带着犹豫与怀疑。使得,是怀疑,他在怀疑,“不知侯爷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思情抬头,看他一瞬间便已恢复了过来,复杂依旧,却更多了几分警惕与防备。这就是她的父亲么?

纷杂的思绪掠过脑海,忆起今日前来的目的,思情敛眸,将外露的惆怅思绪收起,脸上又浮起了温婉的笑容,客气而疏远,“突然到访,还望莫大人勿怪。”

一声“莫大人”,几乎将莫易生艰难建立起的镇定从容给击得溃不成军,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只是一愣神,也同样挂起了一抹客套的笑容,“夫人客气了,夫人到访,乃是下官的荣幸。”

思情但笑不语,莫易生一扬手,指向府内,“夫人,这边请。”

“大人请。”思情轻弯了弯身子,这才提步向里走去,莫易生与她错了半个身子走在她左后方,墨菊则是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她的右后方。

“莫大人。”三人走了几步后,思情忽然开口。

“下官在。”莫易生应着,语气中纯然是下属对上司的尊敬。

微沉吟了一下,思情才缓缓开口,“今天我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夫人请讲。”表面上虽然力持镇定,但莫易生心下还是不由一紧。

思情的目光一直望着前方,左右的下人看到自家老爷带着恭敬与一名夫人走在一起,都是一愣,好奇地瞟过来,间或有人认出了她的,都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继而便是或同情或不屑的表情瞥来。墨菊看了,自是一阵气怒,横扫过那些下人。

提心吊胆地等了许久,莫易生却还是没有等到答案,那份不安也愈加深了几分,连手心也不由微沁出了几丝汗意。

终于,大概觉得差不多酝酿好了,思情终于缓缓开口,“我希望,莫大人可以让我进祖祠看望母亲。”

是这样啊,莫易生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便落了下来,他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呢,原来只是为了看一看那个女人。也是,自两年多前离开,她便未再进过祠堂,也未再拜见过她的母亲。

这个理由,确乎合乎常理,虽然按照规矩来讲这是不妥的,但他并不在意,也有把握可以应付那些固执烦人的族老,便点下了头,“好的,不过,不知夫人是现在过去,还是待用过晚膳后再过去?”

“就现在吧。”思情说着,太久没见到母亲了,她心下也有几分歉疚,虽说,母亲留给她的记忆,同样不算美好。

莫易生也没有太意外,实际上他也希望思情做出这个决定。但表面上,他还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便打算带着死去那个偏转方向往祠堂走去。可,意外总是会突然发生。

“哦,这不是我们的四小姐吗?”尖细中带着明显讽刺意味的女子声音突然想起,其间还夹杂着一片嬉闹戏谑声。

三人都是一愣,墨菊面上更是浮出了几分明显的愤怒。停下脚步,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不远处一群男女随意地站着,看似谈话,眼神却都不时地往这边瞟过来,其间的轻蔑显而易见。

而在这群男女的中央,则是坐着一名雍容的妇人,面容端肃,下巴微抬,其高傲之态可见一斑。她直直地盯着思情,那眼中蕴含的轻蔑与憎恶也直直地射入了思情的眼里。

“莫夫人。”思情微微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这个女人,是他父亲的原配,一个自恃出身高贵而无比高傲的女人,所以,她容不下带着孤傲气质的母亲,正是她的一步步逼迫与父亲的冷落将母亲逼到了死亡的路口。

但,对这个女人,她并不恨。只是,可怜……

“哼!”重哼一声,莫夫人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看着与那个女人无比相似的女子,她实在无法露出什么好脸色,在她眼里,她与她的母亲都不过是地位低下的妾,可是,她们却都偏偏傲气得不肯服软。而如今,那个她漠视的小女孩,却是比她更具身份的侯爷夫人。

“娘,她也只是个妾室而已嘛!”嫉妒的眼神扫了过来,说出这句话的是莫府五小姐,而这也让莫夫人的脸色为之一缓。

“你们!”莫易生虽生气,但一向畏妻的他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转向思情,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的脸,“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夫人见谅……”

压制住愤懑的墨菊,死去那个不在意地望了一眼那边,拾步而走,“莫大人,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有些话要跟娘说。”

她的大度让莫易生为之一愣,但马上便反应了过来,埋怨地望了一眼妻女,这才匆匆跟了上去。

思情走得干脆,而被丢下的莫夫人一干人等却都是怔愣当场,尤其是莫夫人,更是气得脸色一片清白交加。

“娘……”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走了!”

这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一会儿后,思情便已经来到了后方的祠堂,祠堂的门前乃是两名家丁守护着,不同于其他普通家丁,他们其实是身负武艺之人,专门负责守护祠堂。

“老爷。”

“嗯。”莫易生点了点头,“把门打开。”

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地看了一下思情与墨菊。

“这是四小姐。”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打算再作更多的解释。

两名守卫这一回却是非常干脆地点了头,其中一人便从身上解下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墨菊,你留在外面。”思情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率先走了进去,莫易生沉吟了一下,也随后跟上。

墨菊虽然有些不甘愿,却也明白宗祠之地是不能让外人随便进去的,所以也只能留在了外面,有些心焦地等候着。

在母亲的牌位前又静站了一会儿,二人便转身往来路而去,临出门的时候,思情转过身,望向那个名为她父亲的男人,缓缓开口,“您,爱过母亲吗?”

莫易生一愣,目光有些迷离起来,似望见了当年初见的时候,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那怦然的一次心动,他是,“爱过吧。”

爱过,思情细细地品味着这两个字。良久后,她抬起头,已明白了这个男人,无论他是否爱过母亲,其实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你记得,娘去世那天的穿着吗?”走到门口,思情忽的喃语了一句,说罢,便不再管身后倏然愣住的男人,举步走了出去。

“墨菊,我们走吧!”

莫易生怔忡地望着门外已逐渐消失不见的大红身影以及发间那一枚金簪,霎时,惨白了脸色。

一顶绿绒小轿从莫府离开了,那些曾经的是非恩怨似乎也都随着风飘散开来。

“红钰,你去跟七爷说一声。莫府的事情我不再过问,一切,都任由他处置吧。”

“是。”

“对了,不要告诉侯爷。”

“……是。”

小轿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下,一阵风掠过,树叶中却隐然飘过一抹淡雅的紫和一缕清俊的蓝。

“毓瑾,我想你不会介意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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