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灵异零之天苍澪绝笔三部曲:黄昏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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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遗物

“这就是你的故事了吗?”我轻轻问道,“这样就结束了吗?”

“一直持续到现在。”流歌平静的回答。“新的故事还在被演绎,一直持续到现在。你我都是这样一个故事里的角色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从那时起,我就一直驻守在这片荒岛上,守望者迷途者的灵魂。”

看到我脸上恍然大悟的神色,流歌突然话锋一转:“你看到那些村子里的人了吗?”

“?……”

“那就是过去的胧月岛。”流歌面无表情的说。“那就是过去的胧月岛,记忆里的幻象和记忆本身一同留在了这个岛上。偶尔出现的某些不和谐的存在——比如你看到的那具尸体——才是这个地方的真实形态。那些村民其实就是关于这片岛过去的一段记忆。如果当最后的人都遗忘了它们,那么他们也就不再出现,彻底消散在历史的虚无中了。”

好像有点懂了,这就类似于皆神村那样时间停滞的状态。“谁在记忆着他们?”

“我。”流歌平静的达到。“这里的一切都随着我对过去的记忆而变化。在我对这片岛的观察中,我的记忆在变,所以这片岛在变,同时我对这片岛的记忆也随着本身这种变化而改变。就这样,这片岛的形态不断地通过这种方式修改着自己,它的形象变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我喃喃道,真是不可思议,我似乎来过符合流歌描述的其他的类似地点……但那会是哪里呢?

“这我也说不清楚。”流歌摊开双手,“好了,我知道你是要去邮局的,去吧,向着灯塔的东面前进,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只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你遇到我记忆中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的时候,”流歌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请注意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

于是我因惊异而转身,眼光朝向不知名的方向而心存疑虑,等我转过头来时,流歌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自己之前所站着的位置。

她已经不在那里了,仅仅余下尘埃和苍白的月光。

她在哪里?

好吧,这不重要。我思量着最终还是走出了悬崖边上的灯塔,向着东方前进。这一次我又得深入黑暗,进入幽暗的林地中寻求线索和指引。

我在灌木和林地间徘徊,寻找,等待,然而似乎什么都没有,四面八方也开始逐渐模糊在蒸腾的苍白雾气中,我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不,不是。

我错了,不是我找不到前进的方向,而是我所在着的这片区域……本身就在逐渐变得扭曲而模糊,似乎空间上的隔阂和限制在这种情况下变得不再那么泾渭分明。

暗下来了。周围终于暗下来了,似乎那些苍白的雾气正在褪去,沉入地下,逐渐变的几乎不可见。

我到了吗?这样一个疑问依然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然而周围的环境中有什么似乎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那究竟是……

于是,我最终抬起头,看到了黑色的云层中,变成暗红的的,跳动着密密麻麻血丝的诡异月亮。如恶魔的眼睛注视大地。

这同样是流歌遇到的古神址的力量吗……

我突然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无苦之日,我在林眼中看到的,胧月岛过去的毁灭之日,竟然在我穿过雾气之后再次复呈在我眼前。这是灾难发生时候的景象。

而所谓的邮局也恰恰就在我面前无比破败几乎变成废墟的建筑群中,门洞黑漆漆的向外张开,如同不怀好意的,恶魔之口。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朝着外面注视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嗤笑声,那究竟是过去的回忆,还是现在的恐怖?

空气变得干燥而寒冷,我似乎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嚎哭的声音,在不同的角落里扭转变形,变得更加令人……心头发慌。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关键就在那片雾气里。我想,那里是穿越各个时代回忆的某种介质,通过它我才来到了这个无苦之日的时代。

我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某种可怕的事实。

我之前……也是通过某种雾气之后来到了那片林地,看到了天空中游弋而过的,人的灵魂,看到了为他们而守望的流歌女士。

她究竟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我并不符合实际的荒谬幻想?亦或是我只是流歌女士记忆的一部分?

然而现在不是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来到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要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邮件到底从何而来,我要知道那些做出这一切举动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必须深入这个正在逐渐自我崩溃的世界,前往……黑暗的核心寻找答案。

按照流歌和海筱各自的说法,这里出没着某个疯狂的鬼魂,也是当年归来迎仪式的大主导者。我不知道当我遇到她的时候能否和她如同和纱重/清次郎一样正常的交流沟通。没有月守歌的安魂作用,更大的可能是我会直接被疯狂的朔夜直接杀掉。

不过等到我真正开始试着探索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和这里相比皆神村与其说是处于黑暗世界中,不如说是处于黄昏的空间中更合适。因为那里的鬼魂以及其他游荡着的东西至少还能看出基本的人形,然而这片区域已经几乎看不到和正常世界在多大程度上还有着联系了。

之前我似乎讲述过我在那个黑暗的地穴里探索的事情。那里连接着常世之海,巨大的地下水脉区域。同样也讲过那片地底的神秘遗迹——正是在那里我偶然间拍到了咖啡厅老板娘的照片,在她那里吃下了不知名的药剂之后获得了自由行走于黑暗和现实世界中的能力。但这里的景象和那两个地方都不太一样——更准确地来说,更像是地底遗迹群陷入完全黑暗和茜在楼顶把我们召唤到地底遗迹群的那段过程。如果不是我的相机依旧显示着面前景物的真实情况,恐怕我已经辨认不出来这片已经腐朽扭曲变化的不成原样的世界。

我轻巧的向左走了两步,躲开了墙壁上浮现而出的一张张扭曲痛苦的脸和一双双墙壁里伸出来的苍白的鬼怪爪子。现在邮局区域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人肉做成的流沙陷阱。之前有几次我差点被鬼魂抓到然而等我拿起仪式匕首反击他们的时候才发现这似乎诱导了更多鬼魂从墙壁里,脚下爬出来一路追击我。不得已之下我现在不得不放弃对绝大部分鬼魂的攻击,除非某些鬼怪已经从墙体里爬出来拦住我的去路,否则我不会抬起照相机举起手中的短剑和他们做过多地纠缠。

一路深入,这个地方的变化我已经完全难以形容了。似乎周围的墙壁都在融化脱落随着原本世界的一部分一同消失,暴露在我眼中的建筑内壁已经变成了一片片扭曲哀嚎着的鬼魂肢体,面孔组成的人肉障壁。青白色的冷冷光芒和肢体纠结在一起的景象看的我头皮发麻。于是只能尽可能闪躲不要被它们抓到,否则我的生命力和热量一瞬间就会被鬼魂之墙所抽取干净,变成他们中的一份子。也许流歌对我说的是对的。在她过去的恐惧中很多阴暗不堪回首的回忆都在潜意识的作用下扭曲成了完全无法理解的形象。一切似乎都是不可捉摸的,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恐惧和猜疑中不停地自我变化,相互组合成违反常识和逻辑的东西,这样的效应在流歌这样强大的黄昏之子的作用下反作用于这个她所处的世界变得更加扭曲可怖促进了流歌的恐惧。就这样,世界在自我循环中一步步向着地狱的样子迈进。不可避免,无能为力。

我已经走过了许多房间,走过了许多走廊,进入了许多扇门。然而让我感到无比奇怪的是明明这个邮局看上去不是很大却给了我一种永远无法走完,无限轮回无限重复的错觉。也许再多走一步就是我的目的地。之前所经过的那些房间虽然有时也会有大量的文件架,文件柜存在,然而遗憾的是等我打开他们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空的,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偶尔在某个角落发现的某处日历告诉我这的确是海筱和流歌所说的发生无苦之日的大灾难的那天以外,几乎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说说看我遇到的那些拦路的敌人吧。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脱形了。原本和正常人类似的五官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溃烂着融化着的难以形容的东西。而且这种特征已经随着我的前进逐渐变本加厉,那种诡异的特征已经不仅仅是在面部,而是扩散到了肢体躯干之上。我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或许有,记得当时在地下遗迹探险的时候遭遇了黑暗降临,那时候的我和姐姐几乎要被阴影中难以名状的东西所吞噬。然而,那些东西更像是没有形体和可供观测到实体的,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而面前这些已经面目全非的鬼怪却让我有幸能知道在脱离了他们所栖身的黑暗之后,它们看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似乎已经走到了某个奇怪的地方了。这里不同之前,所走过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其内部布置也逐渐趋向于相似的这样一个状态。如果不是我足够敏锐的观察力能发现每个走过的房间都有着细微的差别,我几乎都要以为每走过一个房间都是被迫去体验一个循环的噩梦。以至于后来连鬼魂们似乎也厌倦了无休止的重复,渐渐消失不见,不再追击我这个不速之客。然而这种情况之下似乎我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也出现了……我走过的每个房间相互间的差异也变得难以察觉起来,变得逐渐抹去了任何差别。

真真正正的,永不休止的重复着的噩梦。难以终结。

这是我又一次陷入了近乎绝望的状态中,我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

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我的耳边悄声细语。我的故事不会就在这里结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在这里?

我只有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昏地暗,走到完全没有力气……

终于,我累了,我再也走不动了,我必须坐下来休息一下,哪怕下一秒钟我闭上的眼睛就再也无法睁开。

人死之前据说会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整个过去,然而我并没有看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和往事。

我的眼前是一片纯洁的花海。

没有黑暗,没有泪水,午后的阳光刺激的我微微有些睁不开眼,泪水从指缝间悄然滑过。多色草的平原之上,有风吹过原野,细微的香气在温暖的阳光下微微发酵。

我说过,那是我心灵的试验田。

未来会怎样呢?这是一个我无法给自己答案的问题。当我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会选择在这片天地中漫步。纵使这片天地中沧海桑田,万水千山,只要我不离开这里,我不醒来,那么整个世界对我来说就不存在。

然而那太过可怕。如果我太久沉浸于自己的梦境中,等到时间过去千百万年我再从梦境中醒来,有可能那时我已经无法分辨出现实和梦境的界限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在现实世界中试图尝试梦中的那些奇思妙想,最终离奇地死去。

但这一次我真的太累了……这段时间内太多事对我来说太过沉重了。茜之死,噩梦的回归,姐姐的离去,胧月岛的离奇海难……这些事物已经让我觉得无法坚持下去。突然明白姐姐那次和我争吵的理由。她也是看我太累,于是想让我学会放下——至少也是不要一个人扛吧。

有些事,真的很难讲明白……

不过我现在已经真的无法顾及太多东西了,我累了。就让我在我的梦中继续睡去吧,直到地老天荒……也许这样我和我的姐姐还能再度相见,也许这就是我这短暂一生的终点了。

……

(醒醒。)

心灵的黑暗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有一个声音在悄声细语的提醒我。那是谁?

意识太过混沌了,这么一来,我又是谁?

(不要放弃。)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是是谁呢?

(我们都在注视着你。)

我想起来了,这是黑泽纱重。

而我是天苍澪,通灵师,早稻田大学历史系糕菜生,我的姐姐是天苍茧,已经失踪。

(如果你不醒来,我们永远无法得到救赎。不要让我们失望。)

纱重/清次郎的低语回荡在我耳边,这是我和你们的约定。我轻声对自己说。放心吧,我没有忘。

然而在我进入梦境之前,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我终于清醒过来了。

今年是哪一年?几月几日?

对,我想起来了,是1994年10月27日,发生海难后的第二天,我来到了胧月岛上。

我彻底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面前的事物似乎和我上一次进入梦境之前不太一样了……

这种地方似乎有点像是邮局里寄存邮包的寄存室,不过这个大小还是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似乎某个瞬间我又回到了茜在学校里那个乱七八糟的收藏室里。然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处理的很整齐,安安稳稳的摆在一起规则的按A到Z排列着。这让我对之前来到这里的目的有了一点点模模糊糊的回忆。