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神经已经略有些麻木,对于眼前反常的现象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尽管我也明白这回绝不可能是午夜。我茫然地走着,大脑里一片空白,心中的思虑仅仅只在那不远处一个人的身上,而不去挂念自身的安危,毕竟我说过,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某处悬崖的边沿,近的已经看得到村子里的灯火了、我费力的眯着眼睛,想要仔细的看清楚那村子里便究竟有什么样了不得的东西,但可惜人类可怜的视觉对此无能为力。于是我转身向着通往村子的路走去,科研前途无出现的一幕几乎让我惊叫出来。
那是我的姐姐。
但又不完全是她,我感觉到她的意志里多出来某些不和谐的东西,而且我看到无数的血红之蝶从她的身边飞过,飞向天际,飞向远方,而有一只,就停在她的肩膀上。
“姐……”
“我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但她还在某种奇妙的恍神之中不可自拔:“你……澪,你在这里做什么?”
“该回家了,别让父母为我们担心。”我试图开导她,但她只是淡漠的望了小村子一眼,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闪动着我前所未见的光芒,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我说,神态僵硬如同尸体:“已经……回不去了……越过双子地藏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回不去了”
我从没见过她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一时间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最终艰难的开口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步一步向着村子走去,说道:“生命中……有些约定不容遗忘,即使是死亡也不能……”
后面她说了些什么已经近乎喃喃自语,没有听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她转过身来对我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澪,你说过的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对吧?”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到她在此转过身向着村子走去。好吧,即使是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离。然而故事的结局之前,我没有想到,这一切最终还是,成为我们之间一个破裂的约定。
小路之上又冷又湿,连空气都有着恶心的触感,仿佛一千条鼻涕虫爬过人裸露的皮肤。“我以前听说过这里。”老姐喃喃自语般说道,“这是隐藏在大雾深处,引诱迷失旅人陷入黑暗的,地图上消失的村子。”“消失?”我反复品味着这个词,“那会是什么原因?”
姐姐顿了一下,好像有些并不相信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大概是……某种黑暗祭礼吧,可能和某些黑祠邪教有关……真希望我们能赶紧找到通往村外的路。我们进来的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我试过一次又一次却总是在浓雾的误导之下返回原点,我们得换个方式寻找出去的路。
“我们的运气好像来了,”我小声对着姐姐说道,低头捡起一个黑色的手提包。“从外表样式来判断,所有者应该是一个年轻女性——这里曾经有现代人来过,也许我们能找到出去的线索也说不定。”
新闻断片
在去年计划建造的“水神水坝”开工时,派去现场的调查员慎村真澄(26岁)失踪了。慎村是去一处沉没于水坝地域的遗迹进行调查的。经过五天的时间,直到昨天还没有回来。
较小的新闻断片
对从本月四号开始失踪的调查员慎村真澄(26岁)的搜索,到昨天为止结束了,和慎村一起进行调查的同伴,直到昨天已经失踪是十天
包里的东西印证了我的猜想,那是几张剪报和一对年轻男女的照片。“天,我终于知道政府方面为什么要暂停水坝项目了,有个年轻的男性调查员在这里失踪,搜寻未果——”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我突然意识到手里的黑色提包不可能是那个男人的——是谁?又如此莽撞的进入了这里?我猜想,那肯定又是一个恐怖的故事。
进入村子以后,我们注意到有些照明的火炬还未熄灭——在这么一个可能已经没有生者存在的村子里,唯一的可能就是有过别人来到这里。但周遭一切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奇怪,荒凉的废屋,疯长的蔓草,灰色的天空——有几次我甚至以为自己看到过某个苍白的幻影——但愿只是幻影。
我若有意若无意的观察了一眼姐姐,她的表现未免太冷静了一些。
我想起那些凄冷阴森的夜里,每当天空下起了雨时,天空电闪雷鸣时,我总是能听到房间外面怯生生的敲门声。
“澪……让我进来好不好?”
姐姐又害怕了,她总是惧怕那些黑夜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奇诡之物,树木摇曳的影子,阁楼里窸窸窣窣的声音,雨夜远处莫名的悲凉叹息——这一切总是让我那天生敏感的姐姐恐惧莫名,往往这个时候我会将门打开,然后用我的体温安抚镇静着她,彼此相拥着入眠,等待清晨的阳光驱散暗夜里的恐怖。
但这里已经是苍天遗弃之地,暗夜鬼影总是相随左右,没有人能指望阳光驱散这里的黑暗。然而姐姐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恐惧万分,而是以一种迷惘的神色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苦苦思索着什么。
还是不去打扰她了。
我小心翼翼的摸到了离我们最近的一间大屋附近,偷偷向着窗户里边张望,果然,灯已经不知不觉的点亮了,我好像又看见了鬼影,但也许只是错觉。
看来姐姐又被吓到了,冰凉的手放在我的后颈上,寻找同类体温的慰藉。我微微一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能被人需要真好。
但是明显她的好奇战胜了恐惧,径直向着门口走去。此时我的脑子里突然有根弦绷断了。天!我迅速的转头,(但愿面前不要是一张鬼脸)但是正如我所意料中的那样,背后没有人。
老姐没有注意我,很好……我长呼一口气,否则刚才那一幕会让她吓得走不动路的。最终姐姐还是推开了老屋的大门,吱嘎的回响打破了数十年以来的寂静,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地方显得格外刺耳。
“有人吗?”
这个问题太傻了,有人自然不用你问,如果有鬼的话这一下你就把它招惹了,但是不论怎样,这么问一句总是能让自己安心的。
”也许我们……”我试图让姐姐和我一起向内探索,但是此时茧又一次陷入了十分不正常的恍惚状态。
“你?”我去拉她的手。
突然地冲击几乎让我失去理智……混乱的画面……年轻女人的徘徊……谋杀……尸山血海之上狂笑的小姑娘……黑暗,死亡,腐败……诡异的双生子……凄厉的惨叫。
一切都疯了。
“那是……”
“别问我,不知道,不知道!”姐姐突然抓狂起来,眼中的恐惧与惊骇使她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不该多问了。
继续向里前进,一股霉味让我皱了皱眉头,地板上散落着一个奇怪的笔记本,那印证了我的猜想,娟秀的字体告诉我这本笔记的主人是个女的。
可怜啊。我的心里感慨道,不过我又苦笑着鄙视了一下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和姐姐非要来这里,估计现在还在宾馆的房间里吹冷气打扑克,哪里用得着到这里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这个叫做美也子的女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留下便条呼唤自己的恋人,会不会和她的死有关系呢?
刚出房间门,就看到一个苍白的鬼影自问着”为什么“,走向了某个房间,尽管十分不愿意和那些虚无之物打交道,但这是我唯一的线索,必须要想办法看看那里有什么。
手电筒,目测是那个女人的东西,但这玩意到底是谁的遗物并不重要,地上还有某个男人的笔记,刚开始我猜想那会不会是失踪的地质调查员的东西,但看起来不是。
射影机……什么射影机?那幻觉……对,那曾今有过的幻觉里边,另一个我似乎也拿所谓的射影机对抗过来自黑暗的莫名之物。但是从这篇文章看来这绝对是一种自寻死路的做法——你越去了解死者们的事情,你就越接近它们,最终成为它们的一员,最好还是……哈,这东西居然在我旁边的地板上,我捡起这个累赘,希望还能用,据说这玩意有着对抗死者们的力量。
嘿嘿,不知道同样的原理应用在摄像机上会不会变成对抗鬼怪的机关枪?哦不,但愿这玩意还是别派上用场的好。
又是幻觉……中年男子拍到了鬼怪但也受到了鬼怪们的精神攻击……看来死者不愿意生者窃取他们的秘密……话说回来,这个人大概就是笔记的主人真壁清次郎吧?鬼怪盘踞之地……那和笔记里的祭礼有什么关系?谁知道呢?
刚刚得意了没多久,我的脸色就变了,我的姐姐是我最好的报警器,因为我——
“那是什么声音?”我听到姐姐艰难的发出声音,紧紧抓住我的肩膀。
脚步声。
想起之前看到的幻影,我现在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是难过,现在即使是成为了幽灵,那女人也在不断地寻找自己的未婚夫吧,听着徘徊的脚步声来回行走,我似乎能脑补当日女人来回呼唤自己未婚夫却又不幸变成幽灵的悲惨场景,顿时感到自己不那么害怕了。
“我们别招惹她。”我不敢说话,用口型对姐姐说道,后者不由自主的寒战总算稍微减轻一点了。“我们快逃走。”她用口形向我回答,但我却按住了她的肩膀,这会在这间鬼屋里再做出如此决定已经晚了——不这不对,我摇了摇头理清混乱的思绪,茧告诉我她要去完成生命中某项约定,那么他现在的表现又算什么?想到这只能苦笑,恐怕出去了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毕竟这里的鬼魂可能不止一个。
“消失了?”
我长出一口气,打开面前的门打算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时,下一秒钟我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刚刚打开的门。天,那鬼脸出现在离我只有不到十二公分的距离上,动作再快一秒钟我将毫不意外的和那女鬼吻个正着,这事想想就恶心。不过我看了看背后的姐姐,大概我这会垮了姐姐也会直接崩溃掉,不管怎么样,我得让她相信,一切均在掌控之中才好。
所幸,女鬼在玩弄了我们一会之后就消失了,但是,看着房间各处她不时出现的幻影,我突然可怜起女鬼来,“姐姐,我要知道她还有什么心愿,你不要拦着我,就当是做件好事吧。”我在心里对女鬼这样承诺,毕竟她的背影那样孤独……如果我失去了姐姐,难道不会和她一样不幸吗?当然,其实想出也出不去,我想是那女鬼把门封住了吧。
有扇门无法打开,我用射影机对着它,就能看到某个房间里一个火钵的幻影。那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拉着姐姐的手,我费了一点力气总算是找到了那个火钵,这上面会有什么可怕的故事?我把手放在肮脏的火钵上面,然后——
又是一片混乱的画面——浑身刻满了残忍伤口的男人,简直就是凌迟处死——女人死前的喉鸣,咯咯咯的声音,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合时宜的链锯的声音,但是两种幻想交叠在一起只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你没事吧?”姐姐看着不停大喘气的我,我惊恐的摸着自己的脖子想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掐死,不过还好,不幸中之万幸。
“还好。”我说,“我大概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了,让我验证我最后的猜想吧。”
“那我陪你。”
返回那扇不能打开的房间门,果然门开了,看了这个女鬼的确执着的想让我们为她解开自己死亡的谜题。果然,在房间的某个箱笼里,有一把铜质的老钥匙,刻着奇怪的纹章。不知道这个到底能干什么用,总之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女鬼的指引不可能完全没有价值。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女鬼的白色影子又一次晃了出去,缓缓呼唤着自己的爱人,希望能再见爱人一面。这个时候我和姐姐已经没有之前在门前看到女鬼时那么害怕了。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指引,跟着女鬼的脚步走出去,我看到笔记本上又一片记录。
据说这里曾发生过大屠杀,双子地藏就是迷失者和正常世界的边界。我看了看身旁同样在昏暗灯光下阅读笔记的姐姐,心想这简直说的太准确了——可是姐姐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的?笔记中还提到过那里只活下来过一个女人,太好了。我的心里隐隐升起来一种希望,既然有人能逃出来,那我们也一定可以。
跟着女鬼的幻影继续上楼,来到了某个锁着的房间之前,看到大铜锁上有着和之前钥匙上一样的奇怪纹章,这是否象征着死亡?进屋之前我的心里就有过这样的疑惧,但是现在眼前就是龙潭虎穴也必须闯一闯了——唉,说不定下一个误入者也会发现我和姐姐的鬼魂在此处飘荡。不过那未免太糟糕了,不是么?
跟着女鬼继续前进,又看到了地上扔着的红色笔记,只不过这个时候字已经变得有些潦草,看起来这女人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了。
离开……厌恶黑暗……可疑的阴影……没有白昼,这些支离破碎的字体中能看到这个女人精神开始涣散,就算没有那个满身刀伤的男子杀她,她自己也会因为忍受不了这里的恐怖环境而自杀吧?也许死在爱人的手里还好过些。姐姐,假如我被鬼抓住了,请你一定要亲手杀掉我,这样我还能得到,些许的安慰。
还有一份笔记,看着看着我皱起了眉头,那里提到过一对厌恶死亡与杀戮的双生姐妹。双生子!我本该想到的,我猛然警醒过来,这个村庄就是个大陷阱!幻觉中木偶般的双子,笔记里崩溃的双子,还有我们,茧与澪,误入歧途的双子!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大笑话……呜……呜呜……
“澪,”姐姐的胳膊轻轻地环住我的脖子,轻柔的拍抚我的背,“别哭了,好不好?我不会离开你的,即使是死亡也不会把我们分开,有什么委屈就全部告诉我吧。”
我突然意识到姐姐已经很害怕了,但她现在却反过来安慰我……我真没用,连亲人都保护不了,只能在这懦弱的哭泣。我无言的推开了姐姐的手臂,继续打开手电筒,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
哎,女鬼啊,你不是责怪自己大意的睡着了吗?这种情况还是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